《夜末狂花》小枝绘星

19、第 19 章

　　话音刚落，许焉一记刺拳当面袭去，力度不大但速度极快，自知力量占不到优势，许焉转而速战速决，方才牵制他的墙壁此刻成了禁锢江周的壁垒，迫使他躲过许焉的勾拳的后不得不接下接踵而至的前迴踢。
　　膝弯被对方坚硬的胫骨踢中，江周膝盖以下的部分瞬间失去了知觉，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刚要提膝反击，一阵脚步声却凭空响起，不远不近，恰巧从两人身后的转弯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他们所在的巷子极窄，不可避免地会被来人看见。许焉瞥了一眼江周，对方一只胳膊脱臼，颈间的伤口流着血，脸上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从对方的瞳孔里的人满身血迹斑斑，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倘若这副架势被人看见，轻则引发骚乱，重则对方报警，无论哪个都不利于眼下的形式，一番权衡利弊后，许焉率先抽身，朝小巷更深去跑去。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地离开，但追上去显然是自找麻烦，江周别无选择，只能选择与许焉相反的方向，和脚步声的主人打个照面。想到这儿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希望在对方惊诧之余迅速离开。
　　日光向西侧偏移，原本明亮的小巷一时被阴影一分为二，墙壁上血液溅成的花被笼上冷色调。转过眼前的急弯，江周猛地刹住脚步，挡在他眼前的不是误闯进来的平民，而是身着正装的两人。东南亚的午后酷热难耐，他们却衣着笔挺，系着规整的领结。
　　墨镜的后视线从江周身上的血迹扫至他垂在身侧的胳膊，从他手上的擦痕到他颈前的刀伤，最后落在他染了血的脸上，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比对着看了看，最后操着不标准的口音说：“江周？”
　　“？！”江周的警戒心瞬间提升至极点，刚刚松弛下来的肌肉瞬间绷紧，他防备地看着眼前两人：“你们是谁？”
　　对方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两指一夹将照片“啪”地对折，说：“Take him away。”
　　电流声和触电的麻痹感几乎同时从背后传来，江周挣扎着想回头，却被身前的人一脚放倒。电流通过全身引发阵阵剧痛，他本能般极力弓起身体，在丧失意识前看见身后手持电///击///枪的人。
　　身前的男人睨了昏倒在地的人，比起江周身上的伤口，刚才的电///击///枪的痕迹简直不值一提，他扶了扶墨镜，嘟哝了一句：“I don't know who did it, but it helped a lot。”
　　剩下两个与他相同装束的男人则架起地上失去意识的人，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开着车门停在巷口，等三人抬着江周上了车，就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江周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随后才是窃窃私语声，他缓缓抬起眼皮，看见与视野平行的墨绿色地板，上面结结实实落了一层灰尘，以至于可以显现出纷杂的脚印。
　　他周围站了不少人，深色的长裤皮鞋围着他站了一圈，见他睁开眼，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个男人蹲下身，好让江周看清自己的脸。
　　一张黝黑的面孔闯入视野，满脸横肉间交错着刀痕，显得格外凶狠，他看着江周的眼睛，瓮声瓮气地问：“你就是江周？”
　　江周的眼角有伤，连带着眼眶都胀成青紫色，竟一时看不出来他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见江周不回答，一脸凶相的男人又问：“火是不是你放的？”
　　躺在地上的江周似乎与昏迷时无异，过了好半天嘴唇才嚅嗫了几个字：“什么？”男人皱了皱眉头，侧头贴近他的嘴：“你说什么？”
　　“我说……”
　　江周的双手原本被缚在身后，不知他何时解开了绳子，一把抓在男人脑后将他按向地面，鼻梁触地时发出一声脆响。周围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一下，慌乱之间踢到墙角的铁皮桶，空气中弥漫开汽油的味道。
　　江周抓着头发把地上的人拎起来，男人的两个鼻孔都往外冒血，张开嘴刚想骂些什么就被灌了一嘴。四周的人似乎想上前却又犹豫着什么，手都放在枪上蠢蠢欲动。
　　“放开他。”
　　听见声音，围在周围的人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露出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男子，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文绉绉的气质，他看着江周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放开。”
　　他的声音轻柔却并不招人喜欢，柔缓的声调像是棉被里裹了针，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让原本躁动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人为男人让开路，江周抬眼看向他没动。
　　“你是这儿的头儿。”江周问。
　　“算是吧，”男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问：“你是江周？”
　　江周松开手，让那颗硕大的脑袋砸回地面上，说：“找我有事？”
　　“有事，”男人缓缓蹲下身和江周保持平视，说：“三天前机场着火时，你在现场？”
　　江周立刻回想起那个凌晨，灼灼火光冲天而起，点燃油箱又引起爆炸，造成了不小的骚乱。男人紧盯着江周的一举一动，像是一条伺机出动的蝮蛇。
　　”在又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江周没正面回答。
　　“你没必要害怕，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男人蹲的时间太长，脚上的皮鞋表面出现了一条细纹，他伸手拍了拍江周的肩膀，江周这才发现先前和许焉交手时脱臼的胳膊已经被装了回去，男人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钝痛立刻从肩头剖开直至指尖。
　　“如果我说是呢。”江周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放在他肩头的手顿了顿，男人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吧，那天的停车场放了我们的一批货……”
　　他用食指轻柔且富有节奏地敲击着一点，顺着神经末梢再传递给江周，正如他这句话后说而未尽的省略号，令人产生无数联想。
　　“毒品走私？”江周不动声色地问。
　　“毒品？”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一点军火罢了。”
　　男人口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晚餐吃什么，江周耸耸肩：“那如果我说不是呢。”
　　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把手从江周肩上抬开，周围的气氛随之紧张了起来。
　　“那就有点麻烦了，”男人无不惋惜地说：“解决掉你之后，我们还得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得死了。”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没必要挑明…… 但我想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又知道了对方贩卖军火的事实，任谁都不会留他性命。他刚才撂倒的那个壮汉已经被人抬走了，只在地板上留下几道深色的血迹。
　　“所以说……”男人的声音愈发轻，像是毒蛇发出的嘶嘶声：“是你放的火吗？”
　　男人死死盯着江周的眼睛，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无处遁形，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时，两人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叩门声。
　　“咚咚。”
　　敲门声不大，却像是在气球上戳了个孔，在死寂的酒吧里轰然作响。男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他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这里是酒吧储物间，平常用来贮存些杂什物件，偶尔也会充当关押人员的地点。房间内的两扇门一扇通往酒吧内部，另一扇则连接酒吧后的小巷，此刻响起的正是那道后门。门外有条不紊的敲门声像是转动的齿轮，将房间内刚松弛下去的气氛再度拉紧，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除了眼前的男人和江周，房间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人，此刻无一不看着那扇微微震动的们，以至于能听见门外的嘟囔声：“没人吗，奇怪……”
　　紧接着哐啷一声巨响，声波撞到墙壁又反弹，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门板直挺挺地倒下扬起一层灰尘，一时竟看不清门外的人影。
　　“咳，咳咳……”门外那人用手扇了扇灰，走进来时还在自言自语“这家酒吧的卫生检查真的合格吗”。
　　灰尘散开露出房子里的光景，十几号人和刚闯进来的人面面相觑，后者显然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愣了愣说：“这么热闹啊。”
　　他一身休闲打扮，手里还抱着只椰子，一副意外闯进来的无辜游客模样，屋内充当保镖的壮汉挤开人群朝门口走来，伸手就要关门：“今天不营业，小子。”
　　“可里面不是挺多人的吗，”眼看着门就要关上，壮汉只觉得眼前一晃，年轻人已经侧身钻了进来，动作敏捷得像只山猫，他本人却像是对此毫无察觉，捧着椰子抬起头：“别这么见外嘛，我喝两杯就走，嗯？”
　　储物间里一时无声，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阳光透进脏兮兮的窗户掉在地上，化成一滩非牛顿流体在地上滚动。
　　“啧……”
　　江周注意到身前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嘴角的假笑消失而被极度不悦取而代之。游客、游客、愚蠢的游客，他在心中暗骂一句，不同于其他身份，国际游客的失踪必然会引发当地警察的严格搜查，而从事灰色产业的他们将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男人冷飕飕地剜了江周一眼，站起身时猛地提膝撞在他的额头上。
　　男人背对门口整理了一下衣领，又低头看了看袖口有没有沾上灰尘，甚至没分给门口一个眼神，只是说：“在营业，进来吧。”
　　被刚才那一下撞得仰身倒地，江周闭眼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听见有人打开了通往酒吧大厅的那扇门，地板紧接着一阵震动，显然是男人的手下跟着他走了出去。
　　“谢啦。”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迈向自己这边的脚步声。
　　“喂！你小子……”门口看守的人想要开口制止，对方却像是才发现地上躺了个人似的，弯下腰去察看：“这儿怎么躺了个人啊，喝多了？”
　　“……”
　　江周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只见许焉蹲在他面前，一手捧着椰子，一手拿着吸管。见他睁开眼睛，许焉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看起来真心实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