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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卡布奇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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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欢穿着略显宽松的衬衫回到了桌上。
明明是同一件衣服,喻勉却有些认不出来。
比起喻勉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严谨和板正,肖亦欢的穿法就显得轻松随意多了。他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形成自然的深V,两边袖口微微盖在手上。
喻勉的眼睛忍不住往肖亦欢的领口里掉。
“……你家维护得还挺好的。”肖亦欢好像是说了什么。
眼睛和脑子都掉人家领子里的喻勉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肖亦欢稍稍放缓语速,“我是说,你家不像其他在城市里养中大型犬的人家,都被狗狗摧残得不行。家里桌椅板凳、沙发、墙面什么的都维持得很好。”
“啊,那是因为拉宝很乖,她小时候贪玩的时候也有点爱拆家,但很快就大了、懂事了。她是个很贴心、很会为人着想的小狗。”喻勉试图用性格上的优点替拉德茨基挽回她在肖亦欢心里的形象。
狗狗虽然身材管理略显失调,但性格还是很好的!
不料,肖亦欢却说:“跟性格关系不太大,我倒觉得是因为你带她出去运动很充分,消耗了她的精力。”
他分析道:“我看得出拉宝偏胖,但是她身型的视觉效果其实要比她的实际体重看起来轻、显瘦。你再细看她的腿、肩,很有型、很粗壮,说明她身上肌肉多、压秤。不锻炼的胖狗都是躯干胖,跟吹气球似的。”
喻勉有点明白了,“所以说,拉宝其实是蒙古摔跤大汉的类型?肌肉混着肥膘的那种……”
“Bingo!回答正确。”肖亦欢肯定了他的说法,“你是个坚持遛狗的好家长呢!”
要说这个喻勉可就不困了,他无奈道:“我一天恨不得溜她三回。”
“三回?那可真不少了。早上一回、晚上一回,中午还得溜一回呗?”肖亦欢往嘴里塞了一颗虾仁。
喻勉苦笑着说:“可不是么。她早上六点就得出门,去旁边那个狗狗公园,飞盘要是没玩够时间她就趴在草地里不肯回去,非得玩四十分钟以上才能开开心心地回来。”
“我给你看她追飞盘的视频,跑得可快了。”他点开名为拉德茨基的相册,把手机递过去,“那天在公园还碰上一个画漫画的女作家,给她画了几幅画呢。”
喻勉提起那位太太的画,可不单纯为了让人看看那个健壮的小胖狗,他更希望某人能注意到画里还有帅气的小哥哥呢。
“冬天的中午比较暖和,我午睡醒了还会再带她出去散步,让她捡木棍、寻宝、到处闻、到处钻。”喻勉看着吃得正香的小狗,笑着说,“她还有自己的固定习惯,中午让她跑步她还懒得跑呢。”
规律运动的小胖狗拉布拉多通常傍晚也会出门玩耍,下班时间的小区就成了狗狗社交场,小交际花自然要跟所有狗狗和小孩子打招呼、亲切问候,还要在众人面前展现高超的玩球技巧,收获围观路人的夸赞。
“……她知道自己长得高,碰到小孩子还会趴下互动,防止自己吓到人家。”喻勉和每一个炫娃家长一样,怎么看自家狗狗怎么觉得可爱。
而贴心的拉德茨基似乎也冥冥之间顺了喻勉的意思,铆足了劲儿和肖亦欢贴贴,把狗头乖乖巧巧地放在肖亦欢大腿上,顶着一张无辜脸撒娇卖萌,好像要把人留下来。
肖亦欢摸摸狗头,“所以说嘛,很多时候狗的行为问题并不是狗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要是所有主人都跟你一样肯花时间在狗狗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也就闲成我这样才能这个遛法吧,夏天的时候还经常后半夜出去遛狗。”
喻勉绘声绘色地说着,“有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俩跑到城郊去了,碰上有人开着小轿车遛中华细犬,一白一黑,两只狗的眼睛在深夜的路灯光下冒绿光,跑起来那叫一个风驰电掣,跟哮天犬似的。”
“细犬那肯定是帅啦!但它属于烈性犬,城里不让养既是为人好、也是为它好。”肖亦欢垂下目光。
他在想:为什么喻勉要在深夜遛狗呢?
狗不像猫。小猫半夜跑酷是因为猫科动物夜行的本能,而家庭伴侣犬如果能在白天尽情玩耍、消耗精力,晚上并不会频繁地骚扰人类。
喻勉每天遛狗的时间充足,与小狗互动的活动项目包括飞盘、抛球等高强度的运动。按理来说,狗狗回家的时候已经很累了。
既然不是小狗闹着要出去,喻勉又为何要半夜三更带着狗在外面转悠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美食冲淡了。
三菜一汤吃得二人很是满足。
见椒麻金汤酸辣肥牛煲还有剩,喻勉拿来一个密封餐盒,盛了剩下的牛肉、菌菇、蔬菜。
他边盛汤说:“你平时工作很忙,估计也没时间、没力气做饭。如果你不介意是剩菜,这个汤带回去,加个泡面就是宵夜了。”
“不介意、不介意!多多益善,我最擅长打扫剩饭啦!”肖亦欢哪里想到还有“吃不了兜着走”这等好事,开心到小海豹鼓掌。
而喻勉盘算的是:还餐盒就又是一个请欢欢来家里吃饭的借口!
“呜呜!”
哼哼唧唧的嘤嘤怪拉德茨基叼着狗绳来了。她绕着喻勉转圈,又跑过去拱肖亦欢。意思很明显,她想要出去遛弯了。
喻勉蹲下来,跟小狗打商量,“拉宝,今天有客人来,我们不出去玩行吗?去楼顶。”
“楼顶”这个词拉德茨基是听得懂的,她叼着狗绳坐好,看来是勉强同意了。
喻勉摸摸狗头,心生一计,“去找卡门,带着卡门一起上楼顶。”
听到“卡门”“一起”这两个关键词,小狗的状态瞬间兴奋起来,乐得在原地转圈圈。
看得出,这才是小狗真开心的状态。
“有的时候懒得出去就会带狗狗去楼顶玩。”喻勉站起身,解释道,“我在楼顶种了些花花草草,还有大葱、薄荷、迷迭香这类调料。楼顶地方还算蛮大的,你也去看看吗?”
肖亦欢眼睛一亮,“楼顶也是你家的?那不就是空中花园么!我要看!”
“那你把毛衣穿上。上面凉,别感冒了。”喻勉贴心地叮嘱道。
穿衣服不像脱衣服那样需要遮遮掩掩,肖亦欢拿起毛衣,直接套头想穿在衬衣外面。
“嘶!”肖亦欢半张脸露在毛衣领子外,动不了了,“喻勉……我的耳环勾住了。”
他撒娇道:“疼,你帮我摘一下耳环。”
喻勉赶紧上前,伸手要去解救肖亦欢的耳环。
然而他还没碰到肖亦欢,就听到“噼啪”一声,手指尖被电痛了一小下。
是静电。
冬天干燥,他们俩穿的还都是毛衣,能不起静电吗?
从鼻尖颤出来的几声笑从奶白色的毛衣下传来。
肖亦欢一只眼睛从毛衣领口里露出来,那眼角眉梢和洁白的虎牙尖尖带着些暧昧的笑意。
他轻轻说:“这是来电了。”
喻勉只觉得心尖骤然一颤,也被电得酥了。
“愣着干嘛呢?快帮我一下。”肖亦欢催促道。
就这样,喻勉顺理成章地摸上了对方白里透红的耳朵。
软软的、弹弹的耳朵……
喻勉脑子不敢多想,指尖不敢多留,飞快地搞定这颗缠人的耳环,生怕自己当场“怦然鸡动”了会被当成变态。
不得不说,肖亦欢是有点穿搭的技巧在身上的。他的毛衣本就是比较宽松的类型,套在衬衫外面还有点学院风、多了几分规规矩矩的学生气。
喻勉担心狗狗上下楼伤韧带,舍不得拉德茨基爬楼梯,直接把快九十斤重的大狗抱在怀里扛上去。拉德茨基趴在喻勉肩上,还张嘴笑,看着跟在后面抱卡门的肖亦欢。
走过室内的楼梯,推开天台的玻璃门。
映入眼帘的景色让肖亦欢抱着卡门愣在那里,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奶油白的大遮阳伞罩住柚木长桌。长桌前方有黑色的电烤炉,被半圈深色的木质长椅围绕。转过去就是玻璃花房、狗屋、循环水池。冬日里植株大多在冬眠,因而略显萧索,但仍有小型的针叶植物苍翠欲滴。
钢铁的森林里,这有一片清新和生机勃勃的绿意。
“你家是开度假村的吗?”肖亦欢放下卡门,让两只小狗自由吹风遛弯,“我在游戏里都建不出这种房子。”
喻勉对自己的房子还是很骄傲的,“是找设计公司做的,设计师很用心也很有品位。知道我想种东西,但是楼房承重安全又限制,让栽培区沿着栅栏露台长条型延伸,减重的同时尽可能扩大面积,种的植物也是景观的一环。”
他如数家珍,“原来是打算用水池养点金鱼、水草什么的,结果拉宝来了,就给她当游泳池了。现在是冬天,比较冷才罩起来,等开春入夏再用。”
末了,他特意强调,“冬天不是最好的时候,这里春夏的时候更好看一些。”
“但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肖亦欢坐在烧烤炉边,“喻勉,你过的真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他环顾四周,喃喃道:“天啦……我得割多少蛋蛋才能租得起这样一套房子啊?”
喻勉没有答腔。
他没敢说自己是靠着爹妈成了土著收租公,过户了这栋房子。不然,他拉仇恨的言行不得气到肖医生把他也给绝育了?
“要不要来花房看看?里面有很多小盆栽什么的。”喻勉试图转移话题,“多肉特别火的那阵子我也跟风养了不少……啊对,我还养了捕蝇草,你可以戳戳它,看它怎么捉虫子的!”
肖亦欢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说话调值都高了好几个度,“捕蝇草?!这玩意儿不是国外的植物么,国内也能养?”
“当然能养,植株上某宝就能买到。”喻勉暗暗松了口气,开始讨论捕蝇草,“拿牙签或者小棉棒戳戳叶片内部的小刺,它的大夹子就合上了。”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肖亦欢突然回过神,问:“捕蝇草合上夹子是为了吃东西,咱们又没有小虫子给它,不是耗它养分吗?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说是含羞草还是捕蝇草来着,总被摸就叫人给摸死了。”
“要不,我还是别摸了。你养花花草草也不容易。”他摇头连声说“算了”。
喻勉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就戳一下,不碍事的。只不过现在捕蝇草在冬眠,不一定有反应。”
古有周幽王为褒姒戏诸侯,今有喻勉为肖医生戳捕蝇草。
“还是不了吧。植物冬眠睡得好好的,我干嘛犯贱去骚扰人家?”肖亦欢眼睛一扫,看到了一个矮矮胖胖宽宽的马克杯,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走了。
他拿起杯子,碰在手心里,“天啦!这是小多肉做的拉花咖啡吗?”
马克杯里是一圈金黄色的、和咖啡很像的鹿沼土颗粒,中间是颗绿油油的爱心,由许多肉嘟嘟、水灵灵的小叶子组成,活像一杯卡布奇诺。
“我拿火龙果籽儿养的。”喻勉不动声色,心底暗暗为自己的小盆栽骄傲。
肖亦欢懂动物,却不怎么懂植物,看着咖啡杯新奇得很,“火龙果原来也是多肉吗?”
“是的,火龙果是一种仙人掌的果实,‘火龙果树’的正式名称应该叫‘量天尺’,整个植株比人都高。”喻勉很耐心地解释道。
肖亦欢转动手里的杯子,细细观察,“你说,这么萌的小东西能长得比人还高……是不是过几年你就能把它移到大盆子吃自己种的火龙果了?”
“那可能不太行。”喻勉摇摇头,手搭在下巴前思考,“量天尺是热带植物,这里气候、土壤条件都不符合生长条件,是种不出火龙果的。就算强行让它在家里结果,味道也不会好。”
他抬眼看着肖亦欢,认真道:“在自己家后院业余东搞西搞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别人夜以继日呵护、押上全部身家、赖以为生的东西呢?”
爱好和专业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喻勉还没有狂妄到拿自己闲暇爱好的产物和经历市场竞争存活下来的农产品、商品做比较。正因为了解,他才希望自己是尊重那个行业的。
——完蛋。
肖亦欢只觉得这个男人刚刚那番不讨好又较真的话,太正中红心了。
那不是社交场上会讨人喜欢的场面话,而是经过思索后给出的答案,话语间满是如今难得的尊重、谦逊和温柔。
他想:就是吞刀片也要与这个男人共坠爱河!
“我真的好喜欢这杯‘卡布奇诺’,好想一口一口吃掉它。”肖亦欢嘴上这么说,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
——好想一口一口吃掉它……的主人!
喻勉没想到,自己养得好好的“拉布拉猪”被挑了一身毛病,随手种的花花草草却得到了肖亦欢的青睐。
“你喜欢的话,这个小杯子送给你好了。”喻勉见他爱不释手的,便想着找什么东西把这杯小多肉装起来给他带回去。
肖亦欢有些慌了,抓住喻勉的手臂阻拦道:“不可以啦,我这么粗心的人哪里会养花花草草?工作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给你养死了怎么办!”
“没关系,仙人掌最好养了。你一周用小喷壶喷一次水,一天见四小时阳光就成。”喻勉拍拍他的手,“这个小景观能大概维持三个月,之后长的就是毛茸茸的小仙人掌条,不像卡布奇诺了,但也蛮可爱的。”
肖亦欢咬着嘴唇,几番犹豫过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还是不要了。”
“嗯,那好……”喻勉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好意思强迫人家。
见状,肖亦欢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正相反,是因为喜欢才更要拒绝。”
他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应喻勉,“就像我喜欢海獭、喜欢雪鸮,但我绝对不会为了满足私欲把它们养在家里。它们应该在野外最适合他们的环境里生存,而不是栓在出租屋里。”
“喻勉,我不想我的喜欢会变成伤害。”他看着喻勉的眼睛,“如果我不能照顾好它,我就不应该因为‘喜欢’而带走它。”
虽然被拒绝了,但喻勉莫名地感到很开心。
越是接触,他就越觉得肖亦欢好,哪里都好。
——肖医生真的好帅怎么办?
“既然你不要这个‘卡布奇诺’,那我就再做个‘卡布奇诺’给你吧,这个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喻勉笑着说,“这个卡布奇诺,你是真的可以一口一口吃掉的。”
肖亦欢感到十分意外,“你会咖啡拉花?”
“嗯,偶尔玩玩试试,水平很一般的。”喻勉故意把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是高手在谦虚。
而内心深处,喻勉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装吧,他就装吧。
还不是为了展现自己是个有格调的男人,在网上找教程现学现卖拉花技巧?
天知道他这几天做了多少咖啡冰淇淋送人,喝了多少杯卡布奇诺,晚上精神得睡不着觉。
没办法,不快点消灭掉咖啡,怕狗狗误食;倒进下水道又是暴殄天物,浪费粮食的事情他哪里干得出来?
好在,多日的折磨和练□□算是有了阶段性的成果。
回到厨房,喻勉像此前演练过的那样走到咖啡机面前。他熟练地立起支架,放上手柄,电子秤归零,按键研磨咖啡粉,称重,布粉,压粉,卡上手柄,压制咖啡,打奶泡……
他将杯中萃好的浓缩咖啡轻轻摇晃,使得液体表面更加光滑、均匀。随后,他缓缓倾斜奶缸,从比较高的位置开始融合奶泡与咖啡。
浓稠的奶泡顺着拉花杯的壶嘴落下一条奶白色的水柱。喻勉的手很稳,轻轻画圈,让咖啡与奶泡混合。随着杯中的咖啡颜色变浅,咖啡独特的苦香和鲜奶的香味热腾腾地蔓延开来。
喻勉放低拉花奶缸,让白色的奶泡不会迅速冲入杯底,而是渐渐堆积在咖啡液表面,用微微的晃动调整奶泡的形态,奶缸缓缓向杯子的边缘移动。
神奇的一刻来了,喻勉瞬间提高奶缸,让流出来的奶柱走到杯子中心。原本白绵绵一坨的圆形奶泡在骤然加快的流速和冲击点变化的影响下改变形状,一线棕色的咖啡液神奇地出现了白色奶泡区的凹陷处。
喻勉提着拉花奶缸向前方的杯壁移动,出现一根心形的小尖尖之后干净利落地提走奶缸收尾。
然而,因为身边有观众的灼灼目光,喻勉还是因为紧张而翻了个小车。
前面的步骤一切完美,但最后的收尾工作出现了意外。拿开奶缸的时候他没稳住,心里得意忘形,手抖了。奶泡沿着杯壁洒在了手上、流理台上,好在没破坏咖啡的形状。
在咖啡杯脱手之后,喻勉迅速拿来擦桌台的白色抹布,不着痕迹地把滴到桌面上的奶泡擦净。
肖亦欢看了忍不住偷笑,心里暗暗被萌得打滚。
“要不,我再给你做一杯吧。”喻勉不好意思了,用力地拿白毛巾搓手。
“不用,这杯就很好。”
肖亦欢弯下腰,抬起手挡住垂下来的耳饰,像是小猫小狗那样将嘴唇凑到杯子边缘,轻轻吸了一点点咖啡液。
“好喝的。”他笑着,抬头看喻勉的时候唇边还沾了些白色的奶泡,“喻勉,你怎么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
喻勉的心一哆嗦,差点就被这人从胸膛里勾出来了。
他捧起咖啡杯,说:“我……还是想试一试。喻勉,能让我把那杯‘卡布奇诺’也带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