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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异业联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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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叫柴发,今年四十二了,是个自由职业者,其实就是无业游民。有时候替人开开网约车有时候干点零工,虽然他的描述已经把自己美化地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可实际就是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
“我知道你们这个栏目,我生活中尴尬的事儿可多了。”男人不自然地撩了撩快要滴下油的头发。
“那就从您说的悲剧开始吧,就是那个您说让您可以义无反顾地选择。”田若白试图将他引向正题,因为看得出来他是个极富发散思维的人。
男人听了这话怔了怔,就好像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很快又笑起来,事故地打了个圆场:“每个人都有悲剧是吧,都有义无反顾的选择。”
略作思考后,男人艰涩地开始讲述:
他有个女儿,今年刚上初中。人长得漂亮学习还特别好,就有一个缺点,就是体重有点超重。后来有一次开家长会,老师就单独留下他谈话,让他女儿减减肥。
“记者同志,这天要下雨女人要吃东西,哪个能管得住呢对不对?”男人说到这就一改刚才伪装的儒雅高素质,露出社会性一面。
沈柒点点头,附和着笑着说:“对对,这点咱们都知道。然后呢?”
“然后老师给了一个学期,我家闺女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三斤,你说尴尬不尴尬!”
听到这田若白已经无语了,要不是受访者她真能破口大骂,尴尬你个毛线球!!
“柴先生,能不能还有些其他的事儿可以聊聊。”田若白感觉自己的耐性正在逐渐消失。
柴发愣了下,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赶忙说:“有,有。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正面管教》这本书,大概意思就是要正面的肯定孩子,要给他们无私的爱。可能你们还没结婚不知道,我也是照着这本书去做的,我完全理解一个孩子的正常需求。她想要吃东西、想要看漫画,喜欢喜羊羊灰太狼,我思考这是她天性纯良。我不但肯定鼓励她,我还积极的支持她。可是老师不这么说呢,她根本没看过这么高深的书籍,怎么就能批评我是错的呢?你说这是不是尴尬?这让我一个普通家长对老师素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要批判现代的教育模式!”
还挺能扯,你闺女喜欢动漫就扯到对现代教育的批判了?
田若白看了眼沈柒,感觉自己就快原地爆炸了。
沈柒立刻Get到了田若白传递过来的讯息,赶紧打圆场说还有些事儿准备需要中断采访了。临走时男人收到了200块钱这才开心地和他们做了告别。
田若白用手指在眼前比划了比划,“真是瞎了狗眼,怎么找了这么个东西。”
沈柒到没生气,拿着手机在田若白眼前晃了晃:“天无绝人之路,杨承主动联系王采兰了。她说这两天平复下心情就来找我们。”
田若白惊喜不已,一把勾住沈柒的脖子:“沈大爷,你得记我一大功,月底奖金必须给姐满上。”
沈柒仍由田若白搂着脖子,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
晚上去工作室学习的时候,田若白的心情挺不错。忽然感觉看了这么多天晦涩难懂的字也友好很多,顺畅地提前读完了计划内容。于是一面拿着鱼干吃着一面欣赏方元灿在一块木头上戳来戳去。
真是奇怪,有的人为什么就能对木头这么感兴趣。
“方教授,您说啥是艺术呢?”
方元灿一面刻着一面说:“艺术是一种人的精神状态,是人类灵魂的表达方式。无论什么形式:绘画、雕刻、泥塑甚至舞蹈、歌唱,都是相通的。”
田若白想了会儿摇摇头说:“我看了几天书,也表达一下我看法。就当……小测验吧。”
听到这里方元灿赶忙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坐下来安静地聆听。
田若白组织了下语言:整个地球其实有两个不同的频道,一个是自然界一个是人类社会。这两个频道原本是平行的,虽然人类社会需要依靠自然才能生存,但他们的行为习惯对自然界来说完全是莫名其妙。所以,就有一部分人开始把人类社会的情感、思想利用自然界的形式去表达,也有一部分人企图从自然界找到影响人类的元素。这种连接就是艺术。
方元灿听到这满脑袋问号:“这种连接是艺术?”
田若白点点头:“比如你的根雕,难道不是将自然界的东西赋予人类社会的东西么?在上面展现人类的文明;又是企图从树根上寻找影响人类的元素。这是啥呢……”田若白敏思苦想了会儿,“就是道家的理论: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看似无形却有形。”
说到这田若白敲敲脑袋:“说不上了,反正就是这意思了,毕竟人类再莫名其妙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嘛。”
方元灿一脸诧异地看着田若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久说:“你是有意去说的还是真这样理解?如果主观帮我完成课题,也是失败的。”
田若白瞪圆了眼睛,把鱼片都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教授的顶级好茶,呜噜地说:“我就是忽然这么觉得,说的乱七八糟。我要主观帮你完成,那应该说自己已经爱上根雕了。可是现在看到这东西,依然没任何感觉。”
方元灿赶忙拿出笔记本记录起来,脸上皆是欣喜:“至少你的总结是我闻所未闻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田若白忽然感觉自己很行,牛哄哄地说:“我没别的就是很敬业,你帮我当了责编还给钱,我当然也会让你感觉物有所值。”
“是么?听说你还有个栏目也在同时做,还顺利么?”方元灿有一搭无一搭地提起,手下依然在飞快地写着。
田若白叹了口气,又撕开一杯酸奶:“那个栏目其实是我策划的,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难度。我本来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可是真的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就很少了。而且还能碰到来骗钱的,所以真是令人烦躁。”
因为方元灿认识王采兰,出于职业道德田若白隐去没说,只是把今天遇到柴发的事儿讲了讲。
方元灿写完收起笔记本,沉思了会儿,说:“不知道你说的尴尬是什么,但这个男人身上是不寻常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能为了200元出来赚这种钱,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且,我感觉他的女儿有问题。”
WHAT?田若白坐直身体,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想了会儿兴奋地说:“方教授,你和我的领域截然不同,所以也有了不同思维的观点。甚好甚好,以后我可以和你交流我们栏目上的事儿么?当然……没有报酬。”
方元灿笑着点点头,用修长的手指熟练地翻转着手上的刻刀,“我不过平心而论,谈不上观点。当然你如果愿意交流,我也欢迎备至。”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也不知道为什么,田若白遇到了方元灿就像遇到了吐槽的树洞,和他聊天真是舒服。因为对方是个极好的聆听者,他只是偶尔说两句或者不断地点头表示明白。
这点和袁晴不同,女生之间就是叽叽喳喳。即便袁晴也总是说不过田若白,可也总有抢话的时候。而与方元灿的聊天就像躺在鸭绒被子里面,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说不出的舒坦。
“这么晚了,你家人会不会担心?”田若白准备离开的时候,方元灿这才第一次提到了时间。
这是非常有教养的行为,如果在她刚才夸夸其谈的时候提到时间,不免有逐客之嫌。
田若白看了下表,苦笑说:“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担心我的安危。”
方元灿将手边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背上包体贴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田若白赶忙摆手,“肯定不能麻烦教授送我,共享单车四十分钟就到家了,很方便的。”
“这么晚了四十分钟才能到家,已经不算近了。我不能让一个年轻女孩自己走夜路,这样太危险。”
两人正互相谦让着的时候,忽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因为田若白面冲着外面,加上光线问题,感觉就像一个阿飘,不由吓了跳。
方元灿顺着田若白目光看过去,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转身过去打开门,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个有点好看的女人,之所以称呼她“女人”,是因为她梳了个很低的发髻,特别像民国电视剧里大户人家的媳妇。
女人看了眼田若白,虽然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可偏偏就让她感觉里面藏匿着无数的暗器,小若牛毛、锋利无比。
所以吧,女人之间的矛盾和敌意,有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自己臆想来的。正如现在,自己一个单身女孩深夜出现在男人的工作室里,这种暧昧的场景又被另一个看起来关系不单纯的女人发现了。
世界很复杂,万事走为上。
可女人却没给田若白这个机会,嫣然一笑说:“伯母说你最近在忙,我就带了点宵夜过来,正好一起吧。”
居然无视自己,田若白忽然想起沈柒说自己没有被潜规则的条件,脑子一热说:“教授说要去送我。”
呸,你这张嘴,活该遭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