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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内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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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三进院子的后花园假山嶙峋,怪石林立,在假山的后面,有处暖房,种满了各种冬天能够长青开花的奇花异草。
玉鸾需要勾住窦建树来到暖房,另外的人,自会将汪新蕊也随之带到。
为了防止药粉洒落,她特意用水将药粉调成糊状,粘在右手五个手指甲缝隙里,只要一耳勺的量,混在茶盏里,足以成事。
右手一直拿着一条月白色无绣花的帕子,帕子里的手掌处,还有一小坨药粉搓成的丸子,药粉的颜色和帕子几乎相同,即使帕子不小心掉落,也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这种坏事,她是第一次干,明知自己这样不应该,可也想不出除了这种‘不应该’,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要怪只怪窦建树太固执,不肯放过她。
玉鸾是汪新蕊请的客人,自然是被汪新蕊安排的人接待,作为寿宴上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玉鸾将礼物送到汪新蕊的丫鬟小月手里之后,只是安分地在园子一角坐着,等待窦建树的到来。
秋霜和春柳都来了,和往常一样,秋霜在外围守,春柳随身伺候。
汤圆则被严之靖安排,作为传信人,两边走动。
严之靖安排的人,玉鸾不知道,也不认识,这样更让她有了底气,不认识才更好演戏。
“柳儿,人朝这边来了。”秋霜轻唤了声春柳。
玉鸾放松身子,让春柳去端了盏茶水过来,望着园子里亮如白昼的烛火,蹙起眉头,微微出神。
装出一副心情寡淡,楚楚可怜的模样。
男人们都喜欢怜香惜玉,但愿,这一招,对于窦建树也很适用。
大概是因为场合的缘故,今日的窦建树也是一袭红衣,张扬又肆意,让他本不是白皙的脸,显得更加的粗糙黝黑。那道疤在他脸上,怎么看怎么诡谲。
烛光在脸上,照亮她佯装成万般错愕的眼眸“···侯···爷?!”
玉鸾起身行礼,那表情,让她装也只能装的只有三五分像。
瞪眼,张嘴,方才茶盏,还有搅紧帕子。
“怎地?很奇怪?汪家···汪家···有我们窦家多年好友。你又是怎地到了这?”
“汪家小姐是玉鸾才结交的朋友,她邀请我,所以···我如若知道侯爷要来,我断是不会来的。”
越说越自然,玉鸾头回发现,自己说起假话来,竟然这般顺溜畅快。
看来,当坏人,还是很简单,自己怎么越来越像书里的原主?
有人过来,厚髯宽额,威严凛凛,通身气度显示,是位武将。
觑了眼和窦建树坐在一起的玉鸾,眼神短暂惊诧过后,便是一通调侃,“侯爷有了红颜知己,蔡某想邀约一起喝杯茶,看来是不能够了。”
窦建树眼里闪过不屑,几息后恢复如常笑答,“无妨,蔡将军相约,是窦某之幸,只是今日···,要不改日窦某上门拜访,咱兄弟二人再来酣饮,如何?”
玉鸾心内安稳,再次投来的目光,缠绵悱恻,让窦建树骤然感觉,有些把持不住。
“侯爷,这有些冷,咱们去那暖房逛逛可好?听说有好多奇怪的花草。”
玉鸾的声音,宛如天籁,他岂有不应只理?
两人并排,玉鸾怕他不愿,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不觉到了暖房。
有丫鬟送来茶盏,玉鸾抬头,手上的帕子,差点掉落。
是小月,汪新蕊的贴身丫鬟。
那个捡了她荷包的,有着小梨涡的丫鬟。
空寂的暖房,热烘烘的,熏得玉鸾有些头疼。
小月把托盘放在门口的矮几上,便悄声退下。
玉鸾知道,她是去叫汪新蕊过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紧张、刺激、又有点莫名的期待,玉鸾觉得,自己很有做坏人的潜质。
这样的场合下,她摈弃对汪新蕊的那点内疚,此刻的她,只想摆脱窦建树。
只要能够摆脱他,玉鸾不介意当一次坏人。
端起茶盏,玉鸾扣掉小指上的药粉,氤氲的热气上腾,迅速将那耳勺般小的药粉融化,“喝点吧,不想喝那大老粗喝茶,我这小家碧玉的,侯爷应该不会拒绝吧?”
秋眸含水,语声莺啼,玉鸾努力拿出妖娆的一面,稳稳地将茶盏递了过来。
窦建树正在观察一株即将开放的茶花,接过玉鸾的茶盏。
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玉鸾端起那杯正常的茶盏,两人轻轻举了举,轻啜后,并没放下。
暖房外有人走动,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呀?也来看花的?”故作不知,玉鸾放下茶盏,目光最后瞥了眼坐在花边圈椅上的人。
暖房内,眼神开始萎靡的窦建树,手已经抚上额头。
药效已经开始起作用,玉鸾不敢耽搁,迅速退出。
汪新蕊被小月搀扶着,走了进来。
彼此对了个眼神,然后错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已经演示过无数次,默契十足。
正在这时,另一队汪府的人马,已经穿过长廊,即将过来。
玉鸾在秋霜和春柳的带领下,朝着汪府西北角的小门,迅速溜出。
只要回到马车上,喝下一包泻药,她的任务即将结束。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玉鸾喝下药,躺在马车上,肚子便立刻开始咕噜噜地叫唤。
翌日。
拉了一晚上肚子的玉鸾,脸色苍白,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悸动。
有气无力地她,斜靠在床上,一心等着外出探听消息的秋霜回来。
到了午时,秋霜才带着一声冰渣子回来。
又要下雪了,这鬼天气。
秋霜一边抱怨,脸上掩藏不住的喜庆。
玉鸾知道:估摸着,成了。
“窦家和汪家,年后就要结亲,只是那丫鬟,听说被打个半死,后来去哪儿了,没打听出来。”
“她既然应下这事,就知道这个结果,应该不会吃亏。”抓起一把豆子,丢进房门口的大火塘里,顿时,噼里啪啦,四下溅开。
玉鸾捡起豆子,一颗颗往嘴里放,“这泻药,简直要了我老命。”抱怨着,脑海里闪过小月的梨涡,好一会才散。
春柳嗫嚅,小姐昨夜才无故喝了泻药,今日却要吃这不消化的豆子,应该是不行的。
算了,她高兴就好······
十日后。
玉月亭瘦了一大圈回来,可付出还是有收获的,依靠林府的招牌,扩展了生意门路不说,还顺利完成林浥尘交办的任务,成功地汇入到林家的生意之中。
程茹高兴地抱着玉月亭变小的肚子不断述说这段时间的种种,又是哭又是笑,激动起来还猛捶玉月亭的胸,打的嗡嗡作响,也不消停。
玉鸾尴尬,低头退出,去库房看父亲带回来的礼物,是否有合意的,趁着过年,给盛家兄妹送去几样,也算变相地拉好关系。
看着品种单一,却为数不少的皮毛和药材,玉鸾却意识到,现在的盛家兄妹到底缺什么,到底过的怎么样。
好像彼此的生活,在交汇处分开后,便没有再重合过。
她不禁有些惆怅。
晚饭时,裹着一身雪花的林浥尘,姗姗来迟。
程茹毫不掩饰对于这位未来女婿的谄媚和赞许,玉鸾看的尴尬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她想问窦建树那边具体情形,可都被父母的快言快语可打断,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玉鸾朝着父母毫不顾忌地大翻白眼后,玉月亭才放弃他绘声绘色的讲演。
通过父亲的讲演,母亲的插问,玉鸾了解了,北地能够埋人的大雪,能够骑人的骆驼,能够走一天看不到一个人的荒漠,还有那些他没吃过的各种食物。
可这些,毕竟太遥远,玉鸾更感兴趣的是,汪家和窦家的事。
这,才是和她忧戚相关的大事。
林浥尘了解她的焦虑,在桌下,他轻轻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点了两下。
玉鸾端起茶盏睨他。
“别急,那事已了,总该让岳父高兴一下,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倾诉一番才能纾解。”
玉月亭大概听见了,大掌在桌上重拍,豪气无比道,“闺女不懂事,你以后多教教她。”
林浥尘大笑,“女婿记下了。”
说到这里,自然提到跨年后的定亲和后续事宜。
把一系列的时间定下后,林浥尘总算脱身。
正月十八定亲,二月二十九择定婚期,杂冗流程几乎去掉大半,符合两家不走寻常路的风格。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这是程茹说的,也是玉鸾希望的。
只是,有一个无法越过的问题,摆在玉鸾的面前:宫里的贵妃,是林浥尘的姐姐,亲事定下,玉鸾总归要去见上一面,才算礼数周全。
对于这,不单是林浥尘极力要求,便连父母,也是全程怂恿。
玉鸾明白:礼数周到,也是亲戚关系维护的一部分,更何况是这样显赫的亲戚,不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商议完之后,已经快到寅时一刻。
大雪依然在下,两人一起出得屋来,才有机会说上一二。
“窦家和汪家,已经递了生辰帖子,比咱们复杂,应该会在咱们后面成亲,虽说咱们做的有点不厚道,可也是窦建树惹咱们在先,所以,你不要内疚什么的,兴许,等他回过味儿来,还有磨难给咱们,得要有个思想准备。”
“···那,汪新蕊,我就不能和她做朋友了吗?我这心里有些·····”
尽管他这般宽慰,玉鸾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毫无章法,这几天,一直都被内疚折磨,她需要林浥尘给她一种让她能够放宽心胸的理由。
“玉鸾,不要太在意,汪新蕊本来就是要和窦建树成亲的,又不是咱们昧着良心,强行配对。”林浥尘替她把兜帽带上,又把系带系好,继续柔声道,“以前的跋扈劲,到哪去了?我还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敢爱敢恨,不要这般畏手畏脚。”
自从岳龄的事之后,她一直都畏手畏脚,害怕出错。
这会被林浥尘指出来,她也没觉得有敬畏之心,没什么不好。
毕竟,以前的嚣张,已经过去,现在,需要顾虑的,实在太多,想跋扈一点,都没那个劲头了。
“回吧,好好睡,别担心,都有我,安心守岁,把玉凤那事,留在旧年,新的一年,咱们就是一家人。”
玉鸾默然,看着林浥尘和汤圆一起,踩着嘎吱的雪地,上了马车。
再过三天,就要入宫。
她得养好精神,保持好脸色,争取不给林浥尘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