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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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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宫墙,赤红宫门,煊赫难挡的两排铜门钉不断来去,还有那宫服各异的宫人们,这一切,都离玉鸾的生活十分的遥远。
哪知,忽然有一天,自己却要被迫进入这陌生的世界。
“眼睛盯着地面,不要到处瞧。跟着我,别走丢,宫里很大,迷路可就麻烦了。”这是林浥尘第二次强调,玉鸾依然乖巧点头。
看得出,林浥尘很是看重和亲善他唯一的姐姐。
他有心牵着玉鸾走,可在宫里,这种行为势必会引来更多瞩目,玉鸾只想低调,他只好放手。两人始终保持一前一后,到入贵妃寝宫,到完成聊天,直到最后走出宫墙。
玉鸾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被动地让林浥尘牵着她的手,走上马车。
她不知道自己表现如何,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很没出息的‘窝里横’,皇宫,她不想再去第二回。
车内有熏香,车内有暖炉,车内有热茶,松懈下来的她,只想好好闭上眼,喘口气。
给她倒了盏茶,林浥尘轻哧一声,“瞧你那点出息,在外面拿鞭子打人的劲去哪了?好在我姐姐不计较,还说你举止端庄,如若知道你在外面的模样,你说她会怎样评价?”
表现不佳,她无可辩解,她只是茫然问,“···你姐姐长什么样子?我竟然都忘了。”
玉鸾说的是实话,她现在一点都不记得林贵妃和她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自己回答十分得体。
因为紧张,一切都归于空白。
不该怨她。
—“···你···罢了,”林浥尘又气又爱,把她那围帽上两个狐狸毛球拿在手掌上把玩,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想起姐姐刚才说过的话。
“你本是丞相之子,竟然落得和商户结亲,如若父亲还在,想必不会同意,可眼下,林家的处境,已经离官宦之家越来越远。作为姐姐,说老实话,自是不甘心的。可怎奈你喜欢,那也只好依着你。只望你们能琴瑟和鸣,孝敬母亲就好。”
······
这门亲事,看来姐姐大概是认同了。
商户对商户,门当户对,也没其他可置喙的。
林浥尘不后悔。
半路上,严之靖把马车拦下,是玉鸾求着林浥尘,她不放心林浥尘云淡风轻的那句:都办好了,你不需要多操心。
她想让严之靖详细说说汪家和窦家的事,这样才能让自己真正安心。
严之靖明显瘦了,两颊上的肉,几乎都快挂不住,满肩雪花被车上的热气烘烤,不到一息成了水渍,侵入衣袍,泅成一滴滴的湿圈。
显然,都是被窦建树那件事害的。
玉鸾对他,十分感激。
接过林浥尘递上的茶盏,双手握拢,让温热的茶,暖住他粗粝的手掌,他娓娓道来,就像每一次和林浥尘聊天那般,再惊险的事,在他话语中,都是波澜无惊,“据说窦建树气急败坏,玉鸾还是要做好被他拦住质问的准备。他不会就这么认栽,虽说只是顺水推舟,可也不是按照自己意愿做的事,所以···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那汪小姐呢?” 相比窦建树,玉鸾更想知道汪新蕊的反应。
林浥尘放下那两个毛球,眼神里同样充满关注。
他知道她的心结,他也了解她的愧疚。
“她·····”严之靖放下茶盏,脸色却并不轻松,“总之,暂时府里的内线没传回来不好的消息。”
听到这,玉鸾觉得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除夕。
玉鸾陪父母守岁,玉月亭喝多了点,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通,不是操心她年后的亲事该怎么办,就是缅怀玉凤还在的日子里,自己没能当好爹,说到后来,又哭又笑,在供桌边,抱着桌腿,裹着毡子,就着暖炉,睡了一晚上。
程茹气呼呼,带上玉鸾,各回各屋睡下,直言曰:有他一人在祖宗跟前出丑,也算守过岁了。
可林浥尘的除夕过的惊天骇地,汪新蕊在除夕夜自杀,这消息传来时,林浥尘后背,顿时冷汗簌簌而下。
玉鸾的愧疚他知道,如果她得知了这一消息,林浥尘不敢去想,她会如何。
兴许,他们的亲事,都会因此搁置。
他的第一念头,便是瞒下这一消息。
顾不得许多,他差人继续去打听,到了初一大早,消息传来,汪家已经去窦府要说法,据说两家大闹一场。
维系多年关系,在汪新蕊的自杀中,戛然而止。
不用多想,窦建树,这一次是彻底地得罪了。
从倾慕,到迁怒,再到变本加厉地毁坏,只各需一步。
林浥尘曾经以为,自己最难的时候,是在三年前,父亲被人陷害致死的这件事。
可眼下,比之三年前,更感艰难和无奈。
事情大了,显然想瞒是瞒不住的。
尽早打算,才能避开祸事。
想通这一点,他慌不迭去找玉家,看看能不能争取把礼节都免掉,直接成亲。
玉鸾正在喝汤药,浓浓的苦味在口舌里还没消失,胸中的酸涩,却直接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那最后的一口汤药,瞬间从腔子里喷出,落在衣襟上,洒在裙摆下。
“···死···死了?在除夕夜?···汪···汪家姑娘?!都怪我···呜呜········”
她不懂,只是让她成亲,怎地要了她的命?
曾几何时,她还羡慕她的自由,那时的玉鸾,不懂她所言的‘羡慕’是什么,现在,玉鸾懂了:是她困在那家族中,苦苦挣扎,想要得到的痴念和妄想。
这份希望没了,她便觉得吗,活着和死去,也不过如此罢了。
透着无助和凄凉,玉鸾的哭声,让林浥尘更加难受,他拥着她,不停地在她耳边低语,“这不怪你,玉鸾,咱们谁也想不到会这样,是不是?”额头被吻下,眼睛被覆上,便连累积泪珠的脸颊,也被他温热的指尖,一一拭去。
玉鸾哭的昏天黑地,林浥尘心内除了苦涩,只剩怜惜。
如若知道是这样,他势必会直接和窦建树明杠,也好过汪家姑娘香消玉殒。
可,这,全怪在他们身上吗?
窗外的风呜咽刮起,就像玉鸾此时的心情,盛满愧疚和自责。
不应该把汪新蕊算计进去,害她白白丢了一条命,可窦建树的步步紧逼,让她无路可走,她能怎么办?
让他不断的想法子给玉家使绊子,逼她就范?
还是自己依然带上假笑和谄媚,和他周旋?
她厌恶这样的日子,也厌恶不知下一个陷阱,会何时到来,难道她父亲,她的家,不值得自己去维护?
难道林浥尘遭受到的不白之冤,就该束手就擒?
乞丐还有三分气,她还不是乞丐,怎就不能触底反击?
两人坐在那,噎噎啼啼中,心思百转千回。
最后,林浥尘说了提前成亲的打算,玉鸾没犹豫,只说这是大事,让他去找父母商量。
林浥尘去找程茹拿主意,哪知,还没等程茹开口,玉月亭当即表示同意,“繁文缛节要不得,紧急事紧急办,谁要乱嚼舌根子,随别人去。”
程茹也没含糊,当即同意,什么形式都不要,就在下月初六就成亲,让他赶紧回去准备。
林浥尘得了答案,马不停蹄回去安排。
玉家没多少亲戚,只有程家那边,不到一天,程家那已经得知消息,到了晚上,舅舅程松带着舅妈汪芹过来,直接商议亲事到底该如何办得低调又不失体面。
仓促成亲这件事,林浥尘和严之靖商议后,觉得应该瞒着,不然会刺激到还未行动的窦建树。
所以,朋友们中知道林浥尘即将成亲的消息的人,并不多。
在如履薄冰中,玉鸾晚上常做噩梦,她其实并不怕窦建树会对她如何,她是怕某个不小心,便会让周围的人掉进他的圈套,逼她去对他虚与委蛇,陪他笑脸。
她实在不想和窦建树,有所勾扯。
在惴惴不安中,听到了进一步的消息:汪新蕊安葬时,窦建树被汪老太爷用拐杖,打的在家躺了半月。
她不知道,窦建树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和林浥尘的头上。
她甚至开解自己:那件事,也不算大,他不该来埋怨她,他应该责备自己魅力不够,没抓住汪新蕊的心,让她走了绝路。
婚期如期举行,玉鸾在为数不多的祝福中,坐上花轿。
爹娘在她上花轿时,本就喜笑颜开的脸,瞬间哭嚎成泪人。
她也没忍住,瞬间红了眼眶。
爹娘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下娘家?
红色盖头在头上,脚上的绣花鞋正中间那颗粉色的珍珠正在自己脚下,随着轿子的起伏还晃动,让她眼晕,使她迷茫。
她扯起盖头的一角往外看去,很少见到骑马的林浥尘,居然风姿绰约得不像凡人。
玉鸾不禁有些怔忡:这人,便是三年前,自己眼拙心瞎,大力讥讽的人吗?
现在却要和她一起共扛风雨,共担前程?
和他在一起,便意味着,在娘家那优哉游哉的自由已经远去,而未知风险的日子,即将来临。
这是她想要的吗?
如果不是为了躲避窦建树,她不该就这么仓促成亲。
有点迷惑,有点惆怅,也···有点期待。
“慢点,当心脚下。”手掌伸来,温润如常,林浥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后有人在唤她,“···玉鸾···”
她稍稍顿了顿脚步,是盛明秀。
她了然,看来,明秀已经原谅她了。
林府偌大,参加婚宴的人数却寥寥。
原因,众人皆知,却没人会在今日提及。
好好的日子,不说糟心事。
大家都在回避,也在默默观望。
窦建树会不会突然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