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俩还是分了吧》山色酿酒

26、第 26 章

　　26、

　　那天之后，温遥不去找陆时宇了，陆时宇也没来找过他。
　　不用带饭没早课，温遥总是睡到不得不起，再慢吞吞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现在比费尚远还懒。
　　刘佳明差不多住在校外了，陈泽和学姐约好去学校附近租房，一起复习期末。
　　宿舍里就剩下他和费尚远两个常住民。

　　费尚远谈起了Q/Q爱，俗称网恋，他在论坛上认识了一个退伍兵，互加企鹅，那人给费尚远发了上身照，费尚远当场就爱上了。
　　“我又找到了春天。”费尚远如是道。
　　温遥扶额：“所以你对雷杰其实没什么感情对吗。”
　　“出轨的男人，”费尚远冷笑，“狗都不要。”

　　大学生的生活还是那样，吃饭上课睡觉，平平无奇。
　　不再时时刻刻围着陆时宇转，温遥发觉自己空出了很多时间。
　　恰好也到期末，一月中旬考完试就放寒假，温遥不去找兼职了，一门心思翱翔在知识海洋，从早到晚窝在图书馆，复习看书。
　　费尚远戳他脑门啐：“侬个书喥头。”

　　陆时宇怎么样了，没有问过，也不敢问。

　　元旦节那天放假，费尚远又跑校外疯去了，说是跟男友面基。
　　温遥提醒他注意安全，费尚远不耐烦地答应，温遥抱着自己的纸笔书进了图书馆。

　　因为期末的缘故，哪怕放假中，图书馆都坐满人。
　　温遥楼上楼下绕了一圈，除了亚非拉留学生的聚集地，没有多余的空位给他。然鹅留学生身上环绕着可怕的香水味，温遥半步都不敢靠近。
　　除开留学生旁边，也只剩下一个座位。他绕第二圈的时候，二楼自习室的女生背着电脑包出来，让出了一个靠窗的空位。

　　温遥站在自习室门口，却挪不动脚步。

　　陆时宇坐在那空位对面，背对温遥，他和另一个女生共享一张自习桌。
　　女生很漂亮，温遥猜测她也许是大二的学姐。她拿着平板问陆时宇问题时，抬头看见了温遥，于是冲他笑了笑。温遥礼貌点头示意。
　　学姐似乎在低声提醒陆时宇，温遥来了，但陆时宇只背影一僵，并未回头。

　　温遥左思右想，最终抱着书进去了，在陆时宇背后的空位坐下。
　　他不敢把座椅往后划拉太多，小心翼翼地怕碰到陆时宇，也许更怕陆时宇注意到他。
　　但陆时宇不和他说话了，温遥又没来由地难过。
　　他翻开教材，对照课堂笔记，心不在焉地画思维图。

　　那天晚上的事都不记得了，费尚远说做了，温遥也不好意思跟陆时宇确认。
　　而且当时他那反应，就像被侵犯的良家妇女。他自己都觉得太做作，陆时宇明明救了他，大不了就当作意乱情迷，偏偏他要上纲上线地计较。
　　温遥手里的圆珠笔转得飞快，盯着微观经济学上的供需笔记，一脸认真地发呆。

　　算什么呢。
　　温遥提笔在需求线上画了个圈，快速翻动厚厚的教材，翻到帕累托效率才惊觉自己在发什么呆，于是把书翻回去，蓦然想起这一块已经复习过了。
　　“垄断。”温遥小声念标题：“寡头垄断和垄断竞争。”
　　他长长地叹口气，在草稿本上抄定义，抄完两遍，才彻底把心思拉回学习上。

　　背后座椅划过地面，陆时宇和女生结伴离开。
　　他们路过温遥，温遥很容易便察觉到了，但没有人和他打招呼。温遥埋着脑袋，也不敢抬头。直到那两人步出自习室，温遥才敢偷瞄他们背影。
　　学姐很漂亮，深棕长发，五官精致，画着淡妆，冬天穿一件卡其色大衣，内搭咖啡色毛线衫和祖母绿长裙，特别有气质。
　　“郎才女貌。”温遥在草稿本上写下这个词。
　　然后烦躁地撕下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

　　数院陆天才可能要谈恋爱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全校，上至大四下到大一，大家口耳相传，越传越真。

　　“数院院花！”费尚远在寝室里说着他听来的小道消息：“人可美了，校花级别，啧啧啧。”费尚远斜觑温遥：“你跟她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温遥趴在桌子上做高数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哦了声表示听到了。
　　陈泽和刘佳明难得也在，刘佳明侧坐在椅子上，嗑着咸瓜子问：“院花？我好像听说过，数院有位大二学姐，长得像明星，她叫什么？”
　　陈泽大叫一声，扔下压根看不懂的高数，从床上弹起来，使劲敲床沿：“我知道！我女朋友说过，长得像高圆圆，叫…叫高馨园！”
　　“高馨园？”刘佳明把瓜子壳捧起来扔进垃圾篓：“和高圆圆就差一个字儿。”
　　“低配版高圆圆。”陈泽拿着书跳下床：“我见过她几次，成绩也挺好，是陆天才他们那个竞赛团队里的主力之一。”

　　温遥起身去厕所。

　　“啧啧啧啧啧啧。”
　　费尚远拔高音量，特意让厕所里的也听见：“郎才女貌，般配，着实般配！”
　　厕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费尚远抢了刘佳明的瓜子：“分点。”
　　刘佳明给他和陈泽都分了些，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费尚远：“我打听过了，就是陈泽说的那个，院花兼校花高馨园。”
　　刘佳明：“那老婆怎么办啊？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陆学长谈恋爱，都不来找他了。”
　　陈泽：“那你说谈恋爱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刘佳明：“游戏重要。”
　　费尚远、陈泽：“滚。”
　　刘佳明举起双手。

　　陈泽：“陆学长那么牛逼的高岭之花，也只有高学姐能拿下咯。”
　　刘佳明：“所以说高，实在是高。”
　　费尚远：“别玩名字梗行吗。老婆一点精神都没有，连着三天没吃晚饭了。”
　　陈泽：“啊？难怪老婆看起来瘦了。好兄弟谈恋爱，给他打击那么大吗。”
　　刘佳明：“应该不吧，陈泽谈对象，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泽：“不觉得寂寞？”
　　刘佳明：“不。”
　　费尚远：“那是因为你对他的感情不够深。”
　　“……”刘佳明、陈泽：“滚。”
　　费尚远举起双手。

　　刘佳明：“要不等期末考结束，905集体出去聚餐，陪他玩，省得他老想陆时宇。”
　　陈泽：“我觉得可以。我们谈对象的谈对象，打游戏的打游戏，打扮的打扮…”
　　费尚远：“打扮？”
　　陈泽：“对老婆的关注不够，他除了咱们，又没有玩特别好的。”
　　刘佳明：“确实，那咱们去吃火锅吧。”
　　费尚远：“你这是在为难一个娇弱的上海人。”
　　陈泽：“长沙人觉得可以。”
　　刘佳明：“重庆人也觉得可以，我妈重庆的。”
　　费尚远：“…………”
　　陈泽：“2：1决定，火锅！兄弟们，我能把女朋友带上吗？”
　　刘佳明、费尚远：“滚。”
　　陈泽举起双手。

　　过完元旦节，临西就开始下雪。
　　陈泽和刘佳明已经订好了回家的机票，费尚远打算去他男朋友那过年，他男友说开车来学校接他，所以费尚远没订票。
　　温遥买了年关将近时候的票，他还想留在临西，打一段时间短工，赚点钱再回家。

　　费尚远忍不住心疼：“老婆，你缺钱的话，我这有好多，过年就回家休息吧。”
　　“我用你的钱干嘛。”温遥无语：“你走开。”
　　费尚远摊开双手，耸肩：“大过年的，你休息呗。这一学期你要么给陆时宇带饭当跑腿，要么为班里杂七杂八的事跑腿，除了学习就是兼职，你不累啊？”
　　温遥一脸麻木：“我又不忙。”
　　“……”费尚远随他去了：“行吧，过劳死可别找我。”

　　明天考完最后一门，这学期就结束了。
　　温遥进了图书馆，这个时候，图书馆人已经不多了，温遥很容易找到了靠窗的位置。
　　不幸的是，就在大门边。
　　所以陆时宇和高馨园并肩进来时，温遥很容易便注意到了。
　　不只是他，图书馆里坐着的专心学习的，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这对“璧人”。

　　大家都喜欢看赏心悦目的人，而当两个赏心悦目的人站在一起，男帅女美，那就是一场美的筵席。
　　温遥压断了铅笔笔尖，他连忙低头，重新换自动笔芯。

　　那两个人进了相对安静的讨论室。
　　温遥低头，咬紧下唇，半晌，深吸一口气，继续复习。
　　图书馆关门，温遥不太想回宿舍，顶着大雪去了教学楼自习室。
　　自习室不停电不熄灯，所以平常有很多熬夜通宵的学生在这里。
　　但那是平常，期末临近尾声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人。

　　雪越下越大，那几个人也走了。
　　温遥独自坐在偌大教室的窗户边，并不冷，暖气烘烘地烧着，他抬头看窗外飘落的雪花。
　　落在屋顶、房梁、树梢，在窗台上积压了厚厚一层，大雪如冰雹般飞速下落。

　　2007年在充满希望中过去，2008年伊始，这片大地的人们迎来百年一遇的大雪。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雪砌冰雕，触目一片纯白，蔓延至无尽的远方。
　　黑夜中，零星可见几点光亮，是楼层没有关闭的灯光，没多久，那灯光也消失了。
　　啪地一下，全世界陷入黑暗。
　　停电了。

　　温遥摸索着跑下楼。
　　出不去，大雪把道路都埋了，他一只脚刚踏上去，踩到的全是松软的雪层。温遥尝试站上去，雪层淹没了膝盖以下，头顶还在不断飘落雪花。
　　雪片重重地砸到人身上，密密麻麻，像冰雹。
　　宿舍离教学楼步行需要20分钟，如果走回去…说不定没等他到宿舍，就先被大雪给埋了。
　　雪下得太快，谁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场温和美丽的冬雪。

　　思量再三，温遥不得不返回教室，至少要等电来。
　　他坐在窗户边，大雪倒映着月色，温遥裹紧棉衣。
　　暖气片上残留的余温彻底消失，他呼出一口白气，在角落里蜷成一团，不停揉搓双手，哈气取暖。
　　然而失去暖气庇佑，在北方的严寒面前，他嘴里哈出的那口热气无异于杯水车薪。

　　温遥抬起头，呆呆地看雪。
　　下了多久了，一直没停，困意袭来，他也不敢睡。
　　教室里越来越冷，听人说越冷越不能睡，不然很容易冻死。
　　温遥掐着自己手腕，保持清醒。

　　借着大雪倒映的月光，依稀看见教室正前方黑板上悬挂的圆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
　　他在自习室里困了两小时了。
　　温遥斜倚冰冷墙面，困倦地睁不开眼，沉重的眼皮像在打架。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遥朦朦胧胧地想，这个点，不会是鬼吧。
　　教室门砰一声打开，电筒光照过来，温遥下意识抬手遮挡。
　　窗外大雪仍在继续。

　　来人走到他面前。
　　温遥抬起头。
　　陆时宇周身披雪，外套和裤脚湿透，他本来就白的脸，此刻已面无血色。
　　温遥张了张嘴，没等他发出声音，陆时宇忽然弯下身，抱住他。
　　呼吸微不可察的颤抖。

　　“走吧。”他轻声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