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谷》追逐阳光

76、封灵盈成境

　　修为到了九境上品，就好比人的大限将至，难以预测天界召唤的时机，非得找一处僻静之处静修，等待天劫的到来。这么说来，闲弟与自己分别的时间也将快到了。
　　“熙哥哥是在担心我会遁世隐修么？”文木洞悉地问。
　　“闲弟修为过人，想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达到上品。”姜尔雍不自然地笑了笑。
　　“熙哥哥不用担心，在你成仙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文木停了停，深情地道。
　　“闲弟这话说的，你都快到盈成上品了，当然是你先渡劫飞升，我嘛，二三十年后也不一定能熬得到。”姜尔雍摇了摇头。
　　“我说不会离开熙哥哥自然就是不会离开的，”文木缓缓地道，“因为我早就封灵了。”
　　“封灵？”姜尔雍大惊失色。能修到九境是多么不易，哪个修士对羽化成仙不是梦寐以求啊，没想到文木竟会自断仙途。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杀戮太重，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上的不下千人，修为再高，也难获天道，仙界自是不收我这一身戾气的，要是有幸羽化，也很可能是坠入魔界，”文木自嘲地笑了笑，“再说了，人世间我未竟之事太多，就算渡劫成功，入了仙班也难忘凡间纷扰，怕是将来仍会犯天条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倒不如封灵自断仙路，在人间做个半仙。”人世间有你熙哥哥在，我如何舍得，纵是没有此般机缘重逢，就算远远的看着你，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神仙哪有这般好处。
　　“虚冥之境，得受人间炼狱之苦，七七四十九次，次次都是剔骨剜肉，其中的艰辛也非常人能受得住啊。”姜尔雍眉头紧锁，一脸忧郁。封了灵，九境上品之后，身心便要受各种折磨，大刑三五九，小刑天天有，就算铁打的汉子，咬碎钢牙也不是说挺就能挺得过去，纵观整个修真界，也没有一个封灵之后修到虚冥境的，都在中途给活活疼死了，法术高超的，折磨五六年，法术一般的，能折磨二三十年。
　　“熙哥哥不用担心，虽然难熬，但也不用怕，因为小弟不是个常人。”文木不正经地道。
　　“啊？”姜尔雍一愣，“闲弟此话何意？”
　　“我有萃灵印啊，”文木指了指自个脑门，“再是人间炼狱也不怕，总比十七八年前要好过得多。”
　　“萃灵印不是用来汇集灵气的么？”姜尔雍没想到萃灵印竟然还有纾解破境副作用的功效。
　　“正是由于它有汇集灵气的功效，通过吸纳外界的灵气才能抵抗得住身体的不适，不过单个生物的灵气是起不到多大效果，定要找个灵气丰盛的地方将灵气充盈全体才行。”文木解释道。
　　“这么说来，闲弟已然历过劫？”姜尔雍难以置信地问。刚还说自己的修为勉强在九境中品，却原来已历过劫了，这么说闲弟的修为应在九境之巅。
　　“嗯，碰上过几次，幸运的是找到了比较好的纳灵地方，倒也没受什么疼痛折磨。”文木也不好再隐瞒，便轻描淡写地道。
　　“啊呀，这么说来闲弟就快到虚冥境啦。”姜尔雍动容地道。
　　放眼整个道魔两界，传闻修为突破九境的倒也有几个，不过都是百岁以上的宿耆，而且全都跑去隐修了，但像文木这样还未到不惑之年修为就过了九境的，却是从未听闻，这要是公之于众，天下还有谁敢惹闲弟啊？也难怪闲弟这么些年来一直恣意妄为无所顾忌，原来是修为高到了找不到对手的地步，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怪不得萃灵印会遭人惦记，不惜鼓动魔门联手发起大围剿。
　　“还早呢。”见姜尔雍一脸的喜色，文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历劫的周期长不长？”姜尔雍关切地问。
　　“暂时只碰上过两次，还没找着规律，两次历劫相距一个月，如果照此间距的话，应该早也到了第三次历劫期，我猜想可能是熙哥哥的凝神丹起到了化解作用。”文木想了想，第三次历劫没有应期而至应该是受凝神丹的影响无虞。
　　“这样啊，”姜尔雍高兴地道，“凝神丹所需药材已备存得差不多，我会尽快炮制出来。”
　　“凝神丹主要功效在于治愈外伤后的恢复，但历劫是自己体内筋骨肌血的再造，身体的不适也是因为体内清气浊气相克相杀，能导清气除浊气，身体的不适感就会好得多，熙哥哥，帮助历劫最好的神丹妙药应该是龙血丸，这次受凝神丹的影响而导致劫期延长倒并不是好事，毕竟七七四十九次的劫是在所难逃的。”文木浅笑道。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姜尔雍被文木一点拔，顿时如梦方醒，四处游历，为炮制龙血丸而采集药材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它在破境之后有驱浊气的神效么，真正到了用它的时候倒还忘了。
　　“熙哥哥医术高超，炮制的神丹妙药数不胜数，最近凝神丹又被各门各府炒得沸沸扬扬，一时对龙血丸倒没什么人在意了。”文木笑道。
　　“闲弟怎么会清楚龙血丸的功效？”姜尔雍有点意外。
　　“熙哥哥忘啦，二十四年前给了我好几颗呢……哦，那时熙哥哥给我的好东西太多了，肯定不记得，那些年来，如果不是熙哥哥送的龙血丸，我可能早就尸骨成泥了。”文木感慨地道。
　　“虽然用蜡封住了，但龙血丸最多也只能保存十年，而且五年之上药效就会递减，闲弟每破一重境难道都是在用龙血丸？”姜尔雍心下想龙血丸只是清除浊气有独特效果，但对助长修为提升境界却是没什么作用，闲弟修为过人不可能是单靠龙血丸相助。
　　“当年龙血丸的功用熙哥哥跟我说得很明白，当然是在五年之内服用殆尽的，破境之后祛除体内浊气都是费了好长时间自我调息才完成的。烂柯山惨案之后，因身体的原因，很快就将熙哥哥送的龙血丸全部用完了。”
　　“既是对闲弟历劫有帮助，愚兄加快炮制进度就是了。”姜尔雍自信地道。
　　“龙血丸不是十二年才能炮制成功一次么。”文木一脸疑惑。
　　“也不是说一定就要十二年，”姜尔雍解释道，“龙血丸所需药材有几味要靠机缘巧合才能找得着，比如用到了一种竹花，那开竹花的竹子叫黄金竹，要四十年才开一次，以前我和我高祖只知道成都府路的眉州、绵州、邛州一带有那种竹子，虽是要四十年才开一次花，但竹子的种群繁盛，倒不至于要等到四十年才会碰上，再者逄青野跟我提及，江南西路吉州的庐陵和吉水一带，两浙路湖州的安吉县都盛产那种竹子，多了不少采集点，竹花去年我就已经收集到了。再比如，其中还要用到蝉蜕，蝉虽然很多，但龙血丸所用蝉蜕的蝉必须以一种名叫青丝柳的树汁为食，这还不够，青丝柳每五年会换一次皮，在换皮期间吸其树汁的蝉产下的卵，孵化成蝉后所蜕的壳才能入药，那种蝉蜕跟一般的蝉蜕大不同，不是灰黄色，而是有点透明的乳白色。”
　　“哎哟喂，我的个天呐，真够折磨人的。”文木丧气地道。
　　“嗬，是够折腾的，”姜尔雍也是一脸的无奈，“就算赶得巧，产卵期正好碰上青丝柳换皮期，但蝉卵在地下孵化成蝉得要耗时十二年。”
　　“什么妖怪东西啊，一个虫卵要孵十二年？”文木瞠目结舌。
　　“可不就是，”姜尔雍摇了摇头，“以前我只知道江陵府的监利县能采取得到，后来在吕景晖的帮助下，在亳州卫真县和鹿邑县、寿春府的霍丘县都发现了青丝柳种群，幸运得很，三年前我在鹿邑县采集到了所需蝉蜕。”
　　“这么说来熙哥哥可以马上炮制成功龙血丸了？”文木惊喜地道。
　　“暂时不行，我列举的不过是其中两味药而已，还缺几味药呢，得去保康军的神农架采集。”姜尔雍苦笑道。
　　“熙哥哥，也难怪你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是在外游历，炮制那些个神丹妙药可真是艰辛。”文木喟叹道。
　　“这算得什么艰辛，”姜尔雍悲凄地道，“比起二十年前的你和闵门主，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那才叫艰辛。”姜尔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凄凉的画面，一老一少钻山穿林，餐风露宿，饱一餐饿一餐，孤苦无依。
　　“其实，我和爷爷在一起并没呆多久，”文木沉痛地闭了闭眼，“对外界来说，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烂柯山闵家逃出去的只有我爷爷一人，害我闵氏一门的那群人没找到萃灵印，自是不会放弃对我爷爷的追踪，爷爷怕拖累到我，将毕生修炼来的真气全部渡给了我，之后趁我昏迷之际离开了，熙哥哥所赠的龙血丸也是那个时候全部耗尽的，没办法，爷爷的真气太炽盛了，不得不频繁服用龙血丸来纾解体内浊气。再听到爷爷的消息时已是三年后，他老人家惨死在杜鹃门。”
　　二十多年了，再次想起往事，文木已淡然多了，只是耳边还萦绕着爷爷的声音，当年自己在昏昏噩噩之际，爷爷曾在他耳边交待了不少事，提醒他身体疼得受不了时就服用姜五公子赠的龙血丸，告诫他体内真气未被掌控之前千万别去寻仇，嘱咐他不可去找闵氏出嫁女，不能连累她们的夫家，不可去求助姜家，姜家于闵氏有大恩，不可恩将仇报将祸水引过去，叮咛他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得滥杀泄愤，报得了家仇就报，报不了隐姓埋名独活下去……虽然那时他身体极度不适，神智也不是很清明，可爷爷的一字一句却记在了死心肝上。
　　“烂柯山惨遭屠戮时，我高祖已去避世隐修了，曾祖父也去找过闵门主，只是闵门主声东击西，游走不定，始终寻不着人，”姜尔雍叹道，“闵门主一人上杜鹃门寻仇，结果却只杀了几个身手平平的看家护院，道门中人都很纳闷，祛邪宗最负盛名的门主最后一搏，怎么连个四境修为的魔门子弟都打不过，反遭其残害，唉，没想到原来是真气已失，修为大跌。”
　　“我也不知道爷爷失去修为后那段时间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因为我自己也在天天过着酷刑一般的日子，自顾不暇。”文木黯然道。
　　“闲弟那时才不过十七八岁，先不去说闵门主的修为过人，你就是承受四境以下修士的几十年修为，身体也难抗得住，噬骨蚀心的苦痛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姜尔雍心痛地道。
　　姜尔雍想像得出，闵济世将毕生修为输入文木体内的那一刻起便是恶梦的开始，人能被身体的疼痛折磨成鬼，其噬骨蚀心的程度不亚于入虚冥境的七七四十九难。闵济世的真气如果比作惊涛骇浪的话，文木的三魂七魄便犹如一叶小舟，时而被冲到浪尖，时而被拍到浪底，时而又被卷进浪中，没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算是万幸了。
　　“体内真气逆流，三天一小刑，五天一大刑，有时身体好似要被撑破，有时又好似被压成纸片状不得呼吸，五脏六腑天天跟放在火上烤一般，不得安生。虽然爷爷把萃灵印也给了我，但那时候我的修为太低，不能将汇聚在自己四周的灵气纳为己用，要是没有龙血丸的相助，我肯定是扛不过来，所幸龙血丸吃完后，后面所受的疼痛咬牙倒也挺得住。”
　　“闵门主几十年的真气，单单龙血丸不可能抑制得了，怕是闲弟身上的萃灵印也起了作用。”姜尔雍分析道。
　　“萃灵印那时我根本掌控不了……不过，有时疼晕之后，也感觉有人在旁替我导流顺气，只是醒来却不见有人，也不知是神智不清的幻觉还是真有高人助我，至今不得而知。耗了将近四年，才好不容易将爷爷输入的真气压抑住，不过，完全将真气纳为己有，前后却是花了近十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