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审判jugde.11 ...
-
陆帆凯睁开眼睛,模糊看到有个满脸是血的人坐在床边,他顿时惊醒,下意识就想从床上弹坐起来,然而沉重的身体限制他的本能。
“别怕,”冰冷的手落在他脸上,陆帆江的声音穿过混沌直击深处的意识,“是我。”
陆帆凯嗅到他手上的血腥味,问道:“出什么事了?”
“走得太急了,在路上摔了一跤。”陆帆江收回手,他面带微笑,让陆帆凯觉得很安心。
“要叫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吗?”
“只是擦伤,没关系。”
“好像流了很多血。”
“只是一点点,没关系。”
沉默片刻,陆帆凯又问:“今天几号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又感觉时间仿佛停滞在某一刻久久不动。
“4月27号凌晨三点,还早,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的。”陆帆江说。
陆帆凯点点头,他费劲往旁边挪了一点,说:“你也睡一会儿。”
“好。”陆帆江躺到他身边。
两个人歪着头,四目相对。陆帆江的目光在陆帆凯的脸上游走,他的眉眼看起来还是很稚气,有不谙世事的纯洁。陆帆江嗤笑一声,陆帆凯也笑了。
“笑什么?”陆帆江问。
“就好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陆帆凯说。
“嗯。”
陆帆江抬起手,他手里捏着一张纸片,陆帆凯以为是他的画,定睛一看,不是,是一张照片,被裁去一半,只剩下两个拿着糖果的孩子。
“左边那个是你。”陆帆凯说。
“右边那个是你。”
那个时候他们长得还很像,远不如现在那么容易区分,但他们自己很容易就找到了不同之处。
陆帆凯微微抬手,想要去拿照片,陆帆江放到他手里,他的手覆盖在陆帆凯的手上,所以能感觉得到陆帆凯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
陆帆凯怀念地说:“原来小时候我们有照过相,是什么时候?”
“那不重要。”
“哦。”
“睡吧。”陆帆江闭上眼睛。
陆帆凯盯着他额头上的伤,那不大像摔跤摔得出来的,他看着陆帆江沉默的睡脸,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吵闹。
“……别再来了!”
“Joe,我只是担心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人担心,你能不烦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Joe,我是你父亲,别这么对我说话。”
“我已经没办法绘画了,那些画你想署谁的名就署谁的名吧,全都结束了,对你来说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价值了,别再用父亲这种身份来打扰我了。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该死的神对我最大的恶意就是让我遇到你这坨狗屎!”
陆帆凯在争吵声中醒过来,他听着陆帆江几近崩溃的声音,皱着眉用力侧身。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的汗水流下来。
痛,全身都仿佛撕裂般,他紧紧咬着牙,极为艰难地从翻到床边,脚试探着往下放。
陆帆江坐在长椅上,他的双手插进头发里,紧紧按着刺痛的头皮。杜克伸手拍拍他的头,被他一巴掌拍开。
“Joe,先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了,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好吗,我已经预约好了。”杜克说道。
“给你自己去跟他聊吧,有病的是你。”陆帆江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他没带烟,好像从上次抽完后,他就一直没有买了。他也没那么依赖尼古丁,但每次见到杜克都让他觉得很烦,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总让他觉得很难过。
“Joe,你好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无论是谁来评判,有问题的都是你。”杜克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掌贴着他的背。
陆帆江立刻如坐针毡,噌地一下站起来,离他远远的。
杜克叹气,无奈地说:“Joe,只要你接受治疗,你还能绘画,还能治好人群恐惧症回到学校去。”
“我怀疑你真的完全听不懂人话。”陆帆江一拳一拳捶着墙壁,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不需要你你任何的担心,我自己的感受我自己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你的存在,让我觉得非常痛苦,如果你能从我的世界完完全全地消失,我会比现在高兴。”
“Joe,你不明白。”杜克摇头。
陆帆江绝望了,他长长地叹气,完全没办法跟杜克交流。
“唐纳利先生,我明白。”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小凯?”陆帆江扭头看过去。
陆帆凯扶着墙勉强站着,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连瞳孔都在抖动。
他看着陆帆江,呆滞了好一会儿,像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嘴角慢慢上扬。
陆帆江下意识地提起僵硬的嘴唇,回他一个笑容。
陆帆凯恍惚的眼神飘到杜克身上,他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缓缓说:“我们拥有的,陆帆江都拥有,他是‘完整’的,他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缺少什么,也不需要你多余地给他不需要的。请您离开吧,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杜克往前走了一步,陆帆凯往前迈了一小步,他睁大眼睛盯着杜克,在稀疏的眉毛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冷漠起来,像极了虎视眈眈的狼。
“对阿达多来说,我们是可以笼统地用‘人民’概括的那部分,不值得像大人物那样,用几十个小时的电视记录,或者用许多文字来描写。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庞大的人脉和任何特权,但普通人也有普通人保护自己的方式,把人逼上绝路,也许只会迎来两败俱伤的结局。”
杜克看着他,“你威胁我?”
“没有,”陆帆凯平静地说:“我现在很晕,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帆江被他的话逗笑了,陆帆凯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他是真的很晕,全身都在痛,还想吐。
陆帆江抱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他高兴地说:“说得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了。回去躺着吧,护士好可怕,我昨天就被骂了一顿。”
“他们人很好。”
“知道了知道了。”
陆帆江把人送回床上,他走出门,听到陆帆凯向他确定没问题吧,他看着还没走的杜克,回答说没问题。把门拉关上。
陆帆江把杜克送走了,陆帆凯没问他怎么做到的,没过几天,病房里送来了许多画具,护士进进出出,对此视若无睹。陆帆江每天不是盯着陆帆凯就是盯着画具,再画具送来好几天后,他才试着拿起笔,到在画纸上随意画了两笔就丢掉了,爬上床躺着跟陆帆凯说话。
期间Hale来过一次,刚好与去买午餐的陆帆江错过,他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他看到床头柜子上摆放的相片,盯着看了一会儿,还说了一句:“原来陆帆江也有那么幼稚的时候,真有意思。”他形式性地问陆帆凯怎么样了,然后就走了。
Hale的出现提醒陆帆凯他曾说过陆帆江跟他有什么计划,陆帆江提着午餐回来后,他想要问陆帆江,才说出Hale的名字,就被陆帆江用别的事岔开话题。
陆帆江开始失眠,陆帆凯不止一次在半夜醒过来时看到陆帆江坐在床边盯着他看,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转着一直白色药瓶。
他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扭曲,介于兴喜与痛苦之间,很难想象那样两种极端的感情会同时表现在一个人身上,陆帆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让陆帆江休息,陆帆江的嘴唇抽搐一下,他摇摇头,说:“没有时间了。”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陆帆凯问:“……你跟唐纳利先生谈条件了吗?”
陆帆江笑了笑,他别过头去,避开这个话题,“小凯,跟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可以,多说一些。”
陆帆凯没有太多力气说话,但他不忍心拒绝,他想了一会儿,说:“夜莺与玫瑰的故事……”
“我不想听这个。”
“梵高兄弟出生于……”
“我不关心别人的事,”陆帆江托着下巴,“说说你吧小凯,我一直自以为了解你,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眼中看到的人和物,你理解的世界,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想要了解你。”
“我?”陆帆凯迷茫起来,“我不知道。”
“你怎么看我的呢?”
“很聪明。”陆帆凯脱口而出。
陆帆江微笑着点头,“就只有这样?”
“很厉害,什么都可以做到,像神一样。”
“太夸张了。”陆帆江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陆帆凯激动地说:“无论多难的题都能做出来,多难读的书都能读完,无论什么作业都能做到最完美,而且连体育也让人没话可说。”
“这就算厉害了,分明是你太笨了。”陆帆江说,
“……你也有过分的地方。”
“哪里?”
“说话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陆帆江扬眉,“比如说?”
“比如……”陆帆凯想了想,说:“你骂人的时候不是骂别人蠢就是骂别人没脑子,这已经算人身攻击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这就算人身攻击,那给某个人一拳或者给某个人一枪算什么?”
“一个是语言上的,一个是身体上的,结果都同样恶劣。”
“啧……”才发现自己被陆帆凯绕进去了,但陆帆凯还没发现,陆帆江坏笑起来:“我问你,你觉得是我说你傻的时候痛、还是我直接给你一拳的时候痛?”
“都难受。”陆帆凯回答说。
“……”陆帆江看着他直笑,他跳上床,在陆帆凯的脸掐了一把,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