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西那些年》风月掌柜

29、大伯与弟媳

　　一旁的蓝魍看我们一脸好奇的模样，便极为好心的说道：“苏公子，你们一定十分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就让小老头来告诉你们吧。”

　　之后我们便听到了一个关于那本《湘西编年录》中没有记录的故事。

　　有一对兄弟，自小身在偏远地区的贵族家中，其中兄长聪颖，弟弟勤奋。弟弟一直学习如何治理家业，而兄长自小喜欢研究湘西古籍，对蛊术研究颇深，一直想要用蛊术造福百姓。

　　等到成年之后，弟弟便继承家业，成了当地的领袖，而哥哥，用蛊术帮助了不少族人达成愿望，渐渐被人传成神明一样的存在，拥有了自己的信众。最后竟慢慢发展成了一个教派。

　　最后兄弟俩决定让弟弟继承王位，哥哥成为祭司，掌管着宗教力量，两人一起为苗族的未来努力。

　　而族中有一个著名的美女，成了这个神的狂热崇拜者。那个漂亮的贵族小姐的眼里只能看到天资卓越的哥哥，却不知有一位青涩少年眼中已经满满的是她美好的身影。

　　贵族小姐一心只想追随她的神，以一种决然之姿投身其中。甚至为了更接近她的神明，同意父亲安排的婚事嫁给神明的弟弟。条件是能在教中担任职务。

　　那一年的苗疆实在是多事之秋，入伏之后持续干旱的天气已经让许多人因为缺水而死，更糟糕的是在那之后的饥荒，身为苗王的弟弟束手无策，而哥哥也发现他手里的那些小虫并不能拯救他的民众。他们想起了他们所臣服的庆朝皇帝，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那一点点赈灾粮饷，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庆朝批复的大批粮饷，到了他们手中之时甚至连一个小镇的人也不够救活。

　　于是哥哥发现了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最终联合了各个山寨部落，利用手中的蛊术，终于凑成了一支军队。

　　他们想要争取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粮食，他们想要活下去。

　　打仗实在太惨烈了，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庆朝能人异士颇多，特别是剑灵庄，因为当时与知州极为交好，庄主倾力支持，凭一招“落叶飞鸿”，愣是有着越百万雄师取敌军首级的本事，差点让教主死在战场。到最后双方进入了胶着。最后，庆朝提出了议和条件，经过反复的谈判双方达成了协议。

　　——苗王要求惩治贪官，庆朝要求交出教主或者蛊术。

　　那一天的事的确应该载入史册的。

　　千万民众亲眼看见他们尊敬的、崇高的神明，像一个真正的圣人一样，为了他的民众、他的信仰，情愿如释迦牟尼割肉喂鹰，以普渡众生。

　　教主最终死了，而神教也在苗王的严厉打击下几近溃散。

　　贵族小姐利用自己身为苗后的身份，渐渐知道了一些真相。

　　这个所谓的和解条约是苗王提出的，庆朝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要以教主之死化解干戈。

　　是弟弟终于忍受不了哥哥的优秀，使计害死了哥哥。

　　信仰崩塌了。神死了。

　　贵族小姐几近崩溃，但她尚有刚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孩子，于是想要把这个与教主有着半分血缘孩子养大。并以之为人质，要挟自己的丈夫。

　　从此召集教主曾经的残部，重新领导神教，一步步暗中策划报复在战事中帮助庆朝与教主作对的中原武林，以及最终逼死教主的苗王。

　　众人听完蓝魍的描述，都不禁一阵唏嘘。

　　这剧情……也太刺激了，弟媳因为太崇拜哥哥而用自己的儿子做筹码跟丈夫对着干？

　　谁说的苗族女眷地位下？这位苗后简直不要太彪悍。

　　我顿时对这位蝶母肃然起敬。

　　我稍微整理一阵思绪，道：“您身为苗王明媒正娶身份尊贵的苗后，想要杀掉苗王应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蝶母冷笑：“自教主死后，他深知我教中之人绝不可能轻饶他，是以早早将我幽禁起来，杜绝我与外界联系。好在我有人偶蛊术，才逃了出来。”

　　我笑：“那你为何不趁机将他拿下？”

　　蝶母摇摇头：“他身上有一法宝，能使一切蛊物无法接近他周围一丈。”

　　所以她才派了不会用蛊的小蝶去当卧底，甚至将她送上自己丈夫的床上，一方面传递消息，一方面又绝了苗王再生育而放弃花屠的机会。

　　我奇道：“竟还有如此宝贝？”

　　蝶母笑了笑：“不过是这苗疆曾有一矿，蛊虫天然畏惧，取其成器，于蛊器之中炼制十年以上，便是避蛊丹。”

　　我道：“这宝贝实在神奇，却为何只有这一件？”

　　她道：“那是教主年少时候专门炼制送给他那好弟弟，世上只此一件。而教主自己身有一玉，其中封着万蛊之王，若以自身血液浇灌，能号令万蛊，此乃‘蛊玉’。只是此法极费心血，教主在世时已经因此常受反噬，而教主死后蛊玉也失踪了”

　　我奇道：“此前在乾州，蝶母屈尊降贵来与我们周旋又是为何？”

　　蝶母像是仔细的想了想，道：“花屠这孩子实在让人不省心，好容易让他办事，办砸了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身为娘亲，妾身只好亲自去看看。”

　　“你又为何要向厉姑娘下蛊呢？”

　　蝶母听闻，笑道：“那丫头有些不知分寸，竟然说我老，我便稍微让她尝点苦头，免得日后再去乱说话得罪人。”

　　我道：“蝶母何须太在意年岁之事，女子理当如酒，得足了年份才香醇，若是让在下看，更愿意喝一杯陈酒而不是新酒。”

　　蝶母看向我，笑得格外妩媚：“苏公子，妾身闺中姓石，公子可唤我羽蝶便是，我一早便知你会说话，哎……可惜了。”

　　我有些不解：“怎么可惜了？”

　　她冲我眨眨眼：“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特别是妾身这样的女人。”

　　这一眨眼，竟显出几分少女的娇俏，在她这张艳丽无比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违和。

　　我心中不禁有些狐疑：难道这女人已经看出我的女子身份？

　　不敢再同她继续理论，只好干笑两声，不再搭腔。

　　这时候叶岚插话进来：“这位姐姐长得很是标志，小生是否在何处见过。”

　　叶岚平日里说话也算不着四六，只是长相还算得清秀俊朗，是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还愿意搭理他。

　　只是此刻他脸上的辰砂未净，身上还有走尸的恶臭，半点清秀少年的样子也没有，哪里有人愿意搭理他。

　　蝶母看了他一眼，被他惊世骇俗的打扮惊了一下，不过这女人毕竟见过不少风浪，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礼貌，却再不答话。

　　我只好暗处偷笑。

　　厉星云在一旁看我们废了不少话，此刻已经耐心全无，厉声道：“少废话，离情蛊的解药呢？！”

　　蝶母听闻，不禁笑道：“厉阁主，我虽敬你少年英豪，可我好歹身为一方尊驾，你不妨说话客气些得好。”

　　厉星云一愣，勉强收敛一些怒容，双手抱拳，对蝶母恭敬一揖，朗声道：“南烟阁主厉星云，特来拜会落月教圣母，求赐离情蛊解药。”

　　厉星云这话说得极有礼数，蝶母也被厉星云这恭敬之姿吓了一跳。道：“厉阁主救妹之心实在感人，只是，这解药，我可不能给你呢。”

　　厉星云道：“蝶母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蝶母娇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她转身望向一旁缩在椅子里的花屠。

　　这小孩从我一进来便一直盯着我不放，之前我见他时，虽是一身脏兮兮，可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他匆匆被蓝魍带走时，脸还似个年画娃娃似得圆润，精神也还算得尚可。

　　此刻却全然不同，他虽穿着一身簇新的苗服，头上扎着冲天髻，坠着数个银铃铛，双耳挂着大大的银环。可是，神色已经大不如前，恐怕蝶母为了救他，也想了不少法子。只是这毒术、蛊术虽有相似之处，却并不想通。贸然相试，只会中毒更深。

　　叶岚作为师傅的大弟子，一见花屠的样子便猜出了我干了什么，情不自禁道：“‘黑白双煞’？苏小遥，你对一个小孩也太狠了。”

　　我瞪他一眼，悄声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孩多难对付，我差一点就栽在他手里。”

　　叶岚惊道：“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我叹口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蝶母道：“这小家伙自小便十分顽皮，没想到竟惹怒了公子，让公子下了狠手调教。妾身这厢先道个歉。”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刻低头的模样，颇有些娇花照水的风姿，这一道歉，也不知何人敢受，反正我是硬着头皮先应下。

　　她似乎极享受我一脸纠结的模样，继续说道：“只要公子解了犬子身上的毒，厉姑娘身上的蛊，妾身自然解了。”

　　虽然一早便猜到蝶母的意图，此刻我还是感到十分头大。

　　因为厉星云和阿衡此刻正望向我。特别是阿衡，那一双大狼狗似的眼神，已经具化为实物一样的灼热眼神，看的我极有压力。

　　而自始至终，厉星儿都安静的伏在阿衡宽阔的背上，呼吸均匀的酣睡着，长而微翘的睫毛随着鼻翼煽动，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傻男人此刻的紧张。

　　我点点头：“以药换药，很是公平。”

　　阿衡明显松了一口气。想来他这一路上，也是为厉星儿担了不少惊，受了不少怕，想他此前在江湖上也曾是叫得上名号的高手，如今成了厉星儿那小丫头的保镖也就罢了，还得每日为这姑娘打杂善后，简直是无比可怜。

　　蝶母笑道：“苏公子真是明白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一旁的花屠也终于有了一些精神，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似乎是有话想说。只是碍于形势，只好闭嘴在一旁看着。

　　我继续道：“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请蝶母暂且先听一听。”

　　她笑道：“公子请说。”

　　我道：“还望蝶母能放弃花屠修习蛊术，另找贤能修习‘离魂’之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