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NO.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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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梦生散魂症缠身已久，唯靠体内魂石术法系一身生机，术法被扰，虽不至影响性命，可也多少有些影响。被人觉带至山下时，她还未恢复术法，是以声息微弱，似火将熄。
她脸色有些苍白，一身异香依然浓郁，唇角不笑自翘，却没有一点鲜活的感觉。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肩上。人觉突然觉得静得有些可怕，忍不住开口，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打扰她的梦境，“游梦生？”
“咳，前辈。”游梦生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吓到你了吗？”
这情形并不似她所说，只是什么高原反应，纵使人觉常游四方见多识广，亦未曾见过这等病状，没有任何原因的气息微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游梦生啊，你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人觉话落，顺势扶住她手肘，一掌贴她后心，传过一股真力，助她血气平衡。
浑厚内力绕着她的经脉徐徐流入身体内，游梦生借其力顺势重铸魂石术法，片刻后轻轻舒出一口气，呼吸稍微平和了一些。
“咳，前辈……”她轻咳了一声，感受到身体迅速好转，手指扶在面前之人的肩膀上，缓缓抬头，然后一愣。
人觉似未觉她发愣的原因，微微垂头，游梦生才发现这位前辈的眼睛犹如夜中明月一般，朦胧中淡而温柔，倒印出自己的身影，令人不禁心中一动。
“多谢。”
她手中折扇轻挥，顺着肩膀不经意般拂下背上手臂，轻巧退了一步。那一身轻薄的外纱被风轻轻一吹，柔和的拂过人觉的手心，人觉只觉得手中一空，原本靠在他肩头之人已经直起身子，折扇拢起靠在唇间，垂下的眼睫颤动，秀姿之美，美若女子。
下一秒，她挥扇一笑，眉目风流自生，半打趣的说：“高原反应果然不可小觑，是说前辈，似乎每次见面，都在劳烦前辈。”
人觉回神，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的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她身体状况之上。
“你啊。”人觉没有揭穿她高原反应的谎言，而是体贴的道：“身体好些了吗？”
“承蒙前辈帮助，怎敢不好。”她又是退了一步，扇面遮住半张脸，眼睛却弯弯的，看起来果然精神大好。
“既然身有不适，便不应如此冒险，你此举，未免太过大胆。”人觉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不是有前辈吗？”游梦生笑眯眯的说道，神色很是愉快，看着有些小孩子般的稚气，“既然有前辈在，我又有何担心？”
“哎呀，吾可不是随时都在的啊。”人觉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问：“你如此匆忙，是为天迹？”
“是啊。”游梦生说起正事，倒是带了几分认真，手中折扇一收，接口道：“天迹前辈旧伤在身,一遇地冥前辈又易失去理智，以地冥前辈的深沉心思，我怎能不担心呢？只是没想到人觉前辈也在。”
说着，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早知道前辈在，我就在山脚下吃宵夜等天迹前辈了，至少不会被扣掉小红花。”
人觉好脾气的微笑，带着几分淡泊宁静点尘不惊的温和，“是吾的不对，吾让天迹赔你小红花如何。”
游梦生没想到人觉会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一愣之间只感觉自己心颤了一下，脸上难得浮起了几分燥热，扇子一挡道：“前辈总是如此照顾，可会让晚辈得寸进尺啊。”
“是吗？”人觉听她几乎胡闹地话语，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小小的温柔和狡猾，“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你忧心天迹，不如让吾送你一程。”
“有劳前辈。”送上门的先天高手，游梦生当然不会错过，侧身让了一个位置，两人伴着一路清风明月，悠闲的像是散心。
“客气。”
天际透彻无云，星辉灿烂，树丛中偶尔会见到几支发光的萤火虫绕路而飞，她展扇惬意的摇动，“前辈心性如此，倒和天迹前辈说的有所出入，令人惊讶。”
“哦？”人觉感兴趣地问，“天迹如何形容吾？”
“偶尔谈起时，只说是四处趴趴走的美食家。”游梦生相当坦白地回答。
美食家？人觉凝眸淡淡一笑，轻轻的眨了眨眼，“地冥也这么唤吾，他两人惯是不合，对吾的看法倒是一致，真教人不知如何感叹。”
“天迹前辈要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仙脚的房子又要遭殃了。”游梦生一说到这事就头痛，揉了揉额角道：“因为在仙脚，有两个词绝对不能连在一起说，连音似的也不行，那两个字分别就是‘地’和‘冥’。”
“唉，好友关系如此恶劣，实在令吾头痛。”人觉轻叹一声，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摇了摇头，“玄黄三乘存在本为维持人界的平衡，非常君只希望天地斗法能够停止，莫再造成更多的牺牲。”
“人觉前辈，借我之口劝说天迹前辈放下争执并不现实，只要地冥前辈一天不停手，纷争只会继续，不会停止。”
“地冥，唉。”似是想到那同样固执的同修，人觉唇角笑容渐淡，眉宇间泛上一层抑郁之色，静静的闭了闭眼，久久后才沉重的叹了一声，“相识多年，吾仍然看不透他。”
游梦生不由得侧过头。
凛冽的寒风吹过，纠缠着两人衣裳猎猎飘舞。她其实并不了解人觉，以往偶尔听见天迹说同修之事时，也只从他寥寥几句的话语中得知这是一位喜爱美食，不惹纷争，脾气很好的先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温柔。
温柔的让人心头微微一颤，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前辈也会执着啊。”游梦生笑了，她鲜少笑得这么柔和平淡，眉眼中的风流多情被冲散许多，双眼在月色中透出一丝琉璃色泽来，“人心之深，隐于身，藏于骨，附之血肉，谁能轻言自己能看透他人？”
人觉心神一震，侧头看她。
她早已别开了视线，手中折扇停在胸前习惯性的摇动，额头细链折射出轻微的光芒，唇角含笑，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很轻的说：“看不透啊……”
人觉双眼微垂，又慢慢抬起。游梦生极轻极软的叹息中带着太多的遗憾，似在说此事，又像是别有意味的喃喃自语，其中欲语还休的沉重情感，不经意的撩起他内心涟漪，他已太多年未曾被触动，忍不住轻言道：“你似话中有话。”
游梦生折扇一点，眼睛一眨，又笑了起来，“是啊，晚辈只是想劝前辈，执着非是好事，前辈还是适合做一个品尝美食四处趴趴走，不涉红尘的隐士。”
“哈，不用如此。你不想说，非常君便不会问。”人觉停下了脚步，挥手赶走她头上停留的流萤，温言道，“但若有一天，你愿意说，可至觉海迷津寻吾，吾希望能帮你一愈你心中的伤口。”
“前辈对任何人都是这般吗？”游梦生袖中折扇微垂，斜斜落下半边扇面，隐隐的露出一个‘绝’字，“先说明，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可不会给前辈开解费啊。”
“真有那天，非常君只希望你能够放下一切，山高水长，不见忧愁。”
游梦生突然抬头，人觉便看见了一双眼睛。
浅蓝的双眼，像是能倒印出一片世界的透彻和干净，多情却寂灭，内里倒印出他的身影，眸光流转，颜色十分漂亮，漂亮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
然后她说：“哎呀，我的心蠢蠢欲动。不过……我向来喜欢藏一点小秘密，要知道在江湖中，底牌尽现，可是去仙山的前奏，所以我只能忍痛拒绝前辈的建议了。”
人觉一怔，大抵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过了一会才无奈笑了，神色中透出一股舒服好看的温柔，“吾终于相信你是天迹的学生了，脾气性格和天迹十足相似。”
“是粉丝。”游梦生更正，“我对天迹前辈心怀崇敬，时时学习天迹前辈的处世之道，宣传前辈的英俊聪慧。”
“好好。”人觉依然很有耐心，笑道：“吾倒是有些羡慕天迹了，他身边总是有许多人环绕。”
“耶，前辈也不必羡慕，我此刻不正在你身边环绕吗？”游梦生伸出折扇，在人觉眼前晃了晃，挑眉笑道。
他闻到一股柔和的异香，如雨后斜阳，沁人心脾。
游梦生：“说起来，前辈好像换了造型，嗯……第一次见面时的纱衣没了，该不会是在意我说的那句话吧。”
她说的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句‘夫妻相’。
人觉笑得云淡风轻，一副尘外仙人模样，却反问道：“你喜欢的话，非常君换回那套如何？”
游梦生轻咳一声，“不了，前辈这一套也很好看，仔细看看，衣服上的梅花也很符合前辈的高雅气质……”
人觉闻言轻笑了一声，拂袖垂眸中只余一片柔和。
十里长亭，终有一别。而人觉这一送，送至她到仙脚附近村镇。游梦生看了看熟悉的村庄灯火，回头对人觉道：“送至此地便可，我身体已无大碍，还多谢前辈一路关照。”
“还是这般客气，实让非常君有几分挫败。”人觉半真半假的抱怨道：“吾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吗？”
“前辈和善可亲，怎会不好相处。”游梦生手中折扇一转，笑意言言，“既然如此，我也不和前辈客气了，待下次有空，请前辈一试我酿酒手艺吧。”
“非常君会惦记在心。”人觉含笑，“请。”
话落，人觉转身欲离，游梦生突然伸手搭在了他手背，温热的体温一触即离。
她退开一步，认真道：“前辈，江湖无情，温柔易伤。前辈更适合行走四方遍尝美食，而不是在这硝烟纷争的世中沉浮，我也希望你能够放下一切，山高水长，不见忧愁。”
“吾不能。”人觉微怔过后，只是很浅的笑了起来，“非常君已身在江湖，若此时抽身，如何对得起玄尊的栽培之情，如何对得起人觉之名？”
“是晚辈僭越了。”游梦生微微施礼，微卷的垂发略过多情眉眼，玲珑风流，“我先去找天迹前辈了，请。”
“请。”
游梦生转过身，夜色纱衣在空中拂过柔软的弧度，茶色发丝随风飘动，隐隐中可以看见一丝红色，摇着折扇缓缓离去。
“放下一切……”人觉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游梦生身影，才化光离去。
*
杀风起，战云涌。仙脚之下，天迹遭遇煞星逼命，恨吾峰手持狱龙斩，刀光如电，式式要命。
天迹早有防范，未等恨吾峰至身前三尺，已经闪身避过，战隙中观察出敌人的招数，心中一惊，“是异域的刀法。”
“不出剑，那就领死！”恨吾峰不欲多言，狱龙斩一震，出招毫不留情。
随着疎狂豪气的一声刀啸，恨吾峰疾身上前，招式连环，一刀重逾一刀，一刀快过一刀。天迹只感到劲风恻然，一股寒意直逼颈侧，他身形急退，闪过喉前一刀，却未想到恨吾峰此式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藏在挥刀之后。
无声无息，刀光逼命。
就在此时——
“天转乾坤！”
仙门密招陡起，暗红刀气犹如触镜，折射而返，竟是加至数倍威力回向恨吾峰身前！只见他长刀划圆，刀光大盛，生生挡下增强数倍的刀气，轰然一声，恨吾峰受刚猛刀势冲击，倒退数步。
“小梦生！哈哈！我的超级粉丝来了，你死定了！”天迹大笑一声，喜逐颜开。
纱衣纷飞，眉目多情，一容貌似混血之人手持折扇踏风而来，无声落至天迹身侧，挥袖一笑，异香横生，“想动逍遥哥，你——”
说罢，她手中折扇一展，纸面如刃，直指恨吾峰，沉声问道：“问过我了吗？”
“哦？”恨吾峰仍是面无表情，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之人，最终定在了她年轻朝气的面容上，举手投足间滴水不漏，全然看不出对方深浅，是高手。
数甲子未见，游梦生仍然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当年唤醒她刀心的启示圣国圣雄，折扇一收，直视对方眼睛，“果然是你，恨吾峰。”
“嗯？”身份遭人一语道破，恨吾峰刀一横，略带惊异的抬眼看她。
全然陌生的容貌，全然陌生的气度，恨吾峰虽在之前受［他］的命令，出招试探她是否就是劫浊，可她当时并未出手，如今又使出仙门之招，令人难以判断身份。
也不能怪恨吾峰对游梦生没有太深印象，数甲子前他们只不见过是在夜中匆匆对照一眼，当年游梦生身为春风叹息楼杀手，装扮自然不似如今这般高调，就算恨吾峰当真怀疑她之身份，只要她不出手，他便无可猜测。
“你是谁？”
游梦生揣测人心之深，眼光之利，几乎见他面色就猜到一二，手中折扇一搭，狡黠地眨眨眼笑道：“逍遥哥的粉丝兼保镖。爱好路见不平，兴趣拔刀相助，性格知恩图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仙脚一枝花，绝代天娇游梦生。”
“很好，就是这个气势！小梦生加油。”天迹一回身，手上竟然拿着一盒干果，手推墨镜，得意洋洋的给游梦生欢呼加油。
“哼，那便出招吧！”恨吾峰手中魔刀锐然一震，动赫四方，刀尖直指游梦生与天迹两人。
“等一下。”游梦生突然喊停，“按照江湖规矩，你们刚才都展现过气势了，就我没有展现过，未免太不公平。”
她推了推脸上的天迹同款墨镜，从袖中抽出一个音响，“让我放一首战天下。”
“喝——”然游梦生尚未来得及按下开关，恨吾峰冷哼一声，真气疾发，狱龙斩飞射，席卷沉重魔气，轰然袭向她。
游梦生身形一侧，手中音响难承刀势，刹那瓦解。
“哎呀，这招怎么会没效？”游梦生身形似飘羽，脚不点地，急速后退，恨吾锋刀尖始终悬在她胸前一寸，无法再进一步。
“因为这招我刚才玩过了，抄袭当然没有原创效果好。”天迹心情大定，摆了一张实木座椅，闲闲的坐在树下，托腮看着对面一杀一避的两人。
游梦生忽左忽右躲闪，纱衣乍然而飘，犹如月下鹤影，翩然似飞。
恨吾锋屡击不中，居然还沉得住气，刀法自下往上一挑，在中途忽然变招，狱龙斩忽从左手自背后滑向右手，直击游梦生面门。这变化极为突然，游梦生连忙后折闪避，一缕茶发拦空而断。
她眉尾一挑，手中折扇一展，连起两道刀气扰乱恨吾锋注意力，趁势脱身刀下，一身异香骤然飘远，落在天迹旁边，一脸沉痛道：“逍遥哥，我老实说吧，我打不过他。”
“嗯嗯……”天迹应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什么！”
“以前打过一次，输了。再说他也算对我有恩，动刀动剑影响感情。”游梦生想了想，老实说。
天迹看了她两眼，满面认真，用手挡住嘴巴对她说悄悄话。
“嗯。”
天迹继续对着她咬耳朵。
“也只能这样了。”游梦生沉沉叹了口气。
恨吾锋见那两人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游梦生再也不顾一切，疾身向前，左手折扇猛力一展，墨面点金扇再现绝代天娇，刀气化作千万，飕飕地往恨吾锋刺去。
恨吾锋以刀贯地，只见刀气四射，宛如惊涛拍岸一般的强烈冲击沉风破地，震开游梦生扇上招数。
却不知游梦生等的就是这一刻，身形如柳，顺风而退，背后天迹扬袖一挥，一枚烟花陡然在夜空炸开，瞬间云海七彩灿烂，亮如天光闪耀。
“是信号。”恨吾锋一身冷傲，踏前一步，压逼之势更重，语调沉了三分，“你们，神仙难救。”
“错了，不是救我，是要去帮助其他朋友。”天迹看起来胸有成足，气势一沉，带动气流，惊起光彩耀眼夺目，“我这招，你绝对挡不住！”
话落，游梦生身形已落在了天迹身侧，她真气在手，两人连招，卷起被恨吾锋震碎的沙尘，刹那间天地迷蒙，目难视物，尘嚣中，两道光球从中而出。
“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NO.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