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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惊变 ...

  •   白红二人踏入楚月楼时,四下寂静的出奇。
      然而在那样安静的空间中,白红二人的剑却同时出鞘,剑刃的寒光闪过各个角落,下一瞬,两人已被杀手重重围住。
      谁能想到这样杀气逼人的黑暗空间,在两人来到之前还是莺歌燕舞、酒池肉林般的销魂风月之所呢?但此刻,没有温香软玉有的只是杀手冰冷又狂热的眼神和寒冷彻骨的利刃。
      这楚月楼,原本就是多年前南火家族在洛城布下的一个据点,而现在它也是“炎”的巢穴。
      对着这群手系红绳的杀手,白红二人也冰冷到了极点。
      是的,有谁的冰冷能及蓝袂女子周身如万古冰雪般的人寒气?又有谁的剑能及白袍男子剑端的冰冷肃杀。
      血战一触即发,庄荛晞的眸子瞬间血红,黯泪妖光大盛,萧溯游身如白虹穿梭于黑影之间,只见铁马冰河之势席卷全场。
      兵器相击和着皮肉撕裂之声不绝于耳,直至黑影全部倒下,这样的空间又只剩白红二人傲然而立,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晞儿,”萧溯游唤了一声。他看着蓝袂女子眼中迟迟不去的血红皱了皱眉。
      “放心。”庄荛晞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虽然双目血红,但眼神还是人的眼神:她心里还担心着萧溯游这个白袍男子到底还受着伤,虽然他时常强得让她忘记了这一点。
      “啧啧啧,”一直在黑暗中的影子,终于露出了她玲珑的身影,一袭紫衣的庄染霓脸上是阴寒又美丽的笑容:“从修罗场一步步厮杀出来的毒虫们,我本以为至少可以让二位重伤,看来我还是低估二位了。”
      白红二人沉默不语,他们方才与那些杀手交了手,自然清楚那些“炎”的实力。那是这个杀手组织绝对堪称核心的力量,即使是萧庄二人也负了伤,但那毕竟是曾以武学抗击术法的萧溯游和魔化的庄荛晞,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杀了迎接他们的杀手。不错,他们已经负了伤,但那对他人而言的重伤,对他们这两个经历过惨痛、从血池中走出的二人来说,这点伤又算什么呢?
      “呵呵,”庄染霓盈盈一笑,虽然知道萧溯游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但她却对那个浑身杀气的女子开了口:“庄宫主已知道了真相,此刻是想亲手杀了我吧?”
      萧溯游收回了紫衣女子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庄荛晞。当他知晓一切时,就已想到洞庭之行是一个连环局,南火阿很清楚重影的为人,因而他只是利用她必败的判断来刺激庄荛晞。当然他苦心经营安排了那么多,也算准了重影会在死前告诉庄荛晞庄染霓的真相引她来杀掉庄染霓,而同样知晓了叛乱必败而自己必死的庄染霓,却并非逃走,反而认真的请君入瓮,布下杀手,其实那些杀手本就不是来杀他们的,只是来留他们的。
      这一局同昔日枫若设幻境引诱萧溯游杀她是如此的像,萧溯游知道,庄荛晞杀了庄染霓后必然落入南火阿的下一个局。
      但萧溯游此刻看到庄荛晞的眼神,波澜不惊,深沉冷静,纵然染上血红,也只是暂借魔之力,而并非杀红了眼。看来晞儿已经想到这一切了,她已做出了选择,正如他当时明知是圈套也要杀枫若一样,她也决定不管怎样也要杀掉庄染霓。
      “既然你知道我要来杀你,那你也应该做好了觉悟。”庄荛晞握紧黯泪,右手渐渐发力。
      一剑洞穿胸口,这正是庄荛晞惯用的杀人方法,被刺穿心脏的人去的很快,几乎没什么痛苦,虽然对于庄染霓这样的人,本应该慢慢折磨而死,可庄荛晞不想管这么多了,比起让她痛苦,她更想她立马消失在这个世上。
      重影,阿影啊,等到我死之时,你便可以真正安息了。现在我杀了庄染霓,你至少先瞑目吧……
      萧溯游再次看见庄荛晞用那般狠冽的剑招杀人,原本血红的瞳,在那一瞬间就变成了魔的眸子,大约庄荛晞也意识到魔性在她杀人的瞬间再度苏醒了,于是当庄染霓生命如流水从自己剑端流去时,她便抽离了剑,合上了眼,心中再次念起了清心咒。
      而在剑身抽离自己的心脏之时,庄染霓也终于撑不住了,向后重重地倒下。那一刻,她的目光百转千回,却都归坚定:那是她侍奉神的决心。
      这个在风尘中隐匿了20多年,流落在他乡,左右着中原之局的女子,死了也未落叶归根,死了也未真正放下。她并非纯血南火族人,只是一个听命于南火家族的贵族之女,但她相信南火神,而神也赐予了她可独步天下的蛊术,她发誓将自己永生永世的生命献给南火神,她这一世做到了也死了。最后一个表情凝固在她的脸上,带着坚定,然而也不乏鄙夷:她的虔诚足以让她鄙视任何一个无视神灵和叛族之人。
      萧溯游和庄荛晞都注视着那个死去的人的脸,原本看起来只有20来岁的年轻貌美的面庞,因易容幻蛊不作用于死人,便在她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变回了她真正的样子:一个40多岁的妇人应有的黯淡略老的脸。
      庄荛晞收回剑,看得出来庄染霓是和之前玉妃一样的虔诚的笃神者,然而却换来这般结局。他们到底是把身心都献给了神,还是毫无所知的在棋盘中为他人苦心经营多年?庄染霓,若你真的知道了真相,你究竟是染霓还是染泥呢?
      就在萧溯游和庄荛晞欲离去之际,可怕的变化却发生了。以庄染霓的尸体为中心,周围灵光浮现出一个法阵,地府震动异常。
      庄荛晞的脑中拼命的回忆着,她身体内的母蛊告诉她,这地下的异动是因为有万千蛊虫在转移!
      “是曼珠沙华阵!”庄荛晞脱口而出。在南诏曼珠沙华下生蛊虫上承术法,是南火家族的圣物,曼珠沙华阵就是术蛊之阵,借灵力施蛊,受蛊范围可扩大到一个城池。
      看来是个可怕的阵法,萧溯游心下一沉。南火阿这个局是要借庄荛晞的手,让凉都洛城陷入蛊疫之中。洛城异变,无论如何必动摇民心,况如今凉滇战事已起,消息若传至军中……这一次南火阿是以整个大凉来对付他们了!
      在这暗屋中的两人感受着脚下的异动,他们清楚现在那些蛊中正在借术力移的普通百姓身上,很快蛊疫就会爆发,繁荣的都城会瞬间变成人间炼狱,但比这更可怕的是笼罩在人心上的阴影。
      “庄染霓非南火族人,她身上无甚灵力,所以只有以生命献祭来启动这术蛊之阵,但也仅是启动了,曼珠沙华阵真正的威力是她这个普通人发挥不出来。”庄荛晞冷静地剖析,他们二人站在术蛊之阵的中心,却没有一个蛊虫敢破土而出去袭击轩辕神剑的持有者和种有母蛊的魔躯,“曼珠沙华阵虽可怕,但这也是不幸的万幸。我们赶快找到对策,应该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萧溯游点点头,这种情况也应该告诉萧纹瑾:“我们回凉宫。”
      临走之时,两人再次瞥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女人,启动了强大的术蛊之阵,她的尸体迅速枯槁下去,她脸上最后的表情也失去了所有意义,只有“可怖”两个字可以形容。

      3日后,洛城某茶馆。
      原本应该拥挤闹腾的茶馆里,没有了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只零星的坐着几个人,要么对着几点小菜拖拖拉拉的吃着,要么就木愣的坐着机械的剥着眼前的花生米。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踏了进来,对着茶馆那个熟悉的身影喝了一声:“嘿!老李,你倒来了?”
      一个年近50的人转过了头,对刚才那人一招呼:“刘老弟,想不到你竟来了,快到我身边坐坐--------吃花生米!”老李是一个屠户,生得粗壮,满脸横肉,再加上一大把胡茬,生人见了对他那凶神恶煞的脸都会有些害怕。
      到那“刘”姓的中年人却不以为然,见老李招呼便坐了过去,也很自然的剥上了花生米,剥上几粒再往嘴里一扔,嚼得梆梆响,还边说道:“我还以为今日是只有我一个人来这儿,嗨,你还不知道我么?洛城第一闲人。”
      老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以前都不觉得你胆子会有多大。这疫病闹得正凶你还敢出来?”
      刘老弟却笑不出来,闻言立马哭丧起了脸:“怕,哪儿能不怕呢?你不晓得我今日路过官兵封锁的那个关着疫人的巷院,太可怕了,那些人-------哪里是人啊?简直是恶鬼!你见过什么人眼睛是全黑的没有?他们全都一双双眼睛全黑在里面游荡!”他指着自己的一对眼睛,脸上浮现出恐惧,但又立刻拉耸着脸道:“可我待在家里也是怕呀!屋里也黑黢黢的,疫病闹得凶,我也没有什么活计,实在无聊啊,所以才想来茶馆坐坐。------说书的不来?”
      老李听着,杀了这么多年的猪他也算见惯了生死,比常人多几分勇气,也不是多怕这疫病的样子:“昨儿还来了,今日不知怎么了还没来。”
      刘老弟原本苦着的脸更苦了:“怕也染上了疫病了吧?”接着他对着老李背上一拍,脸上一笑,“听不成书,咱俩聊会打发时间呗。”在他人看来,他仿佛阴晴不定,但作为市井小人物,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却是最能找乐子的了。
      老李最能和刘老弟谈得来,他一对老爹娘早就入了土,娶个媳妇也生了个儿子甚是欢喜,却不料儿子长到了四岁时染了天花就这么死了,婆娘也跟着跑了,以后就一直打着光棍生活着,靠杀猪活到现在。刘老弟虽有妻儿,父母也健在,但都在乡下住着,他一个人来洛城做活计,却也是奔波无果的命。两人在洛城都是独自生活的命,仅在茶楼遇见了,又很谈得来,便也成了好友。
      老李说:"老弟,你方才说那些疫病的人像鬼,我倒想起昨日说书的讲的了。”他故作神秘的顿了一顿,这时候,老刘就忙追问一句:“老哥说来听听。”老李便又讲了下去:“他说200年前三国战乱时,凉州最后一役便是在这里打的,死了好多人啊,把一条溪水都染红了!那些周兵的亡灵啊就被封在这洛成的底下,去年咱们大凉不是还把周灭了吗?现在我们凉要去征服南诏了,那些亡灵亡了国,见不得我大凉的统一之势,这才来作乱爆发疫病的。”
      老刘听后点点头:“这些死人死了几百年了,还出来作怪!这南诏也是,向我大凉表示臣服,何必引得开战呢?西域那些西戎和南方竺国那一众小国向我大凉表示臣服遵从统一离端之势,现在不过的好好的吗?”
      “是啊。直接承认我大凉统一离端、拜我大凉为宗主国,还能免受战乱。那些南蛮还不如西域的那些蛮子聪明!”老李点头称是:“但如今洛城一疫如此严重,大概传到前线,也会动摇军心吧?”
      “这些大事儿上头那些大人必有安排,哪轮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操心?”刘老弟撇下嘴,声调拉得有些长:“据说残雷殿主疫病一爆发,就派了两个手下出来救治,一个叫什么绯颜,另一个像是神医白练呢!”
      “那个青帝谷的谷主?哎,要当年我儿子能有他救治,现下……”老李那张粗犷的嘴竟显出悲色。虽是屠夫,但他也怕死,怕染上那个疫病。他早就听说,一旦染上那个病,先是眸子全黑,然后发疯,最后精神崩溃、陷入癫狂而死。这个过程有快有慢,让人心惊,老李看似比旁人多些勇气,孑然一身的他原本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可他到底还是普通人,此时心中的恐惧悲情便系着儿子天亡这一件往事牵发了出来。
      刘老弟看着老李那又悲又惧的脸,自己心里也没个底,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一个人嚼着花生米,晃着脑袋四处瞎望。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问老李:“嘿,那个人是谁?神神秘秘的。”
      老李还未回过神来,只是顺着刘老弟的目光望去,是一个黑衣男子,在室内却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注意看便觉得身材高大健壮,在本就有客人稀少的茶楼里,他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墙角。“是个江湖人士吧?昨日来的说是想学习一下怎么说书,以后要当个说书的。”老李随口扯着。
      “看起来是个厉害的人物,干嘛要当个说书的?”刘老弟嘟囔着。
      “哎呀,谁知道呢?”老李喃喃道。他收回目光,正欲剥个花生米来吃,却在目光触及刘老弟时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他满脸横肉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说不出是滑稽可笑呢,还是可怖。
      他指着对面坐着的刘老弟,颤抖着道:“刘、刘老弟……疫、你染上了疫病!”
      刘老弟呆呆的看着自己下方那个跌坐着的老壮汉,一双纯黑的瞳眸沉不见底。

      仲春已过,百花齐艳。白苑原本就仿得像富足之家的院子,青瓦白墙间也种有许多花种。虽然这些花都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种儿,但却都清丽淡雅点缀于庭院深深处,自成一道风景,不忍暮春凋零。
      一枝红杏开得正闹,探出墙头。花树下的蓝袂女子默立了良久,春光之美应不进她的墨瞳,她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所有人都走了又来,来了又走,这白苑内,剩下的又是自己和那个白袍男子了。而此刻,院落中仅有的两人,正面对面坐着,一白一蓝,白的肃寂,蓝的冰冷。
      “南诏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安静得可怕,现下无论是残雷殿还是怨雨宫,所有在南诏那边的探子都没有了用处。”萧溯游先打破沉默,“唯一一条不是风平浪静的消息就是南诏王南火阿将全数政务交给了朝堂中一直野心勃勃与他为敌的一个贵族亲王,自己以重病求医为由失踪多日。现下南诏人都在传南诏宫廷其实已经发生了政变,如今的摄政亲王是逼宫上位,待他打退了凉军,便将自立为南诏王。”
      庄荛晞目闪异样,听萧溯游继续说道:“不过真实情况是,那个贵族亲王虽早已有了逼宫的计划,但他还未动手南火阿就已下诏,封他为摄政亲王,待滇军胜利之时,便可自行册封为南诏王。而南火阿则以重病为由归隐,离开了紫宫,我们的人看到他孤身一人前往了南火族的密林神殿。在此之前,他已经所有族人都召回了那里。”
      这是关于南火阿的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消息。两人都知道密林神殿是南火族的族人所居之地,同其他四个家族一样,都是设有结界的,外人莫入,因而他们现在派出再多的密探也是没用的,纵他们的武学修为再高,对术法也是一筹莫展。
      “虽然南火阿的行动已成谜,但当务之急是把洛城的蛊疫消灭了。”庄荛晞沉默了良久终于道:“听说你已派出了白练和绯颜。”
      “但她们现今对这蛊疫也是毫无对策,只能尽力防御。”
      “萧溯游,”庄荛晞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白衣男子,“我或许有办法结束这蛊疫。”
      萧溯游看着蓝衣女子定定的神色,原本他已在部署若无法消除这蛊疫该怎么办了。萧纹瑾是凉帝,虽然如今都成爆发疫病,来势汹汹,却好在萧溯游通知及时,他也立刻关闭了洛城城门,封闭了四方消息,将行军指挥权全权交给镇宁将军,也算暂时将此事影响降到了最低。在庄荛晞言及她有办法之前,兄弟二人做的最坏打算便是趁影响还在他们控制之下,将所有人有疫病的人关至一处,即焚。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趁病人未死、蛊虫还寄居在人体之内时,即焚而死,蛊虫也会灰飞烟灭,烧死最后一个染疫之人时疫病终将会断绝。在山穷水尽之时,也只有用这血腥的办法了。
      萧溯游和萧纹瑾是最冷酷的决策者,他们可以看到最大的收益,而忽略巨大的伤亡。不过好好,庄荛晞在他们做出这血腥的决定前,道出了救人的希望。
      蓝衣女子展开她的手掌,手中是那粒有摩柯曼珠沙华种子的晶石:“曼珠沙华阵唯有曼陀罗华可解,只要我恢复完前世记忆,自然会记起双花异变之法培育得摩柯曼陀罗华,此阵必败。”
      “恢复你作为南火红的记忆?”萧溯游听明白了庄荛晞的意思。
      庄荛晞点头,她现在终于明白南火红为什么要留下这粒种子,又为何要附上自己的记忆了。
      若恢复了记忆,晞儿,你还会继续是庄荛晞还是南火红?萧溯游始终没有问出口,他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他说:“好。如果能解这蛊疫。想来若有了南火红的记忆,也会对我们的对手南火阿有更多的了解。”
      庄荛晞没有点头,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我要入睡了。萧溯游,为我护法吧,让我一次性把记忆恢复完。”
      这一次萧溯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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