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簪》木重华

69、南火红与南火阿

　　近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在庄荛晞自我意识强之时，连南火红施展在晶石上的咒力都不管用了，连日来庄荛晞都未梦见自己的前世。
　　她还记得上次恢复的记忆，不，那本就是她的记忆。在她想起的往事中，她得知了四大家族最深的秘密：家族的灵力来源于魔。
　　灵力一直以来都是四大家族引以为傲的东西，是神的馈赠，他们之所以看重血脉，也是因为纯血才能施展灵力。家族之血，便是灵血。然而已知晓了真相的庄荛晞知道其实那是诅咒，为了彻底封印住远古49魔君，不惜以血脉灵魂作缚，以血肉之躯为囚笼。
　　而这些囚笼，还自以为是自己的荣幸，甚至还替神驱逐了妖族，守护人族3000年。
　　庄荛晞忽然觉得那些四大家族的人对她成魔的讽刺就是对他们自己最深刻的嘲笑。用自己的人的灵魂去禁固魔灵3000年，即使那只是魔的灵魂碎片，几千年来魔性也早侵蚀了人性。
　　所以凡家族之人，只能轮回于家族之间，这不是术法所致，而是从他们决定囚魔之时，自己也被魔囚住了。
　　前世的她，南火红，作为纯血圣女，对这血脉的悲哀理解得并不深刻。她已经做惯了五大家族的人，哪怕得知了自己只是被神利用来封印魔的囚笼。南火红并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对这真相如此抗拒，甚至决定逆天忤神？但她还是追随了他，因为那是她哥哥，她什么事都会为她哥哥做。然而这一世的庄荛晞以一个杂种的身体活于世上，她深刻的了解到这血脉的悲哀和讽刺，所以与南火阿是为自己族人的生命自由而欲打破这血脉诅咒不同，她是真的想毁了南火家族，而欲摧毁这灵血血脉。
　　庄荛晞皱了皱眉，她发现如今果然心中仇恨太深，根本无法继续恢复记忆。她决定在静下来试试，这时，她闭着双眼的黑色视野里居然冲进了一丝血红，她又听到了魔的低语：
　　“庄荛晞，我这样帮你的忙，你以后可要好好的报答我。”
　　魔的话音一落，如流星陨落，在她的黑暗中，前世记忆的门再次打开，由一点光明变成万丈的光源，如江河般的记忆，再次冲刷过她的头脑。
　　这是她前世的记忆，是她的记忆，她曾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没有泛黄，依旧鲜明。鲜艳到每一朵花的浓抹，明了到每一只从他身边扑扇翅膀飞过的鸟儿的羽毛，以及南火红此刻心中的落寞。
　　施过术法的花树极其高大茂密，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在又高又蓝的背景中，桂花应节气而开，一树明丽。
　　这紫宫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花园角落，却是她这个南诏公主、南火族圣女最爱来的地方，有事时，自会有宫人灵蝶来寻；无事时，她一人在此惬意无比。其实在很久以前，这有什么花也没有，连这个桂花树也只是一个快要死了的小树苗，绿叶纷纷掉落，只剩光秃秃的高而立在这里。这是被人遗忘的草坪。宫人会把那些人多处的景致布置好，开在人前的花枝修剪好，但不会注意这片少有人来的荒芜草坪。
　　可南火红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南火阿就在这里，在这荒芜的草坪上。她那时也如同这片草坪一样，没有人在意它，有的只是践踏。
　　她父亲的天真可笑，她母亲的愚蠢盲目，她虽是纯血，可她父母这般的孽缘，也就是南火家族和风家族欲抹去的污点。
　　可她知道他有个哥哥。
　　南火红独自一人在这花园时时常回忆起她和哥哥在这里的初见。那时她心中那般局促不安，到后来每次回忆起来，她都会会心一笑。
　　她那时还那么小，没有父亲的陪伴，但好歹有个温柔的母亲带着她东躲西藏。可有一天有人找到了她，告诉她自己身世的滑稽之处，原本温柔的母亲变成了夺姐丈夫的恶妇，原本小小的世界也就此崩塌了，她一下置身于冬季冰冷的湖水中。
　　“这是圣主的私生女？啧，这么小的女娃，长大了恐怕也是个狐媚的骚货，学他母亲干些不伦不类的事。”
　　“我们风家族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娘那个愚蠢劲儿，同他姐姐抢丈夫，害我风家族白白失了一个与南火家族联姻的机会。”
　　“你就是我丈夫和我妹妹生的女儿？真可笑，他们的风流事竟让我来背负！我怀着孩子时，才有几个人来过问？你一个野种却享尽疼爱，现在还要到紫宫来同你哥哥争荣华富贵！”
　　她已失去了一切，却在两个家族都找不到一席之地；她想尽力讨人欢心，看来已经不可能了。所有人都厌恶她，怨恨她娘，埋怨她爹。
　　她抓了条鱼，想给未逢面的兄长，这么拙劣地想讨好这个可能同样恨着自己的人的欢心。当她一个人站在草坪上，背着手把鱼藏到身后等哥哥来时，她是那么的想逃离。
　　她宁愿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忍受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对她的嘲笑和母亲过一辈子流亡的生活，也不喜欢现在的样子。
　　逃啊……如果娘亲逃了也不会死，要是自己能逃……
　　南火红回忆起来，突然很庆幸当时没有勇气逃离。
　　她见到了她的哥哥，白色的华服，据说火神戒戴在他的手上会变成至高无上的纯黑------他是未来的圣主。
　　没有冷言冷语，也没有高高在上，他唤她妹妹说会一直保护她。她拿出背后的鱼，扬起手说：“哥哥，吃鱼！”那时候她明白了，根本不用刻意去讨人欢喜，在意你的人始终会珍惜你。
　　南火阿在花树上施了术法，他对她说：“阿红，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妹妹了。这棵花树被我施了术法，它会一直长高长大，直到已亭亭如盖时，那时阿红也以长成大姑娘了。”
　　自那以后，南火红便常在这里。除了照料那颗哥哥施展的术法的桂花树以外，她又种了许多花在这小小的草坪上：沿墙是一排喜湿阴的兰花，旁又种了一片火红火红的曼珠沙华，还在墙上放了好些珍珠吊兰和满天星，地上零星的中了龙胆和蔷薇……
　　这是她的花园，也属于她的哥哥。
　　哥哥曾在这花园内说，要让她做圣女，与他并肩；也曾在滂沱的雨天告诉她，五大家族惊天动人的秘密。可现在花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细数时光。
　　天气很好，花也开得好，她的心情也很好，只是有一点小落寞。
　　哥哥很忙，他是南诏王，更是南火家族的圣主。自知晓那个真相后，他更不见踪迹。南火红知道他正忙着在神的手下争取族人的自由和尊严。
　　恢复了南火红的记忆，庄荛晞回想起来，在她作为南火红的人生里，是有一段没有哥哥陪伴、独自一人在花园中对着万里晴空和一树繁花的寂寞时光。
　　那段时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南火红拍了拍裙子，走出了宫墙。她以圣女的身份离开了紫宫，以历练为由在四方流浪。
　　南火红决定，她不要在蜷缩于花园，让哥哥一个人劳累，她也要行动起来。不为南火，只为哥哥。她要帮哥哥！为了更多地了解那段远古的历史，为了找到让族人自由的方法，离端的五大家族，各个禁地，甚至连西方的妖族部落她都曾去过。那几年她游历的见闻，足以让她被称为当时离端最杰出的秘术师，然而却没有办法帮到哥哥。
　　她游历的最后一站是离端仙山，帝台山，然后便回到了南诏。
　　她回到南诏的那天，见到了久违的哥哥。自以为已修炼得心如止水，但在哥哥面前，南火红觉得自己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公主回宫，她先在紫宫受众人接驾；圣女回族，她又在密林神殿向长老们展示了她在外的见闻。到了星尘升上天空之时，她才迎来了和哥哥的独处。
　　是时，天如黑幕，只有天际照出深蓝的光晕。南火红和南火阿站在蛊尾山顶的巨石上，高处无人，下望深深密林无际，其中隐隐的灯火向高处二人展示着南火族人静谧平凡的生活。
　　在夜幕中，南火红着红衣似火：“哥哥，我在想，虽然是以自己的血肉灵魂铸成了魔的囚笼，但这些族人依然安居乐业，还能使用术法。这千年来，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于不知真相安于现状的他们，我们又何必去拯救呢？”
　　南火阿其实并未料到南火红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刹那有一种妹妹不会再支持自己的感觉。但其实他从来都明白，他选择的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走下去，他平静的回答：“你说的我想也是千年前那些自愿成为囚笼的人的想法吧，而且这毕竟也是封印魔君的最好方法，不管于苍生还是于自己都是两全其美。但是他们身体里的是魔灵，即使不完整，仍有强大的魔性，这千年来可能没事，下1000年再下1000年，下下千年可能都没事，但是再过千年呢？魔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它的蛰伏期越平静，爆发就越激烈，一旦那些魔灵碎片力量有所恢复了，他们便会集体苏醒，借宿主自身的心魔，七七四十九位魔君的灵魂碎片，可以魔化整个五大家族！届时人魔之战将再次让整个离端变成血海……”
　　听到哥哥的话，南火红倒吸了口气，她从前一直以为哥哥想还族人真正的自由只是因为族人作为人而非囚魔之笼的尊严，但她直到现在才明白：是啊，那是魔灵。族人在其封印的情况下，都可使用魔灵中的灵力，那魔性又何尝不会伺机侵染人的灵魂呢？如果五大家族的人都成魔，难以想象人将面临怎样的浩劫，这些魔里，甚至还有他和他哥哥的转世……
　　所以哥哥才会这般的想拯救族人，其实也是在拯救未来的人族。不仅事关重大，而且事态紧急，因为他们还无法预测到魔灵集体苏醒的时间，或许就在下一秒，也可能还要等上千年，但都必须立刻找到办法。
　　“这样的话，我们必须有解开封印的办法，还要能将族人的灵魂与魔灵分开，最关键的是必须有最彻底的方法去封印或者消灭放出囚笼的魔灵，否则他们便会凝聚成魔君为祸人间。”南火红道。可她近年来的游历就连解除魔封印的办法也没有找到--------那毕竟是神在他们灵魂上施加的封魔之印啊！
　　“我明白，但除了这些术法之外，最大的阻碍却来自于神。”南火阿在这几年的努力中也发现了，那个最不容易被忽视又一直被人忽视的人，那个从缈洲来独自一人便封印了魔，又一手造就了五大家族的神！如果他真的是神，那么他又怎会不阻止欲破坏他所创造一切的南火阿？
　　“是的，他会阻止欲改变他所设定的星辰法则的哥哥，只是不知他在群魔苏醒之时是否会再次出手相助？”南火红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哥哥，他仅在南诏对着万千古籍钻研便已察觉到了五大家族那个幕后推手神。
　　南火阿闻言突然回望身旁的南火红，她目光沉静又变换，甚至让她有些琢磨不透：“阿红，你知道了什么？”
　　“我去过了帝台山见到了神，”南红望着下面的深林的人家火光，静好的面容，有一种知晓一切的深沉，“神问我，要不要成为他的使者，他知晓一切，他说我应该很恨我大家族，不如我来替他控制他们，从而把握整个离端的棋盘。”
　　“和我预想的一样，他果然是这样控制五大家族，从而掌握整个离端的。”南火阿目中闪过冷光。所谓的五个神其实是他在不同家族眼中的面目。整个离端都是他手中的木偶，他又如何舍得将控制木偶的线剪断了，“我就知道他不会让我找到还族人自由的方法。我们的族人既无法摆脱魔，也无法脱离神神，用魔束缚着他们，可笑他们还自以为自己是自由之身而且还高人一等？”语及此，南火阿又是目光一沉，“我只是没想到，他为了阻止我进找到了你，阿红。”
　　“我也没想到，哥哥，我本来以为，你要做的事已经困难重重了，现在看来更是难如登天。但是，”南火红忽然转过头来直视南火阿的眸，“他竟然找到了我希望我成为他的使者来阻止你，就说明这件事并非不可能，而且，他认为你是会威胁到他的人。”
　　南火阿一惊，惊的不是南火红话中的内容，而是那一瞬阿红看他那种坚定的眼神。这个年轻有为的圣主，竟在那一刻语无伦次起来：“我、阿红，我以为你在外历练了两年，又探知到了神的真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盲目跟着我的妹妹了。方才我还以为你和那些族人一样变成了神的信徒。”
　　“怎么会呢？”闻言，南火红淡淡一笑，她的哥哥从未在她面前这样失态过。在见到神之前，她一直觉得哥哥就是南火神的转世，他不仅是火神戒现出至高无上的黑色，还是南火家族成为南诏皇族以来兼任南诏王与圣主的人，年纪轻轻术法造诣已是南火族第一，在权力漩涡中也树立起了自己王的尊严。
　　或许哥哥真的在这条反抗神的路上走得太孤独了，或许哥哥真的很在乎她这个妹妹，所以在得知他已经长大且有主见的妹妹依然支持他时，会这般动容。
　　“我会一直支持哥哥的。”南火红转过了头，上面是辽阔的夜空，下面是接天的密林。像是对着天地发誓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她说这句话时，眼中清亮无比，仿佛还是几年前刚刚得知真相，但对真相后的棋局一无所知、盲目的支持哥哥的天真模样。但下一瞬，她眼中的星火熄灭，沉沉的黑眸让她一下子从女孩儿变成了女人，“虽然我拒绝了神的邀请，并告诉了他，我会站在哥哥这边，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受到了威胁的感觉。我没有做他的使者，但他有句话，我还是要传达给哥哥。”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不过你们应该自己也清楚：这千年来知道了真相的人肯定不止你二人，他们为何选择了让真相随他们埋入黄土？这千年来不愿缄默、打算拯救自己族人摆脱我控制的人，亦不只你二人，但如今为何五大家族还是囚魔之笼，离端仍在我的股掌之中？”
　　“你们可以坚持。但，忤逆神的人，会受到天罚。”
　　这样的话语，再次让兄妹二人陷入了沉默。忽然南火红闭上了双眼，南火阿有些不解地看着双眼紧闭、面容平静的妹妹，却见南火红很快睁开了眼，眼中一切阴霾都已不见。红衣的少女扯着自己哥哥洁白又华贵的袖角，神态同他这个年纪的少女一般娇憨纯真：“哥哥你看天上好多星星呢！我们从前学占星的时候总是对着这些在天宇乱窜的星星愁眉苦脸，但这样一看，它们真的好美！”
　　多年以后，南火阿会习惯南火红这种隐藏心事的方法。他的这个妹妹总是这样，为了让他不担心，眼一闭一睁，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眼里只知道他这个哥哥的小女孩儿的样子。那样清亮又单纯的双眼，虽然只是一刹那刻意的洁白，却也足以让他忘忧。
　　南火阿顺着南火红的目光望向那璨丽的星空。那一刻，心智这般成熟的他，在面对那样的星空时，忽然觉得自己仍如孩童一般。方才笼在他心头的一切烦恼，都如烟云般散开了。他守护了脚下那片密林那么久，却一直忘了抬头欣赏这片美丽的星空。
　　这片刻的宁静对走上逆神之路的二人而言，弥足珍贵，但已足矣。
　　很快，神所说的天罚便降临了。在看似顺理成章的背后，神在五大家族的幕后，只借了一个契机，便一步步将兄妹二人推向深渊。
　　“九黎族的至宝天机镜被盗，却将矛头指向我南火族？”密林神殿内南火红的声音有些冰冷。
　　“九黎族为何丢失至宝我不知道，但若是针对南火族，那么我想这就是神警告我们的天罚了。”在圣主的御座上，南火阿皱紧了眉头，“他也可以趁五大家族势力不平衡之际，重整离端的格局--------神的手段自然高明。”
　　“我想也是如此，仅设下一个棋局就把他目中的障碍除掉。只是不知他在这棋局中还想除掉的人是谁？这个局的背后又牵动着多少未知？”南火红表情肃然。原本神还未出手时，她与哥哥要换族人自由已是不易了，现在他出手了，且还将整个南火族拉拉下水。这个神，真的是神？
　　“其实这个天罚，对我而言又是他给我的一次重重地警告，”身为圣主的南火阿保持着平时的冷峻，“又一次家族大战将起，第一次家族大战时，公孙轩辕、尹耆石年和蚩尤之间的厮杀使整个离端大陆都陷入血海，而这一次家族大战，南火家族又深陷其中。阿红，如果真的开战，你知道南火族圣女该干什么吧？”
　　南火红一愣，木然却又脱口而出：“以生命献祭，换我族战士不死之躯。”
　　“是啊，”南火阿苦笑，“神想先除掉你来警告我收手。”南火红敛下眸，听哥哥的语气全是苍凉。“方才我同长老议事，他们认为开战已是必然，你在他们眼中已是死人了，所以他们一致向我建议：让你去九黎族做使者。”
　　“呵，他们向来不待见我这个野种，让我这个死人死之前再为南火族做点贡献，也是两全其美。”南火红道，“以前哥哥你封我做圣女之时，他们不还阻止你说，‘南火神不会接受我这个拥有不洁之血的圣女献祭。’他们这些张口闭口神的人，根本连神的真面目也不知道！”
　　感觉到妹妹语气中的怨毒，南火阿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安慰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在危难之际，是他们弃之如蔽履的人来拯救他们，他们却只会向那个视他们如囚笼、蝼蚁、魁儡，将它们任意摆布的神匍匐乞讨，死之前还不忘向神诉说，愿轮回下世还做神的信徒。
　　然而，偏偏他想拯救的，又是这样一群争先恐后当神奴隶的人。从神的手下救下他们，背负着万劫不复，因为这实在是一群太可怜的人了，可怜得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很可怜，这是他的族人。
　　“哥哥，”南火红偏过头，对视着哥哥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但我心甘情愿地去九黎族做使者，我想帮哥哥。”
　　南火阿点了点头，虽如此南火红将置身虎穴，但只要未曾开战，她就性命无虞：“哪怕只有1‰的机会，我也要阻止开战。”
　　位高权重的人最擅长隐藏情绪。南火阿说那句话时，眼中虽只有一丝后悔，但也深深的烙在了南火红的心里。
　　“我真希望当初没告诉你这一切，也不会令你陷入这般险境。”
　　那时南火红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南火阿身边，虽然没说任何话，可她心里已经感觉到哥哥内心的动摇。在这条逆神之路上，哥哥还没做好面临牺牲的准备，但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却可能即将死亡。
　　但南火红的心里却很清楚，想在这条逆神之路上走下去，就必有牺牲，就算哥哥这一次真能力挽狂澜，阻止开展，避免圣女祭天，那下次呢？再下次呢，又该如何？
　　早在她选择支持自己的哥哥的梦想时，她就已经视自己为死人了，所以她不惧死亡，心中也没有怨恨。她害怕的是，哥哥会为了顾及她，让她不再插手他的事，让自己孤身一人在逆神之路上走着，而她仍是那个对哥哥的丝毫没有用处的妹妹，只会在他忙碌时，傻傻的在花树下数着落花。
　　这才是她害怕的。
　　所以她也定下了一个局，这个局将穿越千年的时光，甚至牺牲掉自己转世的幸福。
　　其实在南火红外游历的两年中，她并不是真的一无所获。她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解开族人身上的封魔之印，并将灵魂碎片从族人的灵魂中剥离，但因为她没有找到可以彻底消除魔的办法，她暂时瞒下了此事，关键是这个办法太过残忍，必须全部族人牺牲掉今生的性命以性命之力才能摆脱魔灵。
　　是啊，不得毁灭，哪有重生？
　　哥哥若不见的牺牲，就让我这个妹妹代劳，在哥哥有了后续的办法之后，她就替他毁灭这个南火族！
　　于是她用刻骨的仇恨欺骗了所有人，包括她的哥哥，甚至是神。所有人都以为她因痛很南火家族而欲将之毁灭。
　　“你是说，九黎族丢失的其实是炼妖壶，而非天机镜？”在前往九黎族苍梧之野前，她曾在帝台山停留。
　　“不错，如果你现在收手退出你哥哥的阵营，作我的使者，你还会知道更多的秘密。”分明是那么狡诈的话，冥说出口时，眼中是空，如诵经一般。
　　‘‘那么我也可以凭我知道的秘密设局，让那个该死的南火族覆灭了？”
　　“自然。所有作我的使者的人，都怀有对五大家族刻骨的恨意，他们最后的复仇也都如愿以偿了。”
　　原来这就是神牵制五大家族的办法，但她并非真的要复仇，所以只能开口拒绝：“好是好，不过太容易了。好歹是我哥哥这般在意的南火族，我要一个人亲手将它覆灭。”
　　冥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容，听到对面的红衣女子这般戾气的话，他只说：“但一开战，你作为圣女献祭，又有南火阿周旋，想覆灭南火族也不容易。”
　　南火红清楚，在彻底找到封魔的办法之前，还不是覆灭南火族的时候。“这一世，我献祭让这个家族再苟延残喘千年。待我进入轮回，再投身于与这南火族有血海深仇之人身上，到时定让南火族覆灭！”
　　她将一颗晶石放在桌上，晶石中赫然是一粒将异变成曼陀罗华的摩柯曼珠沙华种子：“我的转世会用到它。这上面封有我今生对南火族的恨意。将来她必会毁灭整个南火家族，不，是我必会毁灭整个南火家族！”但其实她是怕自己转世后，完全被仇恨冲昏头脑，在哥哥还没有找到完全封魔之法之前，就贸然覆灭南火家族。她又将晶石收回袖中：“我死后他自然会到你这里。”
　　然而南火红不知道，她与自己的哥哥是如此的心意相通，在知道今生已无法走完逆神之路后，都选择将自己今生的记忆留给了下一世的自己，继续在逆神之路上前行。
　　“来喝口蓁茶吧。”冥将一杯碧绿的茶汤端到她的面前，方才的谈话还血腥无比，此刻又如清风明月一般。
　　南火红淡淡的扫了一眼那茶：“算了，此茶与我，未免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