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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夜里的窥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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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分前后天气渐暖,街上的行人大多开始酌情减衣了,但即使身着厚针织毛衫,毓兰秀却依然冷得如坠冰窖。
骤然从暖气房里出来,又在闹市风口顶风吹了好一会儿,多年不被爱惜的破败身体,也自觉卸下那层风华正茂的虚假壳子,像锈损滞涩的老式机器,轻轻一触便分崩离析。
耳畔反复回荡指甲剐蹭刀尖般的声音,世界斗转盘旋,周围空无一物,男人却恍然看见面前浮现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任毓兰秀怎么努力也看不明晰。
“啊呀呀不知羞耻”,“毓家的儿子是个变态”,“呸!恶心”,“丢尽了脸”,“滚!滚出家门”,“……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不!我不是变态,毓兰秀额上青筋暴起,双目充血,他被困在名为‘苦难’的汪洋里寸步难移。
眼看着男人摇摇欲坠的模样,炸开锅般的议论声渐渐平息,有人心虚得大叫:“做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给谁看呐,说两句还说不得了,该不会是要讹上我们吧?”
“这跟我没关系哈,我人老了可一分钱都没有!”
“啊王姐我也不聊了,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
“哎呦你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
“收摊收摊!”
“……”
看客们纷纷离场,不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街口就只剩下零星几道穿行的人影,世态炎凉冷眼旁观在短短几分钟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从始至终,毓兰秀未发一言。
反驳什么?他们说的不也是实话吗?男人惨然一笑,默认自己是个顶顶的烂人的身份。
烂人也得按部就班地活着,男人拂了拂不存在的尘土,拖着步子往来时的方向走。
街道办断成半截的围墙下,正用簸箕过滤粮食的女人持着微妙地目光对男人扫了又扫,看他孤身一人走进狭窄长巷,眼神毫不掩饰就流露出幸灾乐祸的兴奋感。
然而不等她表情完全露出就戛然而止,女人瞳孔紧缩,汗毛倒立,蓦地有种被黑暗中的冷血动物窥伺着的惊悚感官。
她像是被陡然扼住喉咙的蝼蚁,头皮上的神经炸开,直到来人进入巷口方才像渴死的鱼般拼命地汲取氧气。
女人浑身发颤,口中不停嗫嚅着‘奇了怪了’,‘变化太大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收拾好东西躲进屋去。
而早已进入长巷的毓兰秀,却没有对女人方才怪异的表情做出反应,这对他来说太正常了,在整个城中村,可不止男人们把他当做玩物。
在菜市场耽误了太长时间,此刻夕阳已完全被暮色吞噬,更别提这片老旧的居民楼不会给下层人配备任何的照明设备。
行至巷中,夜色愈浓,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在了无人烟的巷弄反复回荡,男人踢上一声,小巷就回答两声。
嘚。
嘚嘚——
嘚。
嘚嘚——
嗯,两声。
男人浑浑噩噩数着回声,只有这条没有生命的小巷可以给他的生命做出反馈,以此慰藉他操.蛋的人生。
嘚。
嘚嘚嘚嘚!
嗯,还是……
“!!!”
毓兰秀悚然一惊,四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