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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魔重见天日 ...

  •   不等浑浑噩噩继续拥抱会儿怀中柔韧的腰肢,逄三尺就被东拉西扯像个布偶似的拖上岸。

      “嗬嗬咳!”

      视线笼罩着一层挥不散的阴影,天旋地转,耳鸣声生锈锉刀般贯穿神经,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混淆杂乱,青年剧烈咳水,撕心裂肺地声音在耳畔一瞬轰鸣,一瞬消音。

      “哎呦喂,你说好好一孩子,年纪轻轻地咋就想不开去轻生呢……”
      “可不是吗!我刚还正跟老伴说这小伙子长得俊哩,哪曾想他直冲冲就……差点没吓掉我半条命呦。”

      颠倒视线中,身量匀称落拓的男生逐渐远去,逄三尺心头莫名一慌,不顾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挣扎着爬起来,磕磕绊绊想要追上去。

      身旁的大叔恨铁不成钢地拽住他,“你这小子又要干什么,好不容易把你救上来,有什么难处跟大伙说道说道,兴许我们还能帮上忙,生命诚可贵……”

      逄三尺欲哭无泪,清透面色急得晕红,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众人相信他根本没有放弃生命的想法。

      总不能告诉在普遍信奉科学唯物论的时代,把他被精怪算计坠江的事广而告之吧。

      说不准解释不成,反而在轻生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块疑似精神错乱的标签。

      清瘦高挑的背影被远方熙攘的车辆掩盖,不一会儿的功夫,逄三尺就彻底找寻不到男生的踪迹。

      心头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摸不清是什么情绪,剧烈地脉搏都沉寂下去。

      既然都把人救上来了,为什么不再等等呢?
      哪怕是、哪怕是能说上一句话,听一句感谢,就是视线落下片刻也好啊。

      逄三尺不止一次地颓丧于自己过分内向自闭,不善于社交的性格,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走掉,却胡思乱想,错过了主动叫住他的时机。

      自厌情绪这一刻到达顶峰。

      憋着一口气,青年转身抱住身旁不停循循善诱的大叔的手,嘴唇翕动几次,抿唇道:“大叔,请问刚、刚刚救我上岸的那个男生……”您认识吗?

      不等逄三尺说完,大叔立马飞来一个“了解”的表情:“别的不敢说,他身上穿得可是扶风一中的校服,那可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名校。”

      “听叔的话,去那儿找他,准没差儿!”大叔豪情万丈地拍拍青年后背,“那一看就盘靓条顺的还愁打听不着?”

      情绪在一瞬间千变万化,逄三尺一听是自己即将报道的扶风一中,气儿也顺了,也不跟自己较劲了,眼眸一瞬间亮起来,浸着润润的水光,脸也色肉眼可见地红润健康起来,映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显得格外俊秀清隽。

      青年面容认真,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你,又长得实在漂亮,不似家中那些人嫌狗厌的小辈,就连走南闯北的大叔也握着他的手稀罕个不停。

      气氛热烈,一旁老婆婆也试探着插话,“这就对了嘛,找到小男生也不要忘了向他学习积极向上的精气神儿,向人家看齐”,逄三尺僵住,知道是自己坠江轻生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不自在地摸摸鼻骨,对一句句昭彰鲜明地暗示感到心暖,也尴尬不已。

      一张张陌生朴直的面孔,一声声温暖委婉的劝告,即使于他没有实际意义,青年仍然郑重道谢,并附以真诚保证。

      ·

      昏黄的夕阳于世界尽头倾颓,光线渐暗,浑浊的暮霭低压下来,天地缝合了,给这座疲惫静谧的城市落下帷幕。

      无论是闷燥喧闹的车厢、肮脏恶臭的巷弄,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一样。

      一样的麻木不仁,索然无味。

      但这些或鲜活或压抑的物象,却无一不给毓崝亭一种恍如隔世的新奇感——这让他感觉有些微妙。

      恰逢初中生放学,到处漫布着尖锐刺耳的叫嚣,路人的眼光投射过来收回,嘶吼打闹的小孩撞到身上,抬头恶劣地吐舌头翻白眼……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平常。

      至少在毓崝亭眼中是这样的。

      他摩挲着指骨,视线落在自己浸湿滴水的白衬衣黑校裤上,丹青水墨晕染的瞳孔里,沉浸着不似这般年纪的深邃。

      左转,再左转,穿过一条破败不堪的暗巷,攀上废弃排气烟囱的z形铁架,翻越老年房,男生老练利落地在平台间跳跃,沉郁的面色压抑着迫人的碎冰。

      钟塔撞击出雄浑的悲鸣,向万物昭告黑夜即将来临。

      毓崝亭大开大合的步伐缓慢下来,他站在高处俯视,目光逡巡流淌着恶水污垢的闹市口。

      蓦地,男生目光一凝。

      路口走来一名步履匆匆的男人,他目光飘忽不定,不与人对视也不愿讲话,像下水道里的爬虫,专门挑了个人不多的时间点出来见见天日,拿起被挑拣剩下、不新鲜的蔬菜就放入袋中。

      菜场先是沉寂几秒,轻蔑微妙的眼神于春日冰面下汩汩流动,又陡然热闹起来。

      “哎呦呦,我们大忙人小毓也来买菜喽,婶子这还有好菜,快来这里!”

      ‘大忙人’一词落得极重,好似在心照不宣地刻意强调些什么。

      角落里的老太首先招呼起来,浑浊的双目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背在身后的手飞速从淤泥里抓出几枚坏果,毫不掩饰地掺进袋中打结上称。

      “哎好嘞!五十块六,婶子看你是熟人给你便宜点,那六毛就当是我行善积德,让给你的!”

      电子秤上金额栏目明晃晃显示着“15.00”的字样,老太婆却睁眼说瞎话,还持着一副好整以暇的大方模样。

      男人站在摊位前一声不吭,原本绯红的唇色煞白,像是在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老太见他不愿付钱,原本和善的面孔一瞬扭曲,言语中充满挖苦刻薄:“怎么?付不起?”

      “我的天老爷欸,某些人做着那种轻松赚钱的行当,还要贪我老婆子这几个辛苦钱,没天理啊!”

      随着她扯着嗓门撒泼卖疯,周围也哗然议论开来。

      “这烂人啊就该配烂叶,烂泥巴就该好好待在那臭水沟里,真是找不清自己的定位。”

      “啊?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呦,你还不知道吗?他是做那种工作的……脏的很哩!”

      “天呐……”

      ……

      厌恶探究的眼神,恍然大悟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都化作千万柄利剑将男人刺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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