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梦里烟花易冷

23、第 23 章

　　第五十章
　　“要喝点什么吗？”
　　“咖啡就好。”我在靠窗的卡座坐下，将行李放在一旁。“抱歉，回学校耽误了一点时间。”
　　韩若素招呼服务生添了一杯咖啡，急忙和我说没关系。
　　其实我对面前这个女生的印象并不深刻，在她和安之恒保持情侣关系的那些年，也算是我认清楚自己和对安之恒感情的那些年吧，我几乎完全强迫自己从他们的世界里脱离。
　　我知道他们很甜蜜恩爱，但眼不见心痛还是会少几分。
　　我只从安之恒的口中反复听他说过她有多好多可爱多乖，自己对她却并没有完整清晰的印象。
　　“你这次来北京，学校的课没问题吗？”我问。
　　“没事，谎报了理由和学校请了几天假，不算无故旷课。”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两颊梨涡显现。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苦味在舌尖迅速蔓延。“但还是很抱歉，让你一个人在北京等这么久。”
　　“没关系，这也算我...我为安之恒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她提起安之恒，神色迅速黯淡。“杨隐溪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我来北京的原因，我就长话短说吧。”
　　其实这场景挺魔幻的，我和一个安之恒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女生竟然有安静地坐在咖啡馆谈话的一天。
　　从某种程度上，她是我的情敌，是我曾经羡慕过，憎恶过，嫉妒过，甚至一心想要取代的人。
　　“但好像也没办法短说，可能要往前推几年吧。”韩若素有些无奈地开口，“高二的时候，我和安之恒已经分手了。我找过他好几次，反复和他说对不起，说我必须要分手的原因。是我父母逼迫的，他们说如果我不分手我就不要读书了。安之恒一开始对我的态度是愤恨的，后来就逐渐变的平静。我宁愿他瞪我骂我，最起码那样我能感受到，他还是喜欢我在意我的。”
　　韩若素提起往事，眼眶有些红，握着咖啡杯的手反复收紧又放松。她径直望着我，仿佛对我的情绪也是复杂的。“可是高三开学后，一切都变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高三那一年你转校了对吗？”
　　我点头，并不回避她的目光。
　　“高三那一年，我精神状态不太好，成绩掉了很多。我爸妈也终于知道早恋也并不一定会对我的成绩有害，他们说不想管我，只希望我开开心心的。我立刻觉得，我和安之恒有希望了。我兴高采烈地去找他，和他说我们复合吧。我以为他肯定会同意的。因为这样的话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我也说过的。当时我甚至抱了安之恒，他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推开我。所以我以为只要我态度再坚决一些，给的承诺再多一些，他就可以原谅我。但结果显然不如我所料。”
　　我的记忆伴随着韩若素算不上清晰了然的叙述回到了过去的某些场景。
　　温柔的月光下叶影婆娑，她和安之恒在小区楼下拥抱着，那曾经是深深刺痛我让我坚定地选择在高三转学的场景。
　　“我尝试拉安之恒的手，他比任何一次都反应剧烈地摆开。我说我们复合吧，他第一次露出那样不耐烦的眼神，就是那种属于我的温柔终于一点都不剩了。他说自己很累，自己不喜欢我了，以后永远也不会，让我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韩若素声音颤抖不稳，眼泪开始无声地落。
　　我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却并没有出声安慰。
　　她小声说谢谢，收了收情绪，再次开口，“我当时被他说的懵了，我知道他以前很喜欢我的，所以我才会在提出分手后觉得他一定会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可是他竟然说永远不会再喜欢我了，这让我无法接受。我执拗地认为他只是还在生我的气，我想大不了一切重来，这一次换我追他好了。高三那一年，我拼命地学习，也提过几次复合的事，但都没有结果。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我考的还不错。我又去找过他一次，知道了他的高考志愿。说起来挺傻的，我对照他的六个志愿所在的城市，想方设法以我的分数去筛选学校。我没有那个成绩考入和他一样的大学，但我还想和他在一个城市。”
　　韩若素没有刻意强调自己在选择志愿时为了安之恒做了多大的选择。但我却知道，这需要怎样孤注一掷的勇气。原来爱一个人都同样卑微，任何人都无法免俗。
　　“我本来想着，如果真的没法在一个城市就算了，可能我和他的缘分就到这里。但老天多么眷顾我，它让我和安之恒都被第一志愿录取，如愿在一个城市啊。我觉得这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我和安之恒一定会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我是真的不想放手，我们初中就在一起的，走过最懵懂最肆意最艰难的那些年，没有道理在逐渐成熟的后来分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如此强，明明只是在平淡的叙述，我却从中听出不甘与绝望。
　　“但我并没有办法改变安之恒已经不喜欢我的事实。我也逐渐明白，安之恒没有生我的气，也不是像小孩子耍所谓的脾气，他是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我不知道是谁，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让他痛苦万分又甘愿赴汤蹈火奔赴的人。我想现在，很显然你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吧？”她苦笑着，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有羡慕，羡慕我可以得到安之恒的爱。有嘲讽，嘲讽我这么多年都看不穿安之恒的心意。
　　我喝了一口温凉的咖啡，眼皮微阖，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知道了，但知道的太晚。”
　　韩若素没有接我的话，继续道，“大一上学期，我找过安之恒几次，每见一次，陌生感就越来越重。安之恒几乎已经和我记忆里的那个他判若两人。他总是在忙，似乎大学的学业压力也同样大。他不再和我说笑，反倒变得严肃古板沉稳起来。我提起复合的事，他说自己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再谈恋爱了。我问他是不是已经有其他喜欢的人，他破天荒露出那种绝望的眼神对我说，‘是啊，我很喜欢他呢，可是人家太优秀了，看不上我的。\'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过去那个自信乐观的安之恒能说出来的话。前段时间，在他来北京之前，我们见过一面。当时他脸上的喜悦怎样都无法遮掩，我问他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他说要来北京看你，顺便玩几天。我当时纯粹地认为他是因为能够来北京旅游而感到开心，但我错了。”
　　“他从北京回广州之后，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给我带了礼物，我便约他出来吃饭。那时候我已经不抱有重新和他在一起的幻想，这不代表我不再喜欢他，只是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明明来北京之前兴高采烈，为什么回去垂头丧气的。他的情绪很压抑，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还强撑着不肯说。直到这学期开学，也就是安之恒给你打电话的那晚。他主动约我出来吃饭，说自己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攒了不少钱。我俩在路边的烧烤摊撸串喝啤酒，他一边劝我说女生不能喝，一边自己喝了一瓶又一瓶。不带停的那种，一瓶一瓶往下灌，酒有的时候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把那些藏在心里不肯说，不敢说或不能说的话统统倒出来。”
　　我的手不知何时搭在桌沿，攥成了拳状。韩若素嘴里的安之恒和我看到的不一样，那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安之恒，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安之恒。
　　我的心开始疼，不是那种钻心的疼，是那种针刺般，细密但不间断的疼。
　　“我知道他不会喝酒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我也绝不会让他有会的机会。”我喃喃低语，不是说给对面的韩若素听的，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是内心的疼痛一遍遍提醒我所需要铭刻的。
　　韩若素还是听见了我的话，她微微发愣，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完全放下防备，在这个几乎相当于陌生人的面前摆除伪装。我露出笑容，苦涩的和面前的咖啡有的一比。我摇摇头说，“你继续讲吧。”
　　“他那天一个人喝了四五瓶啤酒，到最后几乎是一边灌一边哭。我当然不忍心他喝，我反复地劝，上手去拉都没有用。他一边推开我一边说，‘你不要拦我，我想喝，有些话不喝我说不出来。\'酒后吐真言吧，总之他把想对你说的话说了彻底。其实含混不清的，逻辑也不通，但我却都听懂了。他很喜欢你，这种情感早在他年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钻进心里开始萌发。他还说对不起你，说不应该以前那么嫌弃同性恋的，也不应该做那么多错事说那么多烂话让你觉得失望。他也怨你，怨你为什么谈了恋爱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让他满怀希望后，失望再到绝望。”
　　韩若素不知道我对安之恒的感情。她站在安之恒的角度，全心全意地为他考虑，看我的眼神似乎也带有怨恨，任何我为什么把她记忆里的少年变得面目全非。
　　我其实知道安之恒这些年变了很多，我看到他的成熟稳重，我在遥远的北京感到欣慰和骄傲。但我没有想到这份成熟稳重是他用怎样的痛苦，无助，压抑换来的。
　　而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我的安之恒，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像我年少时候每一年的新年愿望一样，平安喜乐。
　　往后余生，我会护他爱他，替他遮挡世界上所有名为污言秽语与和傲慢偏见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