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梦七离音》泊烟

44、旧梦前尘

　　那是一场繁华大梦。

　　他还是个孩子，拥有一千年的修为，但委实还是个平凡的孩子，他不知道博学之灵选中的三个孩子里面为什么会有自己。他觉得选姐姐都比选自己正常。

　　彼时，他在救赎之树前面打坐，银色的叶子纷纷繁繁地落，总也没个停歇。

　　“哈！”面前忽然跳出来一个小人，他睁开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紫色的眼睛，像碧湖的水一样明澈，银色的长发，与救赎之树的叶子融合在了一起。她的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时候，像两把可爱的小扇子。红红的嘴巴像樱桃一样诱人，让人想一口吃掉。好精致的娃娃。

　　小娃娃在他面前蹲下来，认真地看了他几眼，忽然伸手结了一个光壁，把他弄了进去。

　　“你想干什么？”他有些意外，因为这个光壁居然是紫色的。紫色的，意味着，她修炼的是轮回术。

　　“玩儿！”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脸上笑盈盈的，甚是可爱。

　　“放我下来。”他尽量装得很冷漠，可一颗心砰砰地，抑制不住地觉得她笑灿灿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云离，你几时对一个小娃娃有这种心思的？

　　小娃娃闹着他走了两圈，刚要说话。斜刺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把她抱进了怀里。他的心猛跳了一下，待看到那个人，整颗心就凉了。

　　“小音，你怎么又乱跑？”

　　小娃娃像只小白兔一样，在七夜的怀里扑腾，小嘴一直蠕动着，甚为不满。云离在光壁里面遥遥地看着她，目光不自觉地变得很柔和。好可爱的小娃娃，他也很想抱她。

　　“我把口诀都背完了，师傅不是说，背完了就可以玩吗？”

　　七夜给她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束好，尽量好脾气地说，“都背完了？那么多，你全认识？”

　　小娃娃认真地点头，然后指着云离问，“小白云为什么要在这里打坐啊，他是不是师傅说的另外一个孩子？”

　　七夜的目光冷冷地凝过来，口气不带温度地说，“因为他太笨，不适合跟我们一起学。”说完，也不理会还被关在光壁里面的云离，抱着小娃娃就走了。

　　那之后，云离才知道，博学之灵选定的三个孩子，除了他跟七夜，另外一个叫寻音。寻找的寻，音律的音，紫眸银发，整个灵界没有不喜欢她的。

　　而且她所学的，是最强轮回术。这是需要强大的天赋才能够修炼的最强法术。他依然很笨，笨到博学之灵教给他的口诀，他总是好几天都背不下来，这个时候，就会被罚到救赎之树前面静思打坐。

　　很意外地，那个小娃娃不知道为什么缠上了他。

　　“小白云，我跟你说……”

　　他不打算理她，因为他能看出，七夜对她的爱护。更何况，他这个笨得一无是处的普通灵，跟她高贵的血统，差了不止一点点。

　　“小白云，你不要不跟我说话嘛。我们可以一起学习的！”小娃娃说得很诚恳，紫色的眼睛闪啊闪，云离却是背对着她，继续打坐，不发一言。

　　很久，身后都没有动静，他以为她走了。

　　孩子的心性，总是三分钟热度。他抬头看了看救赎之树璀璨繁茂的样子，心中怅惘。当博学之灵选中了他作为三个孩子之一，他就一直活在虚幻之中。司学的灵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么？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像是能够成为最强者的样子？没有七夜和寻音的血统，没有他们的天赋，没有他们惊天地的样貌，只是普普通通，丢到茫茫人海里面都认不出来的一个……而且要跟博学之灵学习，付出的辛苦，是普通灵的几千几万倍，他想要放弃，行不行？

　　“啊，我就知道你存了这种心思！”忽然有一个东西趴到自己背上，双手牢牢地圈住自己的脖子，软软的香气，很好闻。

　　“下去！”他虽然不悦，却不忍心伤她分毫。

　　“小白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活泼啊？总是一个人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别人呢！你不想跟我交朋友么？”

　　“你和七夜，都是我高攀不起的。”他掰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打算换一个地方继续练习那些烦人的法术。

　　小娃娃拉住他的袖子，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可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啊。师傅说，选定我们，就是为了守住灵界的三元，我们以后是伙伴，不是吗？”

　　“我这种资质，没有资格去守三元……”

　　小小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她握着他的手，笑盈盈地说，“所以一起努力啊。”

　　这小娃娃，真是固执的个性呢。

　　灵界所有灵都知道，寻音是七夜殿下的心尖尖。七夜那种高傲冷酷的个性，只要小寻音一扁嘴，让他趴到地上去给她当马骑，他都毫无怨言。寻音闯祸的时候，七夜挡着，因为没有人能把承袭最高贵灵界血统的他怎么样，寻音想要什么，七夜上刀山下火海都给她办到，只要寻音高兴就好。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提起寻音就会想到七夜，只要说到七夜，年长的灵就会打趣，“殿下和他家的寻音啊……”

　　云离一心修炼自己的光明术，总想着有一天能得博学之灵的一声赞扬。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彻夜背诵口诀时，有一个小家伙总是喜欢趴在他的背上纠正他，他躲起来一个人偷偷练习法术的时候，有一个小东西，会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

　　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七夜很不满，但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不想寻音不高兴，皱一下眉毛都不行。

　　那是很辛苦的千年，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但在法术的表现上依然平平。直到有一天，寻音被博学之灵放入轮回之境，在里面遭受业火，冰天，幻梦三种折磨，三大圣兽不遗余力地对付她，吓得她趴在结界里面直哭，他才知道，他想要保护她，像七夜那样冲破那道自己冲不破的结界，抱住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那是七夜第一次在寻音的面前发火，他把寻音带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攻向博学之灵，“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只是个孩子！”

　　“殿下，我不能与你动手，这是灵界的规则。但是我必须这么做，因为要掌管灵界最为强大的轮回之境，必须要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头。如若你舍不得，那她纵使有强大的天赋，也只能白白浪费。”

　　“小音，我们走！凭什么他们都驯服不了的轮回之境要你来镇守！”七夜愤愤地拉着寻音就走，寻音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惊魂未定。

　　博学之灵淡然地说，“殿下，异界的安宁是每一个人的责任。若在寻音之前有人可以，我想大家都会不遗余力。”

　　“去它的责任。小音是我的妻子，以后只要在我的身边就可以。”

　　“可是七夜，最强轮回术只有进入轮回之境才能练成。我们这样会为难师傅的。”寻音拉住七夜，明明还在哽咽，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怜。

　　一直站在一边的云离此番才真正地审视着这个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公主。她虽然调皮爱捣蛋，但有一颗极善良，极纯洁的心。也许，那种干净无暇的品性，才是她成为轮回之境主人的原因。

　　直到那个时候，云离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天才。天才的背后，也是辛劳的汗水，也是努力地付出，当他看到三大圣兽低下高贵的头颅，而她拿起两生权杖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一直试图远离她的心，反而靠得更近了。

　　他是三个人中最后一个掌权的，而且多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但所幸的是，最后，他成为了三元大殿之一。

　　那一天的日光特别好，她像往常一样躺在他的膝盖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造物主特别宠爱她，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美丽犹如星辉日月，越发让人仰望起来。

　　她是七夜的未婚妻，是他不能碰触的禁地。而且在他没有修炼成最强光明术之前，他连跟她并肩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忍不住吻了她，那一吻，是他卑微而又渴望的爱恋。她没有醒，也许并不知晓，但他心愿已了。

　　梦，总是会醒的。

　　云离起身，看到云瑶站在床边，关切地望着他。“姐姐，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他淡淡地挥了挥手，不想再多说。云瑶却忽然握着他的手，蹲下身来，“云，你在怪姐姐太心狠是不是？”

　　“姐姐只是爱护我，我知道。”他的声音满是疲累。

　　“你心里还是想着那丫头的是不是？我早就知道那个丫头不能留下来！”云瑶咬牙切齿，转身就要出去。

　　“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能由你一手操控的！洛寻音只是一个无辜的凡人，因为她身上有她的很多品质，我才格外地喜欢她。因为一千年以前，我来不及对我心爱的人说那一声喜欢，一千年以后，我把这当做对自己的补偿，可以吗！”云离按着胸口，翻滚的悔恨犹如烈火焚心。如果他有勇气，如果他不犹豫，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会完全不一样。她消失得那么干净，那么决绝，一点点念想都不给他留下。她明明可以留下一魄转世，明明可以历劫重新回来，但她没有，最后，她什么努力都没有尝试。

　　云瑶连忙奔了过来，抱住云离，“好好，你别生气，冷静些，千万不要再伤到自己的身体。”

　　“我答应你不再见洛寻音，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这样还不够吗？”他终究是连那一抹影子都抓不住了。

　　“好好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离挣开云瑶，重新躺回床上，闭了眼睛，“姐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