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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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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好了吧!”
“什么叫好了吧,本来就是你的错……”
争执声从后院角落里传出来,夜色已晚,明月高高挂在夜空,落在树木枝叶上,凭添光亮。
素勉深吸了口气,心想,既然服软就服个彻底吧,“好,是我的错,本来就是我的错……”
素卿卿蹲在草地上,闻言偷偷抬起脸看了一眼,“那你错在哪了?”
月光可见这个中年男人高大的身影僵了片刻,如果这个孩子不是自家的,他真是要一拳头打晕的。
素勉三两下将她箍在臂弯里,从那个昏暗的角落里拉了出来,直接往房里去,“得寸进尺是不是?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给我吃饭!”
素卿卿使劲挣扎,奈何挣不开那只铁臂,只能被勒着脖子拖走了。
屋里灯火明亮,父女二人低着头吃饭,素卿卿小声道,“勉哥,跟你说个实在的……”
素勉头也不抬,“嗯。”
“你以后不要在那么多朋友面前说我,我很没面子的,像今天这样,容珏又要笑我好几天了!”
“你有胆子给我捣乱,还怕人家笑?”
“我也不是怕他笑……”素卿卿戳着碗里的米饭,若有所思,“主要怕他在思存面前胡说八道你知道吧……”
老父亲抬头,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
素卿卿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生气的父亲,笑出声,故意道,“勉哥,行行好?”
对方埋头扒饭置若罔闻,素卿卿笑个不停。
素卿卿打了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察觉腮边一边冰凉,伸手抹去,满手水泽。
“醒了?”
素卿卿回头看去,正见百里临川在一旁的书架上翻看书籍。
直起身来,才发现肩上盖了件披风,又闻百里临川道,“天气越发的冷了,你打算如何?”
“这边怕还得废些时间打理,让夏橙查一下之前军队制衣的工坊,应有为军队过冬置办的棉衣。”
“我是说你。”
百里临川放下手中书籍,这原本是淮安大臣的府邸,素卿卿暂住了进来。
“我?”
“是啊。”百里临川负手过去,“闫氏已灭,诸侯军队也已离去,不日这里也会有人来接管,你打算如何?”
她打算如何,她也不知道啊……
素卿卿没有头绪,只反问,“诸侯军队已离去,你又为何还在这?”
百里临川望着她,十分郑重道,“我想带你回云州。”
“回云州做什么?”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像以前一样。”
素卿卿眼眶泛酸,她也想像以前一样,可是回不到过去了,勉哥不在了,玉姨不在了,玉姨家那个小团子明远也不在了……
素卿卿趴回桌面,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不可能一样了……”
百里临川望着她的脑袋,半晌,叹息道,“阿卿,过去的总要过去,你还活着啊……”
“只要你在云州,我便能护你周全,我和老师,想让你好好的。”
素卿卿没有出声答复,百里临川默了半晌,道,“你好好想想。”
从屋里出来,迎面便吹来一阵凛冽的寒风,百里临川眯了眯眼,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回廊处。
“如何了?”
百里临川摇摇头,“她在犹豫。”
回廊下是一道湖水,有桃枝从底下伸进来,光秃秃的枝条,丑得很。
“其实没有地方能留得住她,我们想让她随我们回云州,可到底她也会走的。”
百里临川没回答,他也知道,但他想,尝试过才能知道结果,他并不想让她再回去许京,再经历那些诡谲阴谋。
“阿卿已经不是阿卿了。”他有些怅然,“在墉城第一次议事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恣意坦然,更多的是冷漠,谨慎……”
“我都不敢再多看……”
林惜望着湖面,思绪忽远忽近,“我们也早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人总要学会长大,在现实的敲打下,变成另一副模样。
林惜回头,“不要逼她,她不是我。”
百里临川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那双美丽的眸子,正定定的望着他,他心里某个地方似被针扎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痛。
“是你在逼我,还是我在逼你?”
林惜生在深闺,在认识素卿卿之前,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知愁苦为何物,亦不知真心欢喜为何物。认识素卿卿以后,越过框架礼制,终于知道,人活着可以无所顾忌,不用唯唯诺诺。
可突然有一天那个如月光一般明亮的人坠入了黑暗,离了她左右。她也慢慢知道了,言不能由衷,从事终究无法由心。
她其实很懦弱啊……
“说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林惜呡嘴,“我跟随你来,只是为了见阿卿,想陪她度过最重要的时刻。你不用对许姑娘那么严厉,毕竟我随军也是因为这样的私心,你既然能容我,想必也能容她。”
“天气寒冷,我先回去了。”
林惜紧了紧披风,转身离开了回廊。
第十天,辽城下起了雪。
城内官防布局都清理了一遍,这个诸侯国从此从大宣的历史上消失了,而明帝责难的圣旨,也一直没有来到,素卿卿等来的是新任郡守和一封信。
素卿卿捏着信走出郡守府老远,最终在一条街道停了下来。
那街道覆满了白雪,再走出几百米,就是离开辽城的路。
素卿卿看着信许久,直望到裸露在风雪里的手都冰冷僵硬,她才慢慢打开空白洁净的信封。
信里只有十二个字:自此,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
素卿卿将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心里有了决定。
素卿卿领着大军回京去了,行至路途的一半,扎营整顿,素卿卿望着面前被冰雪沾湿,央央的努力燃烧着的柴火,才恍然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独自出神,连有人走近身旁也不知。
赵渡旅站了好一会儿,才见素卿卿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奇奇怪怪,“坐。”
待赵渡旅在旁边坐下,她才慢慢悠悠的翻动着双手烤火,“你有话说?”
“对闫氏下的处决令,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素卿卿挑了挑眉,怪不得入了城以后一直对她态度恶劣,原来憋着这么些疑问呢。
赵渡旅见素卿卿神色冷漠,冷声道,“是你的意思吧,你怎么敢!”
你怎么忍心!闫王氏里还有几个年幼的王子,都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字都没有认全,就这么死在了屠刀之下。
得到了证实,赵渡旅脸色铁青,“素卿卿,以前我只觉得你心高气傲,却不想心肠也是如此冷硬!”
素卿卿偏头一笑,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之前有人跟我说,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今日与你共勉啊。”
赵渡旅被她那轻松谈笑的模样气得想要发疯,又见她道,“你这些年来也从未对我有过好言好语,我真是深受其苦,依你看,我这么狠毒的心肠,是不是也应该对你有所动作?”
“你……”
应该是要有的,不然这人吃饱了,他总撑着。
赵渡旅附身过去,想要拽住她的衣领,江亭晚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紧紧抱住他。
“赵将军,你冷静一点!”
素卿卿起身,抖落身上沾的雪屑,又看了他一眼,“江亭晚,摁住了,否则我的翠微不长眼,留不得他回京复旨。”
“素卿卿你!”
待素卿卿踩着雪走远,江亭晚才放开他,“你想干什么?!为了逆贼对你的主将动手吗?”
“你不要忘了,你是来助将军灭闫戴罪立功的!”
赵渡旅被他推得倒退了几步,脚上踩进雪里,被拌倒在地,一时没了气焰。
对了,他现在是罪臣,而闫氏,是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可是,可是……
赵渡旅捂住脸,半晌没出声。
江亭晚见他这般模样,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如将军刚才所说,若将军真是那般人,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还得以探得居狼关守备图,立下大功?”
“只是你向来对将军有所偏见罢了,我认为此事将军做得没有错。”
赵渡旅松开脸上的手,依旧闷闷不出声。
“你从你的眼里只看到将军因为私人恩怨下了处决令,可你有没有看到这场刺杀牵扯出的阴谋?”
“留下闫氏,整个大宣都要为之付出代价,陛下一时糊涂,将军却清醒得很,不管是因为私仇,还是大势,闫氏都必须灭。”
或许在素卿卿眼中,私仇的缘故大于大局,但在灭闫一事上,江亭晚却是站在素卿卿一边。
各怀鬼胎前来助阵的诸侯,以及天下不诡之人,都需要一次震慑,一次血腥胆寒,不敢轻易冒犯的震慑。
江亭晚望向素卿卿的帐篷,喃喃自语,“这才是朝廷的将军……”
江亭晚将赵渡旅从地上扶起,再没有大声说话,又是平日里不紧不慢的模样,“走吧,吃点东西,离回到许京,还要好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