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柰》昭二十

23、第 23 章

　　将军要回来，将军要回来了……
　　阿碧一路跑一路笑，寒光在屋顶上大老远便见她过来，叫下人开了门，阿碧进了门，看到他，还招了招手。
　　阿碧在门前遇到刚从门内出来的润声，一把抓住，“润声哥哥，将军要回来了？”
　　润声点头，不自觉带了笑意，“嗯，大约明日晚间便到城里。”
　　得到肯定，阿碧咧了咧嘴，又在原地转了两圈，“真好！”
　　“陛下赏赐了一座宅子，我已经安排了人过去，都是些可靠的，你先把将军的一些衣物带过去，待将军回来，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阿碧重重的点头，“好！”
　　润声笑了笑，回过身去关门，阮思存仍然坐在榻上，旁边火盆烧得烫烫的，虽然手上翻着书册，目光却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又是半日。
　　“大人怎么了？”
　　阿碧凑上去看一眼，实在不能理解阮思存在干什么，发呆？
　　润声摁住她的脑袋往后推，“自然是开心的……走，先带你去新宅子认认路。”
　　阿碧边走便回头，果然人和人开心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吗？
　　素卿卿是第二日入夜才进的城，原属兵将已回到城外驻扎地待命，进城内有八千之众。
　　早几日便有传闻奉命灭闫的军队要回来了，有些好热闹的百姓翘首以盼，早早等在主干道上，想看看传说中好用奇兵的女将军长得何等模样。
　　许京里华灯高挂，白雪映月，素卿卿立在马上，一身盔甲威风凛凛，丝毫不显女子娇弱。
　　不知稀薄的人群中谁先惊呼了一声，很快引起了巨大的反应，越来越多人凑了过来，街道两旁人员立满，为了保持前行，素卿卿不得不派人压开道路。
　　夏橙一脸懵，“发生了什么啊？这些人大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明明就是为了避开人群，才连夜进城，怎么好像，人还比白天多！？
　　江亭晚低头轻笑，“我们将军藏不住了。”
　　“啊？”
　　藏不住的主人公并没有在意皇城里的人们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顶着寒冷出来看热闹，只想着待会儿入了宫，见到那人时，他会有什么反应。
　　直至临近宫门，百姓才骤然少了下来，素卿卿只领了夏橙江亭晚以及赵渡旅几人入宫，刚跨过玄门，便见一群玄色官袍的官员站在前方侯着他们。
　　为首的，正是阮思存。
　　宫道漆黑，两旁禁军虽持着火把，尤觉冷寂。穿着瑞锦纹官袍的男人，却仍然出挑醒目。
　　远远看着那如芝兰玉树般的人物，素卿卿不由加快了脚步，披风飞起来，几乎呼到夏橙脸上。
　　素卿卿来到跟前，这才注意到阮思存身旁另一个人。
　　“成王殿下。”
　　素卿卿转向阮思存，垂下眼脸，略敛了敛情绪，“左相大人。”
　　身后一众人也跟着行了礼，这才闻成王道，“素将军辛苦，众位将军辛苦，父皇正在玉清宫等候，请。”
　　“是。”
　　素卿卿应了一声，跟在成王右后方进宫。
　　阮思存在成王左后方，离素卿卿只有一步远，身后众官员将领呼呼喝喝，只闻脚步声沉重。
　　阮思存稍稍侧目看去，正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隐晦的望着他，他能从她眼底里看出她的笑意。
　　幸而是黑夜，他想，不然她一定会看清他衣袖下因紧张而握紧的手。
　　“素将军不愧是烈炎将军的后代，此番讨伐逆贼，真是大快人心……”
　　成王突然偏头对她说话，素卿卿一愣，忙收回目光，中规中矩的回了，“殿下过奖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又客套了几句，便再无话可说，一众人往玉清宫去了。
　　殿门刚开得了一条缝，平日里最没正行的夏橙都挺了挺脊背，敛住气息。
　　明帝在玉清宫内就此番讨伐问询了一遍，又论功行赏，最后封无可封，问无可问，敲着龙椅沉默半晌，将一众人遣散，留了素卿卿下来。
　　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落在素卿卿头盔披风上，宫门外黑压压一片，远远的还能看到前方街市的一点光亮。
　　直至身后宫门合上，素卿卿才张口，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将军……”
　　素卿卿那口气刚松完，就听得有人唤将军，夏橙从一旁突然冒出来，身后跟着江亭晚和赵渡旅，许是等了许久，身上都是雪。
　　“将军，陛下他没责难你吧？”
　　素卿卿一眼扫过去，雪夜里三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非常想笑，但是得忍住。
　　于是她沉声道，“毕竟有功在身，陛下不好说什么，只是多问了几句。”
　　江亭晚道，“只是问了几句？”
　　他有些不敢相信，又上上下下看了素卿卿一会儿，发现没甚异常，没有受伤。
　　素卿卿沉吟道，“你们也别将陛下想得这般……呃不讲理，其实他还是很睿智的……”
　　睿不睿智这不好评说，但有时候拎不清也是真的，江亭晚摸摸鼻子，不搭话。
　　夏橙认真道，“将军，你若是真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嗯！”
　　“陛下许咱们休养几日，都别在这站着了，回去吧。”
　　见并没有什么异样，江亭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夏橙抱着胳膊喃喃，“将军你也早点回去，咝，这才入冬，真是冷得要死咧……”
　　素卿卿点头，夏橙与江亭晚便率先走了，一直没出声的赵渡旅看了她一眼，也往自家方向走了。
　　素卿卿摇摇头，笑了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宫墙巍峨高森，直透出一股威不可侵的气势，素卿卿看得出神，身后突然响起了车轱辘声。
　　“素将军，阁主派属下来接您。”
　　素卿卿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笑，点头，“走。”
　　那男人将素卿卿送上车，又亲自驾马，往相府侧门去，车轱辘压在积雪上，咿咿呀呀的响。
　　“上次在天牢救许兆临的是你？”
　　男人在车外一怔，老实在在的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其实车里的人看不到，“是属下。”
　　车里人又问，“你们星火阁何时组建的？”
　　“景仁十三年九月，阁主在云州时招集一众有志之士，在爰鹭山上定的纲常，立的规矩。”
　　景仁十三年，那时老师刚开稷学不久，这样说的话，她在行云别院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成立了星火阁，这许多年来，她没有接触到这些江湖组织，所以他不并是刻意隐瞒她。
　　车里静了下来，男人回头望了望，只看到晃动的车帘，他想了想，还是道，“将军不要多想，阁主做事向来深谋远虑，那时阁主命我等救许兆临，就是为了让他替您破居狼关，只是阁主那时还没说服许兆临，所以没敢提前跟您说清楚……没想到……”
　　没想到被她撞见了，还大打出手。
　　素卿卿对着空气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多想。”
　　复又安静了下来，素卿卿掀开窗口的帘子，已经到了相府附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觞。”
　　“哪个觞？”
　　“流觞曲水的觞。”
　　“嗯，好名字。”
　　素卿卿又道，“下次你再跟着我的时候，不要再穿带铁环的衣裳了，吵得很。”
　　叶觞:“……”
　　竟然早就被发现了！！他跟着她从淮安回来的一路上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追踪术更上一层楼了……
　　车停了下来，有下人在门边侯着，见素卿卿下车，忙将她引进去了。
　　叶觞牵着马，摸着腰带上的铁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下人将素卿卿领进了阮思存屋里，素卿卿一进屋，就被屋里的暖意包裹住，三四个火盆围着烧，屋里空无一人，榻边桌上还放着一册书，而里屋就是阮思存的卧房。
　　什么臭习惯，总把人往卧房带，也不知有多少人来过他的卧房外屋……
　　素卿卿想着，有点头痛。
　　润声赶来，也不进屋，只站在门边，“将军稍等，公子一会儿便来。”
　　说罢便关上门又去了。
　　素卿卿翻了翻他那书，将头盔摘下来放到一边，便在桌边坐着烤火，一放松下来，便觉得身上盔甲又湿又重，非常难受，索性连盔甲头盔也都卸了，靠着火盆边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