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54、青灯（3）

　　何启澜捡起盒子，取出里面那盏青灯在手上把玩着，侧目看着岳箫，是在等他的解释。
　　岳箫看着那盏青灯，犹豫片刻，便将他与这几个盒子有关的经过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关于巫蛊之术的猜想。
　　何启澜听罢，没有说话，顿了顿忽然哂笑了一下，将青灯重重的按在桌子上：“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吗，如此好骗？”
　　“刺史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并非蒙骗刺史大人。”岳箫扶着桌子轻咳了两声。
　　“你说这些盒子是忽然出现在太守府门前的，盒子上贴的纸只要消失，盒中塑像所示之人便会死，那么这盒中的青灯该如何解释啊？”
　　“下官不知。”
　　“不知？我看这件事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还装什么不知情的样子。”
　　“此事绝非下官所为。”岳箫急着想要解释两句，却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不是你做的？”何启澜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桌上的另一个盒子：“如果不是你做的，那本官打开这个盒子，看看里面放的是不是塑像。”说着便将那个盒子拿了起来，一看便笑了，在岳箫面前晃了晃道：“这个盒子上贴的纸可没了，按照岳大人的意思，塑像的那个人一定会死喽？”
　　屋内的人见他拿起盒子都想上前阻止他，可一见盒子上的符纸已经不见，顿时愣住了。岳箫向顾常询问的看了一眼，后者却只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盒子一直由顾常看着，只是这么不到一刻的功夫，若不是何启澜所为，那么究竟是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众人眼皮底下将符纸取走，难不成真的有鬼？
　　只这稍一愣神的功夫，何启澜已将盒子打开了，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塑像，他取出来一看，笑道：“还真有塑像！”说罢，见盒子底下放着一张红纸，取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书三个大字：夏平初。
　　“这回是夏家啊？”何启澜扬起红纸在岳箫面前晃了晃，道：“本官今日还见到他了。”说罢，吩咐手下去寻这个夏平初，还特地强调：要快些去寻，不要让凶手有机会下手！话是对手下说的，可眼睛却在往岳箫身上看。
　　岳箫没有理会他，连着咳了一阵，便有些支持不住，顾常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本官想平初应该不会遭到毒手了吧？”说着，装模做样的在屋中扫了一圈，故作惊讶的问道：“岳大人病成这样，怎么不见苏先生在一旁照顾啊？”说着，便阴笑着等着岳箫的回答，他仍是怀疑苏琬就是凶手，听岳箫的吩咐杀人。
　　“刺史大人是在问草民吗？”话音刚落，苏琬便悠然的从门口走进来，打量何启澜一眼道：“是还没有好完全，想让草民再为大人施一次针吗？”他笑着问道。
　　明明是很柔和的笑容，可看到他眼中那漆黑的瞳仁时，便一下子想起了鹤口穴的事，当即感觉背后一凉，心中莫名的起了几分恐惧。他转过头不再看他，对岳箫道：“这盒子的事完全是无稽之谈，若是今晚过去，平初还能完好无损，本官看你还如何辩解！”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岳箫说着，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苏琬走到他身边为他顺气。
　　何启澜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心中暗道看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这一夜，众人都没有休息。何启澜派出去的手下一个都没有回来，吩咐他们的是见到夏平初回来禀报，这没有回来，便是没有见到。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何启澜的心中也愈发的紧张起来，他几次看着不见紧张的岳箫和苏琬，心中那点肯定也慢慢的失去了信心。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有人回来禀报了。可来者却不是何启澜的手下，而是县衙的衙役，他面色慌张的跑了进来，一面跑着一面喊道：“太守大人不好了，又出人命案了！”跑进屋中的才见何启澜也在，当即闭了嘴，慌张的叩拜行礼。
　　何启澜自然听到了他之前的话，心中顿时一凉，可仍存着那一份侥幸上前一把抓住衙役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看着他问道：“死的是什么人？”只要不是夏平初，只要死的不是夏平初，不管死的是谁也能让岳箫没有办法。
　　可他眼看着衙役颤抖的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让他在那一刻几乎没有听懂，他听到的是：“是夏家的大公子，夏平初。”他一下失了力气，松开了衙役，顿时安静了下来。
　　岳箫由苏琬扶着走上前去，想问问具体情况，却被何启澜一把拉住，一双手仿佛钳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刺史大人此话何意，下官也是一筹莫展。”
　　“你会不知道？官中做局的高手，被你盯上的人没有能活的过半年的，你敢说你不知道？”何启澜手上更加了几分力气，几乎要将他的手臂捏碎。
　　“刺史大人的意思是，那些人是我杀的？”岳箫咬紧了牙，面上却看不出半分端倪。
　　“除了你还会有谁！”
　　“刺史大人也说了，下官是官中做局的高手，所以下官只会对官员下手，那些可人不是官。”岳箫一字一句的说着，没什么力量声音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的在他心上砸了一下，他说：“刺史大人不如说我的目标是大人会更准确。”说罢，他微微的一笑，便与苏琬一同离开了。
　　他们要现场查看，可何启澜却好像听到了什么这世上最恐怖的事一般，惊恐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耳边回想着都是那一句，岳箫的目标是他！岳箫会对他下手！不，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去做点什么。他不安的在屋中来回走着，走了一阵，好像忽然想了什么似的，立刻跑了出去。
　　这边岳箫却完全没将自己那句放在心上，出了门他们便驾马匆匆赶到了案发之地。路上衙役大致向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昨晚他们依照岳箫的吩咐在他所说的那个方向巡查，可因为不知道具体目标是谁，他们只能漫无目的的找。不过想也该是一位权贵家的少爷，他们便着重盯着那些人，可整整一夜，他们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想着一夜既已过去，该是无事了，可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将那一带可能藏人的地方再次巡查了一遍，结果便发现了夏平初的尸体。
　　衙役讲完，他们已经到了案发之地，这是一个普通的茅屋，看屋内景象该是经常有人在这里停留的，此处位于山脚下，想必是用作上山砍柴或是打猎之人暂时休息之用。
　　四下环顾，粗看之下便能感觉到这与前四桩案子是同一人所为，尸体呈大字形被摆在屋子正中间，脸上带着笑若不是出现在死人的脸上，倒还真的像是梦到了什么美事。
　　苏琬上前验尸，其实不用太过仔细的检验也能知道，尸体全身并无明显外伤，也并非中毒，只有在鹤口穴周围有一道不引人注意的轻伤。是死于针刺鹤口穴的，与前四位死者相同。
　　屋内仍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尸体既是在这，那么这里应该有进入地宫的入口。
　　因此岳箫吩咐衙役先将尸体运回去，随后与苏琬一同在屋内寻找入口。
　　这入口不难找，与那鬼宅中的机关有异曲同工之意，只是即使找到入口，此时也不敢贸然下去。他们向里面探了探，只能看到一条漆黑不见底的楼梯。
　　“你的毒才清干净，就别下去了。”苏琬拦了岳箫，自己便要下去，却被岳箫拉住了。
　　苏琬回头拍了拍岳箫握住自己胳膊的手，笑道：“我是个大夫，知道怎么让自己平安无事。”说罢，他便推开了岳箫的手，进入了那个暗道。
　　岳箫紧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暗暗算着时间。时间若是久了，他便会紧张不已。好在苏琬没有让他等多久，便从那个洞口中出来了。
　　“从这里进去是咱们没去过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破旧的帷幔。这地宫里一定是互通的，可能在别的地方还有咱们上次没找到的机关。”苏琬简单的向岳箫叙述了在下面的所见，便抖了抖衣服上沾的浮土。
　　岳箫听罢，便放了心，虽说从这里下去不会见到尸体，可他也不想下去一探究竟了，便招呼所有人打道回府。
　　“这该是最后一个死者了吧？”苏琬问道。
　　“有六个盒子，五个里面是塑像，塑像的人都死了，这个夏平初应该是最后一个了。不过，那青灯是什么意思？”
　　“夏姨之前说那符咒与佛家有些关系，青灯也是佛家之物，想必这些盒子确实是出自于佛家之法。”
　　“若是真的与佛家有关，那也许是长伴青，灯离尘俗，皈依佛门。”岳箫抬头向天空望去，今日是个好天，万里无云，十分透彻。他缓缓的开口：“我想这也许是指心境空静，独守寂寞。在一切结束之后，要懂得放下，让一切烟消云散。”
　　苏琬听罢，爽朗的笑了起来：“小竹啊，我若不是知道你说的是案子，我怕是要以为你要出家呢！”
　　“出家也不错啊，不过，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做，暂且还耐受不住那份寂寞。”说罢，二人便相视笑了起来，策马扬鞭，竟是在城外兜了一圈才回到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