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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泑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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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的注视下也默默的注视着他,心中回想他这一路所经历——被挚友背叛、失去一身法术、无法化形……想的越深,心头越是一阵酸楚,我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能比谁更为困苦呢?
“小妮子,你这么盯着我,难不成是为我的美貌而痴迷?”
一个十分磁性的声音将我从万千思绪中拉回,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目不转睛的盯了帝江许久,又回想他刚才那句话,脸上忽而开始滚烫起来。
“看来你在此被困的时日还是不够,不然你怎么还有力气拿我打趣!”我瞥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收回眼神看向别处。
“别别别,姑奶奶,我错了,你快去那无启国帮我寻求解困之法,如真能将我救出,我帝江必定记下你恩情,待日后恢复法术,你想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先不说将他救出是否为天道之中的命数,若我想为爹娘报仇,多帝江这么一个帮手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放心,我涂山汐沐一言九鼎,既已答应将你救出,那必定不会食言,况且你我在此相遇也是一种命数,我不会违背天道的安排。只是人族既将你困在此处,又怎愿将你轻易放出?你说与神族蓐收相识,听说他无所不知,或许他有解困之法。”我边说边站起身在这冰洞中来回踱步,刺骨的寒冷让我有些待不住了。我才在此留置半晌便已感觉冰凉难忍,帝江已经被困数年,不知他是如何捱过这日日夜夜的。
“没有用的,这天山终年积雪,乃天下至寒,纵使你在此搭起火堆,也无法赶走寒意,你这青丘涂山家的小狐狸还是得了消息快些离开吧,省的再被这万年寒气伤了身体,”帝江双眉微提,嘴角上扬看着我说,“你说得对,寻蓐收或许有解困之法,我在与九阴相识之前曾与蓐收有过些交情,你出了这天山向西行二百九十里便会看到一遍布玉石之山,名曰泑山,你在日落之时去山顶便能寻见他,向他提我之名即可。”
果然活的久见识多,我一提自己姓名,他便知我乃青丘灵狐。
“你在此处等我,若顺利的话,不出一日我便能回来。”说罢,没等帝江回应,我便变化成一只灌灌鸟从原路飞出这冰洞,也不知何时我的幻化之术才能完全恢复,到那时我便可以用自己的真身在大路上自由的奔跑。
洞外的世界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日头正向西边的地平线靠近,看来今日是见不到蓐收了,虽然现在是顺风飞行,但估摸着以我的速度待到泑山山顶之时,天已经大黑了。
我百无聊赖的追着太阳的脚步飞着,身下万千景色皆被我甩至身后,可眼前耀眼的日头却怎么追也追不上。或许生命的意义也如此,无论是神、人还是兽,又或是一根毫不起眼的小草,只要在这苍茫世间存在着,在其生命不停歇的运转之时,总有一个目的地要去,终其一生,倾尽一切,直到生命快要枯竭之时才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但就在转瞬间,在生命消亡前的最后一刻,就连那个目的地都忽的消失不见……
不知飞了多久,金乌终于藏于水底,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但与此同时,一轮银盘又带着些许微光在东边冉冉升起。泑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我逐渐低飞直至落在临近山顶处。
我落在一颗粗壮的枝头上,然后变化回人形背靠着树干稳稳的坐在上面。不知是泑山无鸟兽还是此时万物皆已入眠,夜,静的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我望向远方的明月,月牙弯弯像小船,小船载着沐儿来到娘身边……我想娘了,我想躺在她的怀里,听她为我唱这首童谣哄我入眠。
我调整了一下身姿,而后闭上双眼。睡吧,睡吧,睡着了或许在梦里就能见到爹娘……
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再次睁开眼,我躺在一张熟悉的小床上,晨曦的微光透过窗照在雪白的墙壁之上,无意中倒映出床边那盆兰花的倩影。爹爹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翻阅着。我不忍打搅爹爹的雅兴,于是蹑手蹑脚起身从他身后悄悄走了出去。刚从卧房来到正厅,灶房飘来的饭香味儿便将我吸引上前去,娘亲正站在火灶前烹饪佳肴,我依旧不忍打扰她,于是又悄悄离开灶房走到院中去。院中一个漂亮的女童正在和一只灰羽花颈灌灌鸟玩耍,只见那灌灌鸟叼着一枚彩球在空中飞舞着引得那女童抢夺,但奈何体型尚小蹦跳不得,无奈之下便化身成一只九尾白狐朝那灌灌鸟飞扑而去。刹那间,鸟、狐、球皆滚落在地乱作一团。
“沐儿~”
我和那女童同时向灶房的窗边望去,是娘亲在呼唤我享用饭食,爹爹也不知何时来到院中寻我。他微笑着向我走来,可却又从我身边掠过,径直向身后的女童走去。
“爹爹,你怎么不认得我了?”我焦急的转过身向爹爹大喊,可他却充耳不闻,牵着女童的手与我擦肩而过。
我又跑到灶房娘亲的身边欲引起她的注意,可娘亲却也是如看不见我一般从我身边离开。
“爹,娘!”
我大喊着冲到桌边,可眼前三人却无一人理睬我,只是自顾自的吃起饭来。我走到女童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想要叫她起身将本属于我的座位让于我。可就当我以为她也不会理我的时候,她竟阴笑着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这张脸和我一模一样,她就是我!
“我是涂山汐沐,你是谁?”女童问我。
“我,我才是涂山汐沐,你一定是什么妖兽变化成我的样子将我爹娘蛊惑!”
“涂山汐沐是先天九尾灵狐,我有九条尾巴,你有吗?”女童边说边变化出九条尾巴在身后摇摆。
我也试图让自己的九尾显现出来,可费尽力气却怎么也做不到。
“你个冒牌货,你才是妖孽,你去死吧。”女童说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然后猛地捅到我心脏处又拔出,鲜血在瞬间迸发,我使劲捂着心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液如溪水般在我身上流淌。
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我倒下了,倒在了女童阵阵恐怖的阴笑声中。
“姑娘,姑娘醒醒。”
我睁开双眼,剧烈的疼痛从背后袭来,勉强站起身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原是我做了噩梦,从那树上掉了下来。随即又看向将我从噩梦中唤醒的人,那人站在我眼前,似人又非人——他左耳盘着一条青蛇,双手长着和老虎一般的利爪,一条细长的白尾垂在身后。
“姑娘,我方才见你从这树上坠下,又昏迷不醒,还以为你已殒命,现在看来你相安无事,那我便走了。”
“等等,”我看向他身后,已然一副日落之图,我居然一觉睡到了黄昏,此泑山人迹罕至,眼前之人又长相奇特,想必他就是我要寻之人,“你可是神族蓐收?”
那人听我一言,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微微点头回答道:“正是在下。”
我并不想与神族之人多来往,于是便直截了当的将帝江之事原封不动的告知于他。他听了之后,神色无改的说:“我乃神族掌管刑狱之人,但其他二族之事我无权插手,你来寻我,我也无可奈何。”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丧气,难道这条路就此断绝?
蓐收似乎看穿了我心之所向,于是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有救他之法,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你快言说来,我答应了帝江一日之内回去,他若迟迟不见我身影怕是会心灰意冷,自绝经脉而亡。”我向他撒了个谎,企图尽快办完事,早些远离这神族。
蓐收见我救人心切,便不再绕弯子,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方盒,然后说:“人族多寿短,且无术法傍身,我们神族这仙丹若是他们吃下,一日之内便可身获奇能,这盒中有仙丹三枚,想必应是能将帝江救出。这可是我费劲心力从昆仑帝那里得到的仙丹,我自己留一颗,剩余这三颗便都在这里了,你可要好好使用。”
说罢,蓐收将方盒递交于我,然后留下一句“珍重”,便转身向山顶走去。既然仙丹已得,解困之法也已知,我也不必在此处多留,于是摇身一变,又化作灌灌鸟背对太阳飞离。
我没有飞去天山,而是直接去往无启国,身上揣着这三颗神族仙丹如同烫手的山芋,我恨不得立刻将它们送出。无启国距离泑山也不算太远,只需几个时辰的路程便到达。待到无启国洞口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变回人形,在洞口大喊:“无启民众,鄙人有要事相求,还麻烦开个门让我进去相商。”
我只是喊了一遍,洞门便大开,先前打渔的两位无启民站在洞口迎接我。
“你可是又有事寻问尊者?你来晚了,他已经进入休眠期了。”其中那位大哥样子的无启民对我说。
回想起之前尊者讲述的当年封印帝江之事,无启国中应是有几位懂巫术的异能者,此趟只需寻他们即可。
“不不不,我此回不是来寻尊者,听说国中有几位巫贤,我有事与他们相商,记得上次尊者说他们还没有苏醒,如若他们还未过休眠期,还请待其苏醒后通报一下,我可一直在洞外等候。”
“不必了,”两人说着,做出邀请的动作,“三位巫贤已醒,你跟我来。”
无启民还是那么朴实、好客,我紧跟着他们二人向里面走去,再次探访无启国已经是轻车熟路。
步行到一处石屋前,隔着篱笆便见到一位女子模样的无启民和两位男子模样的无启民坐在其中闭目修身。
“巫贤,有兽族来寻。”两位引路的无启民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走进石屋,三位巫贤待我来后便皆睁开双眼。
“你有何事?”
“不知三位可知泑山有一神族蓐收?”
“知晓。”其中一位男子模样的巫贤回答道。
“那你们可知那天山冰洞中的怪物又是何身份?”
“不知。”另一位男子模样的巫贤回答道。
“他名曰帝江,虽为兽族却与这神族蓐收关系甚好,今日蓐收得知他好友被人族困于天山洞穴之中,特派我带三颗神族仙丹前来换其好友之自由身,且神族之人一言九鼎,他保证帝江从此不再踏入无启国半步,如若再犯各位巫贤可去泑山取他蓐收之性命。”
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好在实话中夹杂了一些谎言。果然如蓐收之所料,这人族巫贤听到“仙丹”二字,双眼仿佛都在放光。三人故作镇定的迟疑了片刻,而后其中女子模样的巫贤说道:“神、人、兽三族千万年来本就友好相处,他帝江也是因为犯我无启国之地才被我等拿下,既然尔等愿以仙丹来换,且做出如此保证,我们又有何不放之由?”
“谢三位巫贤,”我拱手向他们表示感谢,“不知三位何时可动身随我去那冰洞中?”
“既然小友救人之心急迫,我等现在即可动身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