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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雀啄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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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末急忙冲出去,只见一个打杂姑娘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指着走廊尽头敞开的窗户哆哆嗦嗦喊着。
一抹快速消失的影子消散在窗边,林秦已经先一步追了出去。
姜末迅速冲到连翘她们藏匿的房间,门口和里面的五六个手下全部昏倒在地。
所有人都莫名陷入了昏迷,诡异的是房内没有一丝被闯入的痕迹。
更加瘆人的是,门竟是从里面打开的。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令一个大活人消失,即便亲眼所见,也觉得难以置信。
亲眼目睹到眼前的场景,不禁让人后背发冷。
姜末来到那个姑娘身边,她还沉浸在恐惧当中,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眼泪挂满双颊,胸口的小牌子写着名字:小月。
“小月,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有鬼!”小月红着眼,刚脱口便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重新说道:“不是,是脏东西!”
“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看到的到底是谁?”姜末耐心地向她示范着做深呼吸的步骤。
小月咽了咽口水,学着姜末的动作缓缓平复下来,“是..连翘姑娘,她...她..她飘着,从窗户那...跳下去了...”
“飘着?”听到这个描述,姜末皱了皱眉。
“对,她是飘着的,眼睛是红色的,哦不,是红黑色的,她盯着我,笑得特别可怕,脸白得像...像....”小月说着,迟疑着停在了此处。
“像什么?”
“死、死人...”小月说完,神色再次变得紧张害怕。
姜末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这是四楼的高度,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跳下去?
虽然刚才冲出房间的一刹那,他也的确看到了一抹身影消失在此处。
困惑之际,林秦回来了。
他边走近姜末边摇摇头道:“我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有。”
“三娘呢?”姜末朝一旁的老四问道。
“关门那会儿说去见一个朋友,我已经派人通知她了。”
姜末再次朝窗户底下看了看,离花房柳苑最近的屋顶也足足有两层楼的高度。
“老林,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这个高度,你可以吗?”
林秦一听便明白姜末的意思,他大致目测了一下高度和距离,“得有防护措施才可以,直接这么跳的话,人都得废了。”
就连林秦一个军队出身的人都做不到,连翘一个常年久居闺房的姑娘家怎么可能?
“你追出去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
“速度太快了,一下就没了,我还找了百米内的巷子,什么痕迹都没有。”
林秦的侦查能力姜末再清楚不过,连翘的情况他早先也摸了个七八分,若真是连翘,不可能在林秦眼皮子底下消失得这么快。
正在这时,三娘不紧不慢地回来了,见姜末一筹莫展的模样,大抵也明白了状况。
“姜少爷,还查吗?”
“抱歉,没抓到人还连累了连翘姑娘...”
三娘一开始就没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姜末身上,遂反应并不大。
她早先便派人去过晋安路留了口信,伍姑娘已经在回城途中了。
“不关姜少爷的事,那丫头藏那么严实也躲不过,这就是她的命。”
三娘说完,招手示意老四将小月带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失踪与“脏东西”扯上关联,她觉得只有等入殓师来解决了。
“事已至此,那姜少爷请回吧。”
三娘本想打发他离开,不料姜末却并未打算放弃,“...我还是想继续调查,抓到凶手。”
她只瞧了姜末一眼,不甚在意地转头道:“老四,给姜少爷安排个房间吧。”
经过这番折腾,天边渐露出白光。
暂时用不上林秦,他也并不打算继续久留,“我得回去送小宜上学,有需要你再找我。”
话音刚落,林秦已经疾步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剩下的半宿,姜末根本睡不着。
他锲而不舍地在房间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直到楼下商贩的叫卖声响起,他才在恍惚之间打了个盹。
不料刚闭上眼十分钟不到,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眨眼的功夫就清醒过来,跑着冲到连翘的房间,目光所及一个身着水墨长衫的清冷女子正在连翘的房间里裁剪床上的被褥。
他来不及思考,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姑娘,不能破坏现场....”
话还挂在嘴边,姜末的眼神却在下一秒骤然变得惊恐,瞳孔迅速瞪大落在女子脸上。
姜末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指尖好似执拗地想要确认什么,迟迟不肯放开那手腕。
“你...”
姜末的话没能说完,手便被人硬生生掰开,扭头,对上一双不悦的蓝色眸子。
“你谁呀?”男人挡在女子身前,将姜末与她隔开来。
姜末自知失了仪态,“抱歉,刚才一时情急才抓了姑娘的手,但是你的脉象...”
“知道错了就赶紧让开,啰嗦什么!”男人不耐烦地打断道。
“阿世,好好说话。”女子拍着男人的肩膀,温声叮嘱道。
“抱歉是我失礼了,只是姑娘的脉象...”
“没完了是吧?都知道自己失礼了还不闪开?”男人怒目挑眉逼近道。
女子不再搭理他,转身低头继续剪被褥的布块,“阿世,将无关之人请出去吧。”
一旁的男人再次上前,将姜末拽住就往外带,“平安发话了,你快出去吧。”
听见动静的三娘急匆匆赶到门口,就见到姜末同另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她赶忙示意老四将姜末与男人分开,“姜少爷误会了,这位就是我之前说的伍姑娘。”
“伍姑娘?”
姜末适才仔细打量起来,除却一身特别的衣着和冷淡的脸色,女子随意挽起的发髻中还插着一根桃木筷子。
不是簪子,而是筷子。
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
随后姜末转头望向刚才对他一脸不满的男人开口:“那他是?”
三娘细细瞧过去,看清了那张清俊容颜上的蓝瞳,一下便了然。
传闻伍平安身边一直带着一只蓝瞳的黑猫,可化人形可镇妖邪。因他人兽形态时常交替,故而少有人记得其长相,唯有一双蓝瞳闻名。
“没认错的话,这位应该是诸世先生吧?”三娘恭敬地介绍道。
“没错~”诸世回头,挤眉礼貌地冲三娘笑了笑。
下一秒回头,却是冷眼怒目地瞪着姜末。
姜末听完介绍,注意力再次回到方才摸到的脉象上,那是记忆里抹不去的触感——雀啄脉,又称死脉。
师傅曾说过:七曰雀啄,连三五至而歇,歇而再至,如雀啄食,脾绝也。
《医宗金鉴》亦云:四日无救。
姜末犹记得,师傅拖着最后一口气将他叫到病床前的模样,气若游丝,面无血色,朝他伸出手腕。
“小末,快来,这便是师傅曾与你说过的雀啄脉...”
那年姜末不过十五岁,眼看着师傅逐渐合上眼,脉搏的跳动也一点点停滞在自己的指尖。
所以他对那个脉象,始终记忆犹新。
而刚被姜末摸出死脉的伍平安,此刻正一如常人般在他眼前忙活着。
她先是用朱笔在裁下的布条上画了符、接着将其点燃放在瓷碗中烧成灰烬,待火熄灭后冲旁边道:“阿世,燃香。”
她的一举一动皆落入姜末眼中,面色和气息也丝毫不像病危之人。
诸世闻言,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支短香,指尖一捻便点燃了。
他将香立在瓷碗前,那香的烟雾便如丝线一般生长起来,连带着瓷碗中的灰烬也漂浮起来,循着烟雾径直延伸到走廊上。
下一瞬,从叶兰和连翘房间的里开始显露出一串悬浮的似脚印一般的印子,印子仅半个手掌大小,绵延出房间后止步于叶兰的窗户边和方才连翘消失的走廊窗户前。
姜末被眼前这奇妙的景象惊到,他本以为所谓的入殓师应当就和那些耍戏法的一样。
但是就现下奇异的画面来看,却是截然不同的,让他不禁觉得或许真有术师和鬼神一说了。
接着姜末又看着伍平安来到走廊的窗户前,向外观望了仅一眼便喊:“阿世。”
拂手之间,那香便熄了,比拿出来时短了少许,却并未遗留下普通香那般燃烧过的黑色痕迹。
与此同时,漂浮在空中的烟雾与灰烬组成的印子落地成型,片刻后又消失无踪。
姜末瞧到那停留一瞬的半月形印子,同叶兰窗户上的尘泥形状一模一样。
收好香后,伍平安径直略过姜末,淡淡走到三娘跟前问:“老板娘,近日店里可有来过术师?”
三娘半抬起的手摩挲着烟枪,摇了摇头。
“两位姑娘是被邪灵附身带走的,你再想想,花房最近是否与人结怨过?”伍平安说话的功夫,诸世已经走到屋内将箱子收好背起来。
“等等...你说两位姑娘?”姜末率先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没错,方才你们也看到了,烟雾在那间房门口便停下了,说明邪灵没有进过那间房。”伍平安说着,手指向文竹的房间。
“文竹不是邪灵带走的?那她是怎么失踪的?”三娘拧眉。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文竹姑娘的失踪并非术师所为。按照规矩,生死无论,事成之后,我来结账。”
伍平安说完,就和背着箱子的诸世一同迈步下楼,却被姜末突然拦住去路。
“等一下,请问刚才伍姑娘说的规矩和生死不论是什么意思?”
伍平安抬眸对上姜末的视线,她的眼神淡然得没有一丝波澜、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即便她一个字也没回答,但却凭着一个眼神,便让姜末不由自主收敛行为让了路。
诸世双手环胸从他面前走过,不屑地说:“生死不论的意思就是我们会帮忙找被邪灵带走的人,但不保证人是否活着。”
言毕走远两步后,诸世又回过头来瞪着姜末,语气恐吓道:“警告你,不许再缠着我家平安!”
话毕,二人身影消失在花房门口。
旋即身后的三娘走上前来,补充道:“姜少爷,入殓师的规矩,是不插手人为之事。”
姜末听完,心头思绪万千。
文竹的失踪即便与邪灵无关,也是失踪案的开端,定然与叶兰和连翘的失踪存在着些许联系。可是听刚才诸世的意思,他们却并不打算调查此事。
还有那个叫伍平安的入殓师,明明是浑然无恙的人,为何会摸出死脉?
这样想着的同时,姜末已然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他平日断然不是那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但查案时除外。
姜末疾步追赶上去喊道:“伍姑娘等等,我还有事想请教你~”
听到喊声的诸世皱眉回头,下一瞬便拉着伍平安开始逃一样的跑起来。
只余一句骂声幽幽传到姜末耳朵里:
“烦人精来了,平安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