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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帮上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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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进来吗?”
赵念雪嘶着气从地上坐起来,对门外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残破的木门便打开了,陆时远夜视能力极佳,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赵念雪。
“做噩梦了吗,怎么从床上摔下来了。”
他把赵念雪扶起来,赵念雪轻声嘟囔:“根本就没睡着。”
“为什么?”
“……这里太黑了,我害怕。我床头的包袱里有火折子和蜡烛,你帮我点一下吧。”
陆时远依照她的指示从包袱里找到蜡烛,放在地上点燃。
一点昏黄的光线很快充斥着整个房间,陆时远借此看见赵念雪坐在床边皱着眉头,伸手往背后够,似有不适。
“你受伤了吗?”陆时远忧虑地皱眉。
“嗯。”赵念雪点头,“我今天从马上摔下来了,背好疼。”
“我看看。”
陆时远坐到她身后,伸手在她背部轻缓地摸索。
“这里痛不痛?还是这里?”
“嘶!好痛,就是这里。”
陆时远隔着衣服在她肩胛骨处摸到了一点鼓包。“有点肿。你弯弯腰,把手抬起来。”
他在身后托着赵念雪的手臂做各种动作,回答着他“疼不疼”的问题。像是做了个操,做完之后,陆时远松了口气。“骨头没有受伤,但是肩后的肿处需要上药。”
“荒郊野外的上哪找药啊。”赵念雪抱怨。
“我带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陆时远打开门走出去,轻手轻脚地穿过一屋子横七竖八躺着的兄弟去自己的包袱里找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他拿着药膏回到里屋,把门关上之后,外面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无声窃笑。
陆时远把药递到赵念雪手里,说道:“涂在伤痛处,用手掌多揉一揉,让药膏渗入肌理,这样好的快一些。”
“嗯。”
赵念雪摆弄着手中小巧的药瓶,陆时远却忽然有些局促起来,目光捉摸不定地在屋内游巡,压着声音说道:“那你上药吧,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他转身要离开,赵念雪看着黑洞洞的窗口,外面是无法被小小烛火照亮的巨大黑暗。她心里又升起恐慌,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脱口而出道:“不要。”
陆时远错愕地回头看她。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很害怕……”赵念雪面颊发热,越说越觉得难为情,“你别出去,就在这里……要不你就在门边,背……背对着我。”
很荒谬的请求。赵念雪自己都觉得,他不会答应。
但陆时远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空气中有积年累月的烟尘和腐木的味道,烛火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晃,陆时远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木门上颤动不休,默默握紧了拳头。
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是好的,他能于百步之外听见细微刀剑摩擦之声,能在数十丈外听出空气中的细微变动。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引以为豪的超凡耳力会让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衣带解开的声音,衣服擦着皮肤滑落的声音,手指轻轻从药膏上划过的声音,回首间撩起头发的声音,皮肤接触时的声音……
越是强迫自己平心静气排除杂念,那些声音就越是清晰地传入耳中,他甚至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循着声音勾勒出线条轮廓。
恍如幽暗之中有艳鬼朝他张开手掌,不见其形,仅以声音和气味引诱他坠入深渊。
他恨不得如老僧入定万念皆空,偏偏那个人对他遭受的折磨丝毫无所察觉,绵软的嗓子轻轻地唤他:“陆时远……”
陆时远额角突突直跳,拳头握得愈发用力,状似平静地回应:“嗯?”
“我够不着……”赵念雪的声音很局促,细若蚊呐,“怎么办?”
伤在后背,她怎么扭都没办法完全触碰到,反而因为牵拉到了伤处而疼痛不已。身边再无其他人,除了陆时远以外,她没办法向任何人求助。
陆时远依旧背对着她,脊背挺得僵直,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上药?”
“……”
赵念雪自暴自弃地捂住了脸,脸颊的热度甚至让掌心都发烫。她嗓音发紧,甚至都带了一丝泣音:“你……你帮帮我吧。要不然,遮住眼睛,然后……”
她几乎要说不下去了。让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毫无阻隔地触碰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在现代,也是一个十分冒昧的请求,她一定是疼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陆时远一定会觉得她这个女人行为大胆,没有廉耻之心。
她都做好准备听他的斥责,等着他推门离开了。可是等了很久,只听见了他沙哑的嗓音:“可以。”
赵念雪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惊讶。
“我现在可以过来吗?”
“等、等一下。”赵念雪慌忙把衣服拉上肩头,攥着衣领说,“可以了,你过来吧。”
陆时远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床边,隔着一点距离,坐到了赵念雪身后。犹豫了一会儿,他解下自己的衣带覆住眼睛,说:“我遮住眼睛了。”
赵念雪闻声,轻轻点了点头。她再次拉开衣服,手指都有些颤抖。
陆时远感觉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又圆滑的小瓷瓶,她小声说:“你来吧。”
陆时远打开瓷瓶,手指沾上一点药膏,喉咙里仿佛含了一股沸水,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是强压着的镇定:“冒犯了。”
眼睛被蒙住,身体的其它感觉便更加灵敏。他缓缓向前伸手,感觉到夜晚微寒的空气中有一片小小热源,他循着热意向前探,直到指尖触碰到了一点滑腻肌肤。
“嗯……”他听到她喉咙里抑制不住的一声嘤咛,感觉到她骤然绷紧的身体。头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烧得他连脖子都是滚烫一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赵念雪亦是满脸通红,咬着嘴唇羞愤欲死。药膏很凉,碰到身体时感觉很奇怪,她竟然没忍住发出那样的声音,实在是太羞耻了。
但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挺直了背,放平声音说道:“不是那里,往上一点。”
公事公办的语气,把他当一个医生,自己是需要他治疗的病人,一块没有感情的皮肉。
陆时远顺着她的脊背往上寻,呼吸都重了起来。已经不仅是听到,而是亲手感受到那份细腻温软了,这般以手代眼,他脑海中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着上颜色,染上温度。
“嘶……疼,就是这里。”赵念雪又发出声音,这次是痛的。
手指摸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凸起,触碰到的瞬间,赵念雪痛得身子都抖了一下。陆时远脑中的旖念被她的痛苦搅散,他全副心神都只牵挂在她的伤处。
“我轻一点,痛得话就告诉我。”
他挖出更多药膏,在她的伤处均匀涂抹,动作轻柔和缓,像在触摸一匹名贵又易破的绸缎。
药抹上之后,还须用手掌揉一会儿,让药膏被掌心的温度烘入肌理。陆时远搓热双手,将右手贴在她的伤处轻轻打着圈摩挲,一面问她:“痛吗?”
赵念雪心不在焉地回道:“不痛。”
赵念雪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背后那只手上。伤处皮肤本就敏感,陆时远整只手都贴上来,力道虽然轻柔,但是赵念雪连他手上的薄茧、掌心的纹路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而陆时远亦控制着力道,压抑着自己的思绪,一言不发地替她按摩着。狭小的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二人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交错回荡。
感觉药膏差不多都已融进肌肤之后,陆时远收回手,轻轻地说:“好了。”
明明只是上了个药,他却好像练了个功一样,出了一身薄汗,额头都渗着汗水。他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取下蒙眼的腰带,系好之后又以衣袖拭去额上汗水。赵念雪也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二人一时谁都没有作声。
少焉,陆时远微微偏头对身后的赵念雪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不用害怕,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赵念雪把通红的脸往臂弯里藏,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好。”
那药果真有奇效,赵念雪感觉背上的伤清清凉凉的,倒不怎么痛了。她躺在床上,看陆时远抱着剑坐在门边,静笃如门神般守护着这间小小屋子,自有一股神鬼莫近的凛然气场。
久无人居住的房子自然是蛇虫鼠蚁的天下,赵念雪一个人躺在这里时,耳边不断响起老鼠骨碌碌爬行的声音,可是陆时远一在这,好似便震慑住了它们,连老鼠都不敢再作怪。
她就在这样安心的氛围里逐渐酝酿出了困意,睡得无比深沉,梦里再不受刀光剑影侵扰。
次日清晨,明亮的晨光通过空洞的窗户照到脸上时,赵念雪才悠悠转醒。
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是看向门口,陆时远已不在那里。
门外似有声响,赵念雪揉着眼睛开门走出去,看见大家伙都已经起来了,正在做着喂马升火等杂事。看见她走出来,大家都朝她打招呼,苏南爽朗地笑着问道:“丰姑娘早啊,昨夜睡得可好?”
赵念雪也朝他露出一个迷糊的笑容,点头的动作有些憨。
她目光下意识地在屋外搜寻一圈,找到了陆时远。他正站在破漏的屋檐下,身上沐浴着晨光,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二人视线相撞,脉脉不语地情绪流转,又都红了脸,心照不宣地错开眼。
陆时远忽然觉得右手有些发热,肌肤温热又滑腻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上,他将手握紧,指尖摩挲着。
赵念雪则是觉得脊背发痒,薄茧划过的感觉一遍遍复现,她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眼神在屋子里乱飘。
这桌子可真桌子,这墙可真破,这火可真旺……
她胡乱地在屋里四处看,想找件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正巧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唤道:“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