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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搂入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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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真的有贼人埋伏。
赵念雪伏低身子,试图让马撒开蹄子逃跑。但她不会控马,马也受了惊吓不听她的,窜来窜去把她甩得晕头转向。
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有一道还伴随着刺入皮肉的闷响。身下的马猛然间高声嘶鸣,一扬蹄子将赵念雪甩了下去。
赵念雪摔得七荤八素,背部狠狠砸在地上,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便感觉有一道黑影兜头朝自己砸过来。她顺势往草丛里一滚,躲过了倒下来的马匹,也看见它的胸腹处插着好几只箭,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她心里惊涛骇浪,费力地爬起来往陆时远刚才消失的方向跑。与此同时,小道另一头的草丛里蓦地钻出数个黑衣人,她回头粗略一看,竟有七八个,个个手里拿着利器。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慌乱中脚却被茂密的草丛绊住摔了好几个跟头。黑衣人来的很快,几乎是须臾之间便已追上她,举刀向她劈砍。
她大脑一团乱麻,完全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在翻滚躲避,刀风在耳畔呼呼作响,刀身上反射着明亮日光,几乎要将眼睛都晃瞎。
赵念雪手脚并用地逃跑,用尽全力喊道:“陆时远!!!”
一切好像都发生在一瞬间,赵念雪看不清人影,只看见翻腾的草浪,似乎被罡风劲扫,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至她身前。
她在模糊的泪光中看见陆时远手执长剑,一剑挑开朝她身上劈砍的大刀,转身还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时远用剑作战。
七八个黑衣人轮番攻击,他一柄剑舞得行云流水,一人力战群匪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游刃有余地把战场拉得离赵念雪越来越远。
赵念雪远远看着,近十个身影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眼花缭乱,周边的草丛简直像是遭遇了一场风暴,被带起的风卷的狂飞乱舞。
她听到了几声痛呼,似乎有人中剑倒地,而余下的黑衣人见情势不对,不再恋战,纷纷飞身逃跑,踏着草丛逃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陆时远顾及着赵念雪,不欲追赶,一甩剑上血痕便收了剑,转身去找赵念雪。
赵念雪魂不守舍地跌坐在地上,陆时远把她拉起来,焦急地问道:“没受伤吧?”
赵念雪仿佛灵魂已出窍,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陆时远仔细地将她上下都扫了一遍,没发现有血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草丛里不知滚了多少遭,浑身都是泥土和灰尘,身上到处都沾了草叶,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他心里顿时就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泛起密密的酸意。
他有些无措地轻轻把她脸上的灰尘抹去,语气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赵念雪吸吸鼻子,目光空洞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她浑身都软趴趴的,陆时远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穿过草丛走到路上。经过刚才的战场时,赵念雪眼角余光瞥见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身上的血蔓延成一片血花,周围的草上都沾着血珠。
眼睛看到的场景还没进入大脑,她就忽然被人扣住后脑,动作很急地把她按在了怀里,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别看。”
赵念雪的鼻子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疼得她泪花都冒了出来,也因此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死人,她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
她被陆时远按在怀里,两眼一片黑,几乎是被他半抱着走到黄土路上。被松开头时,她又看见了一旁躺着的死马。她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死马呢。
巨大的恐慌和悲伤后知后觉地笼罩在她心头,她忽然打了个哭嗝,抬起头看着陆时远,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鼻子红红的,嘴唇咬得泛白,颤声说:
“我刚刚差点死掉了。”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陆时远平生见识过无数刀枪剑戟妖魔鬼怪,却是第一次面对姑娘晶莹又脆弱的泪珠。他慌了心神,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着眼泪,越擦越多,索性直接把人抱在怀里,让她的脸贴紧他的衣襟,用胸膛承接她所有的不安、惶恐和后怕。
赵念雪也毫不客气地伏在他怀里小声啜泣,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的衣服上。
陆时远任她将自己的前襟都哭湿一片,右手轻轻地在她后背一下一下抚摸着,像在给小动物顺毛,还在她耳边轻声哄着:“没事了,不怕,不怕……”
正此时,远处响起一阵奔腾的马蹄声,轰隆隆地由远及近,路上的尘土都在颤抖,仿佛有大批人马正在赶来。
刚要平复下来的赵念雪又吓得轻颤,像只鹌鹑似得缩紧身子。陆时远将她护在身后,一手抽出长剑举在身前严阵以待。
道路尽头逐渐现出人马全貌,赵念雪紧贴着陆时远后背,感觉到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剑也收了回去。
她从身后探出脑袋,看见来的竟是先他们一步上前的苏南等人,紧绷的情绪大起大落,她脚一软差点跪下去,被陆时远眼疾手快地捞着腰紧靠着他站着。
“头儿!”
几个人还没下马便急慌慌的喊着,一阵风似地冲到陆时远跟前,问道:“头儿,你们没事吧?”
“没事。”陆时远见众人身上都多少挂着彩,问道:“你们也遭伏击了,伤得重吗?”
“不重不重。十几个黑衣人突然窜出来,幸亏哥儿几个都有两下子,要不然还真被他们包圆喽。”苏南说道,“那帮人贼得很,打不过就跑,我们也没追,担心你们在后面也受埋伏,就着急忙慌地找你们来了。”
又见安静地缩在陆时远怀里的赵念雪,问道:“丰姑娘没事吧?”
陆时远帮她把头发里沾的草摘出来,“她吓到了。”
“一个小姑娘遇上这事,是该吓得不轻。”刘晖说,“头儿,不是我说你,咱们实在不该带着人丰姑娘一起上路的。路途劳顿不说,一路上也不太平,不定遇上什么危险呢,人家姑娘多受罪啊。”
龚天成轻呲一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闭嘴。
陆时远垂眸,眼神有些黯淡,也不知是对刘晖还是对赵念雪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赵念雪在他怀里,动了动脑袋。
“去检查一下那具尸体。”陆时远对他们说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草丛中还有一具黑衣尸体,纷纷涌上去查看。“还是头儿有本事。”
一番检查之后,却并没有什么收获,黑衣人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但众人心中却都有一个答案。
“头儿,你也觉得是王氏父子?”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陆时远沉着面孔说道。在万秀楼闹了那么一通,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伍向文啐了一口,恶声恶气地说道:“早听说王鹿山豢养了一批江湖杀手,竟然敢使这种阴招,格老子的,等抓到他老子要把他……”
陆时远瞪他一眼,他看了看人怀里的姑娘,悻悻闭嘴。
陆时远道:“事已至此,谩骂也无用,还是尽快抓到犯人要紧。榕城必有他们的眼线,我们送出去的飞鸽一定已被拦截了。他们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一定会想方设法在路上截杀我们,接下来的路上,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要离散,最好避开大路……”
他与兄弟商量对策时,还不忘安抚怀中的赵念雪,一手在她头上抚摸着。
但他的动作很生疏,甚至有些笨拙。赵念雪觉得他简直不是在摸她,而是在用手掌刮她的头,她本就松散的发髻就要被他薅下来了。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被闷得发红,默默地走到一边蹲下来抱住肩膀,离死人和死马都远远的。
陆时远视线追着她,还偏了偏身子,让她一直处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他们便要再次动身。少了一匹马,龚天成便将自己的马让出来,他与刘晖共乘一骑。
陆时远扶着赵念雪上马,赵念雪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龚天成便宽慰道:“丰姑娘你放心,有咱们兄弟在,便是罗刹鬼怪来了,也定不让你伤到分毫!”
赵念雪想感谢他的好意,却连一个勉强的笑也扯不出来。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快马加鞭,未走官道,拐入偏僻小路,片刻不曾停歇。一直到日暮西山之时,他们穿过了一片密林,找到了一处荒僻的房屋。
屋子有三间,显然已衰败许久,外墙上有多处孔洞,房顶上落满树枝枯叶,门窗早已脱落,空洞处结满蛛网。
陆时远看看天色,决定就在此处过夜。
太阳落得很快,他们在屋子里收拾出一片空地,生起了火。几个人出去猎了几只兔子,回来剥皮放血,穿在木棍上烤。
陆时远拿树枝拨火,时不时朝赵念雪投去担忧的一瞥。
赵念雪一言不发地抱着肩膀坐在一旁,火光亮融融地照着她的脸,却照亮不了她灰暗的脸色。
她不是在维持哑巴人设,她是真的不想说话。
她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从小在安全有序的环境里长大的人,这辈子连杀鸡都没看过,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有遭人追杀,命悬一刻的时候。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的确有过嫌自己的穿越生活太过琐碎平淡的想法,但也不是想要这么个惊心动魄的法儿啊。
“吃点东西吧。”
陆时远将一整只烤好的兔子用剑分好,把其中肉多的部分都给了赵念雪。
赵念雪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但秉着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肚子的想法,还是把那寡淡无味的兔肉都吃完了。
夜里要休息时,陆时远将里屋收拾了一番,破旧的床榻上铺了一层垫布,把这间房留给了赵念雪,男人们都睡在堂屋。
安排好守夜的顺序之后,陆时远抱剑倚在里屋门口,闭目休息。
赵念雪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刀剑闪着白光朝她劈过来的画面。她的背还很疼,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怎么都不舒服。
屋里的窗户洞开,房顶上也有好几处破损,夜风丝丝缕缕往里灌。今夜星光黯淡,外面一片漆黑,赵念雪觉得好像随时会有一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冲进来。
她心里一阵恐慌,很想有个东西能照明,驱散这一室黑暗。她想起来自己的包袱里有火折子和蜡烛。
她翻身下床,却在黑暗中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摔在地上,恰好又是背部落地,痛得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叫唤。
门外响起一声敲门声,她听见陆时远有些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
“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