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日不落》周周青山

78、陪伴

　　季书懿最后一次和许诺联系，是在他去拍摄梦奇珠宝的广告前。她正准备去看一部话剧，是之前很红但后来淡出演艺圈的一个女明星出演的，叫做《戏梦》。话剧时间是周三到周五连着演三场，她在考虑看周几的那一场。她并没有问他是否有时间一起去，但他还是说，等他忙完梦奇的拍摄就可以匀出来时间陪她去看。
　　按照他原本告诉她的日程，梦奇广告拍摄应该是周四，那其实周五那场他就可以跟她一起去看。可是周四那天，李晏初那条热搜就开始在微博发酵了，到周五的时候，许诺已经完全联系不上季书懿。
　　她打电话给连珊，连珊说他昨天拍摄结束就单独开车出去了。现在不只是连珊找不到他，整个团队的人都不知道季书懿去了哪里。
　　“他看到那些热搜了吗？”许诺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问了这个问题。
　　连珊很沮丧，“他拿到手机的第一瞬间，准备给你回消息，然后就看到了那些新闻推送。”许诺心也一下子沉到了海底。他全部看到了，那他会不会想不开？毕竟他父亲还有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暗疾。许诺很担心他。
　　“这些人他们都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根本都不了解事实就开始胡乱指责阿懿呢？阿懿根本就不是靠的家里的背景好吧，他连我们身边的人都不说，他怎么可能是靠家里的人呢？我最开始见他的时候，他就很努力，从来不喊一句苦，所有危险的戏份都是自己亲自上。他后面虽然是投资了那么多公司，但谁规定明星就不可以投资啊？”连珊很气愤地和许诺说着。许诺却突然意识到，季书懿家里的那些事，知道最细节的，或许还是她自己。连珊居然都不知情。
　　许诺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季书懿最后给她回复的那条，“等我。”她在等他，等他陪她去看话剧，可是现在《戏梦》的北京场都已经全部演完了，他的手机却关机了。她试过去他家找他，发现他家小区楼下已经蹲满了记者、狗仔，许诺根本进不去。
　　她打电话给姚欣桐，想要知道有没有可能找到季书懿。姚欣桐却只是让她等。
　　“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下。你放心，阿懿跟我说过，他会有分寸的。他不会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周围人的事。我们再等一等吧。”
　　不，不，他需要的不只是冷静。他需要人陪伴。许诺在心里无声地说。
　　所有认识季书懿的人，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很有分寸、很懂尊重他人、不会让人为难的人。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只是他的外壳。他也是会脆弱、会无助的。许诺见过他最脆弱的模样，更加知道此刻他想要人陪伴的那种的渴望。许诺更加想要快点找到他，给他一点宽慰，告诉他别害怕。
　　“为什么不发声，不辩驳呢？”
　　面对许诺最后的疑问，姚欣桐只是淡淡地一笑，有点自嘲，也有点无奈。“许诺，你不是直接在这个圈子里待的人，你不了解。娱乐圈虽然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风光无限、风和日丽，但内里却一直都是暗潮汹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假如你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弄潮儿，那你一定要尝试进这个圈子里，或许你就可以翻云覆雨。”
　　“可是就这样任由白的被说成黑的吗？”
　　姚欣桐叹了一口气，“你和阿懿认识的时间更久，你更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没做过的事是没做过的事，但有的时候，大家来给你定罪，不是以你的过错事实来定罪，而是夹杂许多猜测臆想。一个人的想象已经是巨大的，无数人的想象，那是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人们用一些虚构的证据来攻击你，用想象来缔造你，你要如何应对？你根本应对不了。因为真实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它是固定在那的，可是虚构却是无限庞大的。人人都有一张嘴，都能上来踩你一脚。你说，你要如何去辩驳那些庞大的虚构呢？”
　　许诺也沉默了。她辩驳不了，姚欣桐辩驳不了，季书懿更是辩驳不了。姚欣桐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季书懿发声明，请大家多多关注演员的作品，不要过于关注私生活。
　　自然，这样的声明也是立马引来正在狂欢的网友的热嘲。
　　“208万哪里来的私生活？”
　　“既要又要的典型，受不了大家讨论还做什么明星。”
　　“言下之意就是，大家讨的都是真的，因为是真的才不能讨啊。”
　　“你真是个小天才，我顿悟了。”
　　一拉下来，底下全都是这样的评论。许诺退出微博，打电话给林蓝，问她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她和余泽毕竟做的是媒体这一块。林蓝也是唉声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榆木头跟我说，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冷处理。目前看下来，网络上抽丝剥茧扒料的态势一点都没有减弱，我们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做了。因为现在做什么也都是错的。”
　　余泽说的倒也没错，这几天大家一直都在吃瓜狂欢，享受着把顶流明星拉下神坛的快感，现在做任何事都只会引起大家的逆反。许诺却也还是心焦，但心焦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给季书懿发了很多条留言，希望他开机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看到，
　　“你在哪里？”
　　“我不是担心你，只是很想见你。”
　　“不是说我们还要结婚的吗，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阿懿，要是真的想找一个地方躲一躲，你来我家吧。”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想到的是过年那会儿，他站在她家的楼下，委委屈屈跟她说，自己在宜安没有一个家人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那个模样。此时此刻，她真的有点担心，季书懿他会不会一个人，无处可去。
　　信息发出去后，也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许诺看着手机里面之前在丽江看日出那次，她偷偷拍下的他的睡颜。那张照片她当时删掉之后，后来夜里又重新把它从已删除的相册中放了出来。那也是她手机里唯一拍过的一张季书懿。
　　在季书懿消失的这几天，她看了很久这张照片。当时没有觉得拍得多么好，现在却只是觉得拍得真好。那样的安宁，那样的平静。
　　微博上热闹了很多天之后，季书懿这边一直没有再做更进一步的解释，大家开始觉得没劲起来。就在这件事的热度开始要散去的时候，又一条和季书懿有关的热搜又重新冲了上去，#季书懿原名#。有不少人点进去之前，都以为不过又是李晏初那个名字重新来炒一遍罢了，结果发现热搜词条里面都是显示季少一这个名字。
　　有人出来爆料，他已经挖到大料，季书懿的原名，根本不是李晏初，而是季少一。他从小在宜安长大，跟着单身的母亲一起生活，没有其他多余的亲人。他母亲姓季，他父亲姓李，季少一，便是李。爆料人甚至都晒出了季书懿幼少年时的学生证，还有他母亲年轻时候与李司文的合照。种种证据都在契合之前的猜想，季书懿就是李晏初的私生子。
　　原本很多人只是跟风来吃瓜，以为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真的，不过是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结果最后竟然被扒出来，这样荒唐离谱的事居然是真的。热搜重新沸腾起来。
　　紧接着的几天，各种关于季书懿的身世、资本、演技、绯闻各种热搜又都出来了。许诺与季书懿在大理被拍到的那张照片也重新被拉出来讨论。顺着季书懿是宜安人这个信息，大家把剧组里面的人都扒了一遍，最后目标锁定在许诺身上。
　　许诺没想到，自己这个名字有一天也会登上微博热搜。她原本最需要隐藏的名字，如今堂而皇之地挂在热门话题榜上。不过她这会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心力去考虑她自己这个绯闻热搜，她想到的只是季少一这个名字，还有季书懿这个人。
　　她必须找到季书懿。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可还是穿好外套，拿着钥匙出了门。拉开门，她却发现季书懿就蹲在她的门口，头上还戴着之前那顶帽子。
　　“你说的，我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可以来你家。现在还作数吗？”
　　许诺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里就已经酸酸热热的。他这句话问出来，她的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奔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紧紧地，像是抓住一只正欲飞走的蝴蝶，“当然作数，当然。”
　　季书懿就这样住进了许诺的家。像他十五岁遇到她的时候那样，在他内心最无助最黑暗的时候，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许诺。
　　那是他最后的光亮。
　　季书懿洗完澡，许诺给他找了一件自己平时家居服中最宽大号的一件，还是显得有些小。他虽然瘦，但肩却很宽，许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着四六的样子。许诺看着他这副模样，扑哧一下笑了，季书懿也有些赧然。
　　许诺让他乖乖在家，她去商场给他买一些可以穿的衣服，顺便采购一些食物。外面的天色依旧如常，世界却似乎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