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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插曲 ...

  •   秦九矜脑袋宕机,硬是反应了半天才接话道:“...什么事?”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饿死鬼一手一只流血的死鸡,不知从哪里佝偻着腰飘了进来,一头嵌在门里装死。

      秦九矜:“......”

      说话间门外那一对男女便闯了进来,两人皆是农夫农妇装扮,一脸不好惹的模样,见着整座庙就秦九矜一个人,更是凶神恶煞。

      男人手上操着一块青砖,眼见秦九矜身量高,还壮胆似地挥了挥那块砖,扬着调子说:“你是秦九矜?”

      “我不是。”秦九矜回答得毫不犹豫,答完还狠狠瞪了一眼嵌在门里的饿死鬼。

      “骗谁呢你!”男人陡然拔高了声音,将手中青砖转过来举到秦九矜面前,嚷嚷道,“你自己看看这砖头上的字,还想抵赖!”

      这时,楚阎撩开后院小门帘探出颗脑袋,对着不速之客轻飘飘地挑了一眼。

      庙内本就阴寒,这一眼更是平地起寒风,瞬间就将夫妇二人都给裹住了。那妇人看了眼楚阎,又搓了搓胳膊,道:“你...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我不管,赔我们鸡。”

      大过年的家里养的鸡被偷了,怎么说都是自己这边不占理,秦九矜赶紧对楚阎道:“你做你的事情,不要紧。”

      一对普通夫妻上门讨鸡的确算不得什么事,楚阎犹豫一下,心说这也勉强算个不痛不痒的小插曲,于是与秦九矜对视一眼,放下帘子回了后院。

      秦九矜得着空去看那青砖上所谓的字,就见歪七扭八地写着“诚挚买鸡,请至城南烬念冥君庙寻秦九矜领钱”。

      “......”

      “看到了吧?抵赖可是赖不掉的!”男人一边威胁着说,一边朝外面天色瞟了一眼,太阳落下,眼见着就要黑了,他又觉得周身阴寒渗人得很,接着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你跟我们回去,回去再说!”

      “啊?”秦九矜尴尬一笑,道,“大哥,你们丢了几只鸡?我赔偿便是。天色也不早了,我...”

      “别废话!”男人心急道,“我们家鸡圈全被拆了我还没说呢!一年到头就指着几只鸡下蛋,缺德玩意儿大过年的弄这狗屁倒灶的事,今天必须跟我们回去掰扯清楚了,否则年都过不好!”

      秦九矜满心怨念地又瞪了眼门上的饿死鬼,认命道:“行吧,我跟你们回去看看。”

      他不是脾气好,只是觉得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家的鸡圈除夕时被拆了,自己搞不好也要暴跳如雷。一年就这一次除夕,遇上点糟心事,岂不是要如鲠在喉一整年。

      更何况距离打落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本也是要出门的。

      “等等,我和家里人说一声。”

      “不等了!”

      “哎!”秦九矜被男人拉着小臂拽出了门外,只能示意众鬼告诉楚阎,自己倒腾了两下脚才跟着稳稳地走出去。

      他的背影方一消失,庙里便吵嚷起来了。

      “你看你干的好事!”

      “偷两只鸡就算了,拆人家鸡圈做什么?不是,你还把老秦供出去做什么???”

      饿死鬼将那两只鸡好好地放在脚底下,臊眉耷眼地替自己辩解:“偷鸡说得多难听,我这是买鸡!”

      “哈哈!用老秦的钱买呀?”

      “那还不是...还不是上一次用冥币吓着了人,被老秦逮着训了一顿嘛。”

      饿死鬼死在饥荒年间,好几个月没吃上过一顿像样的饭,硬是饿死在了荒地上。他生前最后的日子里没吃饱过饭,死后自然对吃食有种执念,加上又是春节,实在是忍不住想讨上两口。

      这晌自己辩了一通,越说越心虚,赶紧从门里出来,道:“我去跟着老秦看看。”

      谁知自从进了这庙便没说过一句话的棠衣竟从角落里站了起来,冷着脸道:“我去看看。”

      饿死鬼动作一顿。

      棠衣又道:“我一人足够,旁人不必跟来。”

      她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过不容置喙,大抵是留存世间六百余年,架势就是比普通的鬼要足。饿死鬼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发什么怂,竟默默将脚缩了回来,乖顺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刚刚面对棠衣时怂了??

      众鬼眼看着棠衣出门去了,有人转而看了看申屠彧,意思是你们玄镜国的女子都如此强势吗?

      容悦也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还是多去几个人吧,我看那对夫妻不太好惹,别吓着秦...”

      “一只六百年的鬼跟着还不够?”申屠彧将目光从棠衣背影上收回,打断容悦道,“最好是你们都去,将凡人夫妻吓出个好歹也没事,反正人都死了,阴德损便损了。”

      他说话向来不好听,不过也不无道理。秦九矜是个能跑能跳的大男人,还有棠衣跟着,的确不用担心。

      众鬼安生下来,庄焉芝突然默默举起了手,对饿死鬼道:“依我看,你的当务之急不是去跟着秦...老秦,而是赶紧去后院跟那位认错道歉。”

      饿死鬼愣头愣脑:“那...那位?”

      “楚阎啊,”庄焉芝舔了舔嘴唇,“还不快去?”

      ......

      秦九矜跟着农夫夫妇走了没多远,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这对夫妇白日出门干活,临近傍晚一回家却发现家里鸡圈破了,养的几只鸡都跑了,一时情急才不管不顾寻到了冥君庙。

      逢年过节都讲究个好兆头,除夕遭贼自然叫人生气,秦九矜全程笑眯眯,拎着一锣一槌反倒去安慰明显有些发抖的夫妻二人道:“我是个打更的,你们跟我在一起,不用害怕。”

      “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想不开要到卞城来打更?”农妇脚下速度加快,目光环视四周一圈,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竟搭上了他的话,还问,“你巡了多久的夜了?”

      秦九矜答道:“一个多月。”

      “这么久?”农妇显然有所怀疑,“你别是在吹牛吧?”

      “你听他说,能在卞城打一个多月的更?那是不可能的。”农夫接上话道。

      秦九矜继续眯眯笑,也不作反驳,只是说:“打更人的锣槌都镇邪祟,总之二位不用怕,快些走便是。”

      他说完这话就已经感受到身后飘来一阵异样的气息,他对鬼气很敏感,当即回头瞟了一眼,看见棠衣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他快速同棠衣打了个招呼,后者神色淡然,无甚反应。

      这本就是棠衣的性格,秦九矜无所谓地笑笑,再回过头时便瞧见了一处小院以及院门上悬挂的灯。

      夫妇二人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拉着秦九矜进了门。小院里的鸡圈的确破损了一块,并不算大,只是...刚好够里面的鸡越狱而已。

      秦九矜不免扶额,在心里骂了饿死鬼一句。

      “小伙子,”农夫终于将手里的青砖扔下,到了自家地盘便不再装什么凶神恶煞,而是对秦九矜说,“我家鸡圈总共六只鸡,不算多,你赔了这六只鸡的钱,再把鸡圈修好便了事。除夕桌上本该有鱼有鸡,现下鸡没了我也就不计较了,你看行不行?”

      “行行行,”秦九矜答应得很痛快,立马从腰包里掏出几两银子递过去,道,“除夕夜给您家找麻烦,我多赔些全当赔礼道歉,你们进去吃饭,鸡圈我肯定给补好了。”

      夫妇俩哪里想到秦九矜这么好说话,两个人都愣了愣,农妇奇怪道:“我瞅着你也不像偷鸡摸狗的,是不是被哪个仇家坑了,倒成了替人家收拾烂摊子的冤大头了?”

      秦九矜心说您看人真准,可不就是冤大头呢...

      夜色摊开,凡人不敢再燃小院外的灯火,正巧今夜月色姣好,秦九矜便一人坐在院里,趁着月光,盯着那处破损的鸡圈看。

      一个孩童在小屋门前露出了头,对他道:“大哥哥,爹娘说要不你就先别补鸡圈了,进来吃饭吧。”

      秦九矜笑道:“我胆子大,没事。”

      孩童不敢出来,只能放低声音:“爹娘说这样倒显得他们欺负你了似的,叫你今夜留宿,别真撞上不好的东西了。”

      “不用,”秦九矜也将声音放低,“你们有你们的团圆饭,我也有我的。劳烦记挂了,关上门吧。”

      孩童蹬蹬蹬跑回了屋,应当是去请示爹娘了。过了一会儿,又蹬蹬蹬跑回了门口,扔给秦九矜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和几块糕点,而后慢慢将门给掩上了。

      明黄的灯火被一道门阻隔,但透过窗户仍旧盈出光亮来,秦九矜不自觉笑了笑,对着院外招招手,轻声道:“过来坐坐?”

      棠衣穿过木头栅栏,缓步走到秦九矜面前,居高临下地对他看着。

      秦九矜让出了身下的小椅子,指了指面前的鸡圈,道:“棠衣姑娘,你知道怎么补鸡圈吗?”

      “你不会,却应下了。”

      “不会也有不会的解决方法,左不过就是多耽误些功夫罢了。”秦九矜将椅子给棠衣踢到身下,示意她坐,继续道,“多谢你的关心,幸好这家人人还不错。”

      “我并不关心你,”棠衣一掀衣摆,坐下道,“也不认同什么所谓的‘人还不错’。”

      “那好吧。”秦九矜将汤婆子放在膝上,随手在金锣上点了一下,而后将一块糕点置于锣上,锣上竟凭空生火,将糕点焚化。

      而后,那块糕点出现在了棠衣的膝上。

      棠衣低头,对着糕点微微愣神。

      “尝尝。”秦九矜将另一块塞进衣袋里,低头去打修补鸡圈的木桩,边说,“新年的第一块糕点,见者有份。”

      “新年,很重要吗?”棠衣用平淡的语气问。

      “新年是团圆的节日,对于许多人都很重要吧。不过说句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过春节。”

      “可似乎只有人界才有所谓节日,神魔妖鬼皆不看重这些。”

      “的确。”

      “人虽称天地之间最灵性者,却始终渺小,只有受天地支配的人,才会用更多的方式寄托夙愿。神魔妖鬼追求无尽的力量,不必依托这些。”

      秦九矜想起棠衣生前的遭遇,便能理解她这样认定的缘由,于是不做反驳,只说:“也有道理。”

      “我认为这很愚蠢。”棠衣继续道,“就像你凡体凡躯,借火还需依靠他人,不觉得很无力吗?”

      秦九矜胸前的矜颜花中传来声音:“哥哥早说点火是为了给她分糕点,我便不帮你点了。”

      “话别说得太死,我还要你帮忙呢。”秦九矜揪起吊坠道,“鸡圈怎么补?我是真不会。”

      那边沉默片刻,传来一声轻笑。

      “等准备完年夜饭,我去帮你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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