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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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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其实也就是今早才发生过的事儿。)
晨光微曦,风轻云淡,想必依旧是个好天气。
建宁县城,缘来客栈。
一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的夏汀浔,手头草草梳洗完毕后,照旧要背起行囊,提好长剑。下楼去跟柜台处值夜的店家小二道过声“退房”。
便踏出客栈大门,谁知还没多走两步……
“快快、快跑!”
一道绛紫色衣衫的人影从天而降。
待落地时,二话不说,拽起她的袖子就往前蹿!
夏汀浔心上一惊,下意识往回看时,只见顶头的客栈二楼窗扇大开着…等等、这人是从二楼房间中跳窗子出来的?!
可也由不得她再多思考。
打从道旁数家不大起眼的商铺小摊间,齐刷刷地现身出来好十几位孔武有力的精壮汉。个个嘴上都叫嚷着“混徒,哪里跑!”之类的词儿,一窝蜂地直往这边冲了过来。
“君、君公子,你惹着人了?”
夏汀浔落了个目瞪口呆,急急问道。
“据我所知,这天底下天天巴不得我赶紧呜呼哀哉的人,那可多了去!”绛紫衣衫的年轻公子,正是君浩。
他一手扯上夏汀浔,边跑边道:“先脱身再说!”
二人一路奔逃,身后一片追喊,引得无数路人皆侧目。
半个时辰后。
“不是我说啊,你这好端端的富家公子。明知道出来有仇家会咬死住你不放,偏偏却放着好端端的富贵日子不过,想学着出来混什么道儿上呢?”
某不起眼的街角小巷的早点摊子上,夏汀浔嘴里正填着包子,含糊不清地挖苦他。
“还不都是家里那群‘老不死的’给逼的。”
君浩小口吸溜着面前白瓷碗中的豆浆汁儿,幽幽长叹道:“爹妈早走了十来年…家里那帮老不死的仗着他们位分高,非犟着说是我自己没本事继承家业,便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儿子的身上。”
夏汀浔不免惊奇,“你都有儿子了?”瞅着这年纪,他自己是给人当儿子的还差不多啊?
“呃…现在没有,以后却总归会有的。”君浩面上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人姑娘家定是会错了意。赶紧订正强调,“我都还没成过亲,哪来的儿子!”
“可你都还没成过亲,没、没儿子可怎么办?”
夏汀浔眼皮子跳了跳,明显感觉到自己舌头有点僵。
“造一个呗。”
君浩愤愤道:“所以他们才会逼我去娶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想想看吧,我自己这大半辈子都活得够悲催了,怎么可能再让我儿子还没出生,就被那群老不死的撺在手里头?”
“……?”
这家里闹到还挺凶的啊?
“所以啊,我就干脆撂挑子跑路…找不着我,看他们老不死的怎么收场!”君浩继续道。像是泄愤似的狠狠掼下那手头的豆浆大碗,“咱们其实完全可以换位再思考一下——”
“若是你家中的某些,平日里甚至连正面遇到都不见得会打声招呼的‘长辈亲属’们,他们为了自己口口声声所争取谋夺下的什么‘牺牲小我’、‘成就家族’之类的,逼着你去嫁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你怎么办?”
夏汀浔眼神莫名又有点飘。
“我,我大概、也许也会和你一样…背个包袱就跑路…的吧?”
“对吧对吧!”君浩咧嘴笑开了。
相较之下,竟与这位陌路相识的姑娘之间,平生出了几分‘英雄相见恨晚’的感慨来。
再者——
也就好不容易才逮到个愿意听他控诉的,赶紧接起满腹牢骚连连抱怨:
“牺牲小我也就罢了。毕竟现在的世家大族里,哪家的荣光不是靠着自家各位的人头堆叠出来的?”
“可这‘奉献’一说,总得给让人有个奉献的心力劲儿不是?总不能光我在前面‘无私啊’、‘大局呢’的,他们那些坐享其成的就净等收利润不成?!”
“这跟贪得无厌,图谋不轨,卖儿卖女,令人发指,丧尽天良…能有什么区别?”
这话在理!
夏汀浔便连连点头,“你说的对!”
说话间,巷口隐隐传来几句搜查拿人的狠话。
“看样子他们这就追上来了。”
夏汀浔手头还没吃完的包子一丢,眼珠子骨碌一转,“我们两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不如分开来跑?”
君浩想都想没想就一口应下,还附加补充道:“等会儿冲出巷口,你往左我往右,看他们怎么追!”
夏汀浔忙不迭地点头应好。
二人一同,趁着街转角处那位蹲点戒备的壮年汉子一时不察。夏汀浔率先凝神敛息,气运足底…撒腿就跑。
耳畔风声呼呼。
身后几位壮汉还在追喊,道旁路人也在渐次侧目。
夏汀浔默自数着脚下步子,辨着周边左右的商铺。兜兜转转绕过一大圈子后,却又原般照旧跑回来了他们先前躲着的,这条街的小巷口内——
灯下黑的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最安全的!
再者说来,那帮凭空而出的精壮汉们,一看就是来抓那姓君的某人…既然只是来抓那厮回去,那她为什么要跟着躲?!
夏大姑娘智商上线,打定主意是不会与他君某人再结伴同行。
当奉命前来捉拿‘朝廷要犯’的建宁县捕头,杨德刚。
率领着他手底下一众兄弟们,身着便衣,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地踏进巷内时。惊得在小巷口上违规摆摊卖早点的中年小贩浑身一哆嗦,当即脚底板抹油翻墙跑路。
看那仓皇的背影,怕是连早点摊子都不打算要了。
夏汀浔正蹲在这边墙角根儿处,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忽而头顶笼罩出来一片阴影。
“姑娘,晒太阳呢?”
“唔,晒着呢。”夏汀浔随口应过。“兄弟让让,挡着我光了。”
只听头顶笑出一声,那汉子亮出腰牌,“衙差办案,姑娘,跟我们去县衙一趟?”
夏汀浔装模作样似的愣了,“我没犯事儿吧?”
“方才那位穿绛紫衣的。私自勾结撺掇朝廷追捕要犯,弟兄们先前亲眼所见,还敢说你说清白无辜?”领头壮汉杨捕头板着张脸,“上头有令,差哥我今天可不管你与他具体是个什么关系…但凡是有任何接触,跟我们上衙门去!”盘着手上麻绳就要来捆人。
“诶,不是,等等…”
这警戒程度来的太过严实,夏汀浔都惊呆了。
杨捕头还特意强调道:“顶头大人例行问话,是是非非,耽搁些功夫罢了,冤枉不了你!”
夏汀浔顶着张苦瓜脸,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
地方衙差,不过照章办事。而那姓君的出身,怕是见不得光。可问题在于,依她先前惹出来的篓子…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啊!
两相权衡,便取其三。
就在即将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夏汀浔当机立断,瞬间便将手上正捏着的东西一把全丢了出去。
外带气势汹汹地一声断呵:“分筋错骨十全散!”
领队的杨捕头面上一惊。连同他身后跟的几位弟兄们一起,齐刷刷都后退了数十来步。待察觉到异样,低头再看所谓的分筋错骨十全散——
好大一把刚嗑过的瓜子皮儿!
再环顾左右,哪还有那位姑娘的影子呢!
杨捕头可气到不轻,直叫嚷着今日非得把这野丫头给逮回来不成。
再然后,
有那一伙五大三粗的便衣壮汉们,理所当然追着她就撵出一路……
回归当下。
通往郡府铜齐的马车上。
眼见面前这绛紫衣衫的君浩耷拉着个脑袋,也不知是在想些个什么。
夏汀浔没由来的一声长叹。
细想之下,若依当时情况来讲,她是想要尽早甩掉这厮,可人家又何尝不是拿她在当引开官兵的大活靶子呢?
如此这般,只能说是江湖难混,人心险恶罢了。
“罢了罢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夏大姑娘难得挥手大度道。
君浩猛地抬头来,眼底满是格外好看的亮亮闪闪,“这话当真?”
“当真、当真!”
夏汀浔就差没拿出哄小孩的口吻来,也是哭笑不得。
熬到日头偏西时候,这辆半新不旧的马车,终于吱吱扭扭地驶进了郡府铜齐的城门。
下车来,同那赶车伙计赵三道过再别后。看着面前宽阔平坦的街道,夏汀浔活动了动筋骨,长舒了一口气。
天气尚有余热,街上行人不多,远远瞧见几家摆摊卖着清暑豆汁的茶摊子。
“现下时候尚早,不如先去茶棚暂坐片刻?”君浩开口提议。
说起这铜齐一郡,坐落在遂州北部。虽说远离州吏中心,亦不算什么名城大都,却又恰恰因是毗邻北上的南都司州,倒也有着几分娴雅清气。
而其‘三气’的最大体现,正是这满街可见的茶摊茶馆……
“不了。”夏汀浔却摇了摇头,“我还要赶着去底下县镇,且先不同你一道儿了。”
“喔,这样子啊。”
君浩似乎有些怏怏然。顿了顿,忽而压低了声音,“这铜齐,似乎…不大对劲。”
“如何不对?”
“寻常的时候,你见哪座普通内城城门口会守着这么多的兵?”君浩提及道。眉峰微蹙,似乎对于此类型场景很是敏感。
夏汀浔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望去。
见那高高的城楼之上,三步一兵,五步一卒,往返交替,循环警戒。
细看之下,好家伙,可不光是兵力增添了不少,就连那士卒领队的手上,分明都已搭上了远.射的强.弩。
回看街市之内,亦是随处可见执戟挎刀来回徘徊的兵丁……
现下分明已是太平之世,可这铜齐郡府,怎倒给人一股子兵临城下如临大敌的感觉?!
最为简单的法子,便是随手逮到个过路的行人问了。
“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怎么可能知道?”大叔模样的路人一听他们问话,登时乐呵了。
“不过也都是听人家说的,听说的、听说的啊!说是咱铜齐这地儿可来了位不得了的大人物呢,郡太守还有底下一干大小的官员,现在估计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候在行馆里头伺候呢!”
“了不得的大人物?”二人下意识都齐声反问。
瞧这俩年轻人的好奇模样,路人大叔不免多出几分笑意:“公子小姐,这你们也甭打听了。朝廷上头要下来了谁,哪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瞎打听的?别回头好奇心反倒害了人,把自个儿给折进去了…”
夏汀浔秀眉轻挑,下意识看向旁边站的某人。
见他亦是一脸茫然,若有所思的模样。口风一转,“这样子啊…那叔儿您可知这往万齐县去的路要怎么走来着?”
“一路直走,出南门,城墙根子底下就有车马行的伙计在候着,五个铜板一位,走官道,天擦黑就能到。”大叔笑道。
挥了挥手,见他二人再无疑问。再多客气上两句,也就转身离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