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别跑》李禾苗

13、13

　　青青看了会书，有点午困，于是躺到床上睡了一会儿。她睡得舒服自在，完全没去想吃完饭的碗谁洗？沈清风要不要午睡？
　　她睡了一个多钟头，醒了，揉揉眼睛，看看时间，刚好一点半。
　　刚午睡醒来，人有点不清醒，她走到客厅，打算去冰箱里拿瓶饮料喝喝，醒醒神。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沈清风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还是那身，白T和牛仔裤，少年的身材格外清瘦，手长脚长，沙发的长度完全不够。他蜷成一团，客厅的空调呼呼吹着，似乎有点冷，他在睡梦中缩了缩。
　　柳青青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取了一瓶冰红茶，慢慢喝着。
　　她靠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一边喝，一边看着睡得人事不知的沈清风。
　　他的脸棱角分明，睫毛比一般女孩子的还要长，难怪当年能成为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呢！他很瘦，像刚刚抽条猛长的柳枝一样，通身上下看不出有几两肉。
　　这是柳青青第一次这么严肃认真地盯着少年时期的沈清风看，让她感觉很新奇。
　　柳青青开窍晚，初、高中像个假小子，成天野来野去。那时，她最不耐烦听女同学跟她讲爱情的苦恼。上了大学，要好一些了，起码她能认认真真地听别人倾诉。可是她粗心，马大哈，唯一一个在大学追她的男同学，还被她给误会了，吓得人家掉头就跑。
　　婚后，大学同学跟她闲聊起这段往事时，她很震惊地说：真有这回事？哎呀，他怎么不明说呢！
　　婚后的沈清风是什么样子的？
　　那会儿他28岁，柳青青26岁，两个大龄困难户，在家长的撮合下，就这么结婚了。
　　28岁的沈清风，身体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性格更加沉闷，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哪里像现在？起码现在的沈清风是清瘦的，羞涩的，话也不算少，虽然他很不会说话。

　　沈清风像失去母亲爱护的流浪小孩，可怜兮兮地缩在沙发上。柳青青忽然于心不忍，转身回房拿了一条薄毯，替他搭在身上。
　　刚打算走，沈清风竟然醒了。
　　“妹妹，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初初醒来的沙哑。
　　柳青青心中的慈爱瞬间消失无踪。
　　你妹！谁是你妹妹？喊谁呢！我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清风坐起来，身上的薄毯随之滑下来。他愣了愣，高兴地说：“你给我盖的毯子啊？我正觉得睡得有点冷呢！”
　　“你不睡了？毯子还我！”柳青青板着脸，一把从他身上扯下薄毯，抱着就往房间走。
　　沈清风愣愣地看着她，等柳青青进了房间，他才扭过头，心想，后面这个才是真的柳青青，前面那个是假的。
　　他张嘴打了个呵欠。

　　柳青青回了房间，把薄毯扔到床上，狠狠拍了两下床。
　　就你傻！沈清风那种人渣难不成感冒一次还会要了命不成？都说了祸害遗千年，人家稀罕你发好心啊？
　　她正在自悔中，沈清风在外面敲门。
　　“青青，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不要！”柳青青没好气。
　　“去吧？我饿了。”
　　等了一阵，不见里面的人回答，沈清风又开口了：“那你想吃什么？我打包回来。”
　　柳青青摸了摸肚子，真的好饿。她中午被沈清风虐待了，这会儿竟然饿得嘴里开始冒酸水。
　　发誓不再理他的志气，和肚子相比，明显肚子更重要。何况，柳青青是个女孩子，她又不是君子，做人何必太死板？

　　柳青青打开门，沈清风脸上有点欣喜，他正准备问她想吃什么小炒菜，柳青青越过他朝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要吃面。”
　　沈清风把话咽了回去，赶紧附和：“我也正想吃面。”

　　两人到了楼下，找了一间干净的小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
　　很快吃完，柳青青动作快，掏出六块零钱给老板。
　　她只付了自己的饭钱。她没打算请沈清风，也不稀罕沈清风请她。
　　付完钱，她转身就走，不理睬后面的沈清风。
　　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跟上来，不跟上来才好呢，最好是回他自己的家。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呆在别人家里多不方便！爸妈也真够放心的，竟然主动叫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来陪她，他们就不担心招来一条色狼吗？
　　柳青青跑得快，很快回了家。刚到家没一会儿，沈清风打开门，进来了。
　　他用的是柳如松走之前交待他的，放在大门后面的备用钥匙。

　　柳青青从冰箱里取了一瓶牛奶，插上吸管，一路吸着往自己的房间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有点隐痛，可能是中午沈清风做的菜有毒。
　　她坐在书桌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忍着肚痛看书。
　　过了一会儿，肚子越来越痛。不行，得去下厕所。
　　柳青青扔下牛奶，跑进卫生间。
　　拉不出来，可是肚子还是痛。柳青青不想起来，继续坐在马桶上。
　　片刻后，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屁股看了看马桶内，里面血汪汪一片红。
　　天！大姨妈竟然来了！比上辈子早了半年。
　　柳青青把自己擦干净，多抽两张纸巾叠起来，垫在屁股下，拉上裤子，既小心又别扭地撅着屁股开始翻盥洗台下面的柜子——妈妈有时候会把卫生巾放在这里。
　　柳青青弯着腰找了找，没有找到。
　　她只好站起身，叹了口气，得去妈妈房间找一下呀！
　　她小心地打开门，朝外看，没有看到沈清风。他可能又坐回原位学习了吧？
　　柳青青心里一阵庆幸，火速跑到妈妈房间，胡乱翻了一通，竟然没有！

　　天要亡我！柳青青欲哭无泪，身下一阵血流涌出来，她赶紧跑回卫生间，重新坐到马桶上。
　　没办法了，总不能在马桶上坐到爸妈回来吧？
　　柳青青扯开嗓子喊客厅的沈清风，喊得咬牙切齿：“沈清风！沈清风！”
　　她喊得又快又急，把沈清风吓了一跳，扔下笔，大步跑到卫生间门口，急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下楼，给我买包卫生巾回来！”
　　“好，好，我马上去。”沈清风接到命令，就要转身，忽然停住，不确定地问，“买……买什么？”
　　“卫生巾！”柳青青在门内大喊。
　　沈清风的脸忽然爆红，手足无措起来，半天出不了声。
　　柳青青气极了，随手抓起一旁的牙膏，狠狠朝门上一砸：“快去！”
　　“哦，哦！”沈清风瞬间跳起来，似乎砸到他身上一样，火烧屁股地朝外跑。刚打开门，忽然想起，进门取了钥匙这才往楼下跑。

　　沈清风跑得又快又急，连电梯都等不及了。
　　他被柳青青吓着了，额头上出了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羞的。
　　他们班的女生，每月也有那么几天。她们全都是躲在书桌下，把卫生巾装进裤兜，或是捏在手里，捏得紧紧的，争取不露出一丝一毫。个个都像做贼似的，哪有人像柳青青这么坦然地让一个男生帮她买卫生巾啊？

　　沈清风边跑边胡思乱想，等他冲到楼下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娘热情地问他：“清风，想买点什么？”
　　沈清风张了张嘴，他实在不好意思对着这么一个熟人说他要买卫生巾。
　　“我……我……什么也不买。”沈清风脸红红地说完，转身跑了。

　　小区外不远处，有一家小超市。
　　老板不详，员工有好几名，顾客自己拿了需要的东西，再去收银台结账就行了。
　　沈清风觉得这地方不错，总好过跟熟人老板娘说，我要卫生巾吧？
　　沈清风顶着烈日，一路跑到超市，兜兜转转好几趟，才找到女性用品区。
　　陈列架上琳琅满目的卫生巾，让他犯了愁。
　　竟然有这么多款，这么多种类，他不知道该拿哪一包才好。
　　左瞄右看，周围没人，沈清风像做贼似的，拿起一包，仔细认真地阅读上面的标签。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两个女生手挽手地过来了。
　　沈清风低下头，期望那两个女生是过路的。
　　天不遂人愿，她们停在他身边，还不断地用眼神睃他。
　　沈清风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心理承受能力接近极限。
　　他顾不上研究，干脆每样都拿了一包，扔进购物篮，匆匆逃离审判似的目光。

　　柳青青在马桶上坐得腿都快发麻了，才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柳青青很不耐烦。
　　“我，我不知道该买哪种，就，就随便……”沈清风的声音像蚊子似的。
　　柳青青不耐烦听他细说，直接吼道：“放在门边就行，然后你闪开，不许偷看！”
　　“好，好。不偷看！”沈清风在卫生间门口放下购物袋，回到客厅，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想了想，他远远地喊了一句，“我在这了，你出来拿吧！”
　　柳青青听着他的声音，辩出他的位置，朝天翻了个白眼，撅着屁股开了门，一把将购物袋扯进来，再“呯”的一声将门关上。
　　袋子里应有尽有，有日用、夜用，甚至还有护垫，看来他是胡乱一股脑儿地都买回来了。
　　虽然牌子不太合她心意，好歹不用垫着纸了。柳青青换上卫生巾，将脏掉的内裤扔进洗衣盆。
　　她的肚子好痛，得先回床上躺一躺，等缓过这阵，再来洗内裤吧。
　　柳青青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肚子还是有点隐痛，她得喝点热水才行。
　　正想着，沈清风端着热水进来了。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对她说：“喝点热水吧。”然后落荒而逃。
　　柳青青半靠在床头，捧着热水，忽然觉得舒服了很多。

　　沈清风回到客厅，翻开课本。十分钟过去了，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心烦意乱。
　　他站起来，想上厕所，走进卫生间，忽然看到洗衣盆里染了一团红的小内裤。
　　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以前看他爸洗过。
　　不受控制的，他的脸又红了。
　　他看看门外，心想，这东西必需洗掉才行，青青不方便，怎么能碰冷水呢。往常这种时候，他爸爸连洗碗都会包办了的。
　　鬼使神差的，他接了点水，抹上肥皂，开始替她搓洗内裤。

　　柳青青靠在床头，听见厕所的阵阵水声，心里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是在上厕所吧？刚才自己换下的内裤就那么扔在盆里，也没找个东西盖一盖，要是被他看见了，那才丢脸呢。
　　柳青青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见门没关，朝里一看，沈清风正蹲在地上搓着她的内裤呢！
　　“你，你……你给我放下！”柳青青气急败坏。
　　沈清风被她吓了一大跳，柳青青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背影都抖了三抖。
　　沈清风扭回头，手里的内裤叭地掉进盆里。他乍着双手，手上沾满了泡沫，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放下，出来！不许你碰我的东西！那是你能碰的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柳青青大吼大叫。
　　“我，我……”沈清风站起身，脑袋暴红，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事。
　　他手上的肥皂泡掉到了地上，也不敢去洗手，只胡乱地在自己裤子上擦了两下，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下流！变态！”柳青青继续骂，把肚子痛的怨气全发泄在他身上。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沈清风看起来快要哭了，面红耳赤地说，“我家都是我爸洗的，所以，我……”
　　“这不是你家！你就是变态，就是下流！还不承认！”柳青青暴跳如雷，声声如雷鸣，重重地砸在沈清风的心上。
　　“我……”沈清风想说点什么，可是在柳青青暴怒的气势下，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你快走，回你家去！我不欢迎你！”柳青青指着门外。
　　沈清风低垂着头，匆匆收拾好自己的课本，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