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别跑》李禾苗

12、12

　　第二天，柳青青起晚了，醒来时已经近九点。昨天玩了一下午，晚上异常的困，今天竟然起晚了。
　　她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从床上爬起来，头脑昏沉地下了床，揉着脑袋，趿着拖鞋去了客厅，脚上的拖鞋发出叭哒叭哒地沉闷声响。
　　没有往常爸妈见她醒来，惯例的问候声。
　　也许，爸妈去上班了？不对，今天是星期六，他们应该休息的。
　　哦，对了，昨晚爸妈说过今天要去奶奶家。
　　柳青青略微清醒过来，正往厨房走的脚步一顿，转身就要往回走。
　　咦！这人怎么在这里？
　　柳青青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起来了？早饭在锅里，饭桌上有包子和小菜。”坐着小板凳，正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的沈清风头也没抬地说道。
　　柳青青看看沈清风，又看看厨房，最后先转身去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里面正温着早上刚熬好的绿豆粥。她从厨房出来，走到饭桌前，揭开食物罩，下面放着两个包子，两盘配粥小菜，一碟煎萝卜糕。
　　柳青青将食物罩放下，愣住了。

　　夏季天热，再加上父母都要上班，全家默认早饭从外面买来吃，除非是周末。
　　今天爸妈要去奶奶家，昨晚就说了让她今天自便，现在这里却有妈妈辛苦准备的早饭，不用说，肯定是因为沈清风要来的缘故。
　　柳青青自觉想对了，顿时一股怒气冲上心头。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沈清风面前，质问道：“你来干嘛？”语气又冰又凉，毫不客气，和昨晚答应爸妈时的乖巧模样判若两人。
　　沈清风低头深吸口气，停住笔，片刻后，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暴怒的她。
　　“柳叔叔一大早就过去找我，说他们今天不在家，让我过来陪着你。”沈清风顿了顿，小声嘀咕道，“我也不想来的。”
　　“不想来就不要来啊，谁求你了。”柳青青双手抱胸，站在沈清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活像审判罪犯的法官。
　　沈清风右手指尖不停地转着笔，左手放在膝盖上，握紧，放松，再握紧，再放松。
　　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再说，自己答应了柳叔叔。答应别人的事情就应该做到，不然就别答应。男子汉可不能出尔反尔。
　　沈清风缓了一下，慢慢地说：“你不洗脸吗？眼屎都出来了。”
　　如果这时候是其他的女孩子，听了这话肯定会不好意思，一定会尖叫一声，再火速冲进洗手间打理一下自己。
　　柳青青是什么人啊？好歹上辈子也和他结婚两年，哪会在乎眼屎这种小事情？
　　眼屎么，擦掉就行了。
　　柳青青伸手摸了摸眼角，什么也没有。
　　“不要转移话题！我好得很，不需要你陪护，你赶紧回去吧！”柳青青挥着手，神态很不耐烦。
　　沈清风右手转笔的速度加快。
　　自从爸妈走后，他被迫站出来面对这些人情往来。托柳青青的福，让他意识到人情的险恶。
　　“我不会走的。答应了柳叔叔，我就会做到的。”沈清风说完，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柳青青像只青蛙，气鼓鼓地在旁边站了半天。不论她用多么难听的话，多么尖酸的语气，沈清风都置若罔闻。
　　柳青青怀疑他的耳膜是不是比别人的要厚一些，不然怎么能自带屏蔽功能呢？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在她骂声的陪伴中，做完五道题了！
　　柳青青骂得口干，她还没刷牙洗脸呢！
　　算了，不管这个人渣了。
　　打吧，一是打不过，二是她也不好意思这么泼。骂吧，人家当你是空气。柳青青决定无视他，自己该干嘛就干嘛，把他当壁花。

　　柳青青洗好脸，梳好头，换下睡衣，坐到饭桌上，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回到房间继续学习。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也没和沈清风说，就好像家里没这个人似的。
　　沈清风倒是沉得住气。他连看也没看青青一眼，就像是换了个地方学习而已，无比认真。

　　当时钟指向11点的时候，沈清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忧心起午饭来。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简单，出去随便吃一点，或泡碗泡面也是一餐。可是有青青在，怎么能让青青跟着他吃泡面呢？虽然这是青青的家，可他不敢指望柳青青会做饭给他吃。
　　何况，他是哥哥，青青是妹妹，怎么看，也是哥哥给年幼的妹妹做饭吃才对。
　　沈清风对自己的厨艺非常清楚。大菜弄不来，小菜倒还可以勉强整出两个。至于味道嘛，时好时坏，全凭运气。
　　他倒是想带着柳青青出去吃饭，可是看青青对他不屑的模样，多半会碰钉子。
　　还是在家做吧，管它好坏呢，好歹做出来，心意到了。至于她吃不吃，那是她的事。
　　说做就做，沈清风合上书，径自去了厨房。

　　厨房的东西都是大同小异，一看就会。沈清风先淘了米，将米下锅。再去冰箱里翻了翻，找出一根青瓜，一把青菜，一朵西兰花，两个番茄以及一小块冻在冻柜的瘦肉。
　　沈清风斟酌了好一阵子。肉菜他不拿手，炒出来的肉丝总是硬得要死，堪比石头，估计柳青青会嫌弃的。要不然就炒两个素菜吧，反正天热，吃清淡点胃口才更好呢。
　　他挑了青瓜、番茄以及青菜。洗洗切切，折腾了半个钟头，才把菜洗净切好，只待下锅。

　　柳青青在房里听见厨房的动静，没有动。鬼知道那家伙在干嘛呢？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她摇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沈清风准备好菜，热锅，下油，估摸着差不多了，将切得厚薄不一的青瓜片扔进去，哧溜一声响，吓了他一大跳。力度把握得不好，有两片青瓜从锅里飞出去，掉到了灶台后面。
　　他赶紧从侧边伸手进去，把两片迷路的青瓜摸出来。他笨手笨脚的，小臂挨到了锅沿，立马烫得直吸气。他忍住痛，一鼓作气抓住青瓜，扔进垃圾桶。
　　他将被烫到的地方伸到水笼头下，冲了冲，缓解了不少。再将锅里的青瓜翻炒几下，加入盐、酱油、一勺醋、一勺白糖，继续翻炒。
　　这道菜，是他在饭馆吃饭时得到的灵感。那家饭馆上菜前，先上了一道酸辣青瓜条，吃起来既酸又辣，细品还有点微甜。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道菜必定很能下饭！
　　青瓜终于炒好了，他接着炒青菜。火太大，翻炒不及，叶子都快焦了，叶梗却还没熟的样子。沈清风急起来，慌里慌张地糊弄两下，青菜总算出锅了，虽然卖相丑了点，好歹也是一道菜啊。
　　最后只剩下番茄鸡蛋汤，这个最简单。
　　沈清风好一阵手忙脚乱，把午饭弄好，总算没辜负柳叔叔的嘱托。
　　他敲门喊柳青青出来吃饭。

　　柳青青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这可真是个稀奇事。想不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吃上沈清风做的饭。想当年，他是最不屑进厨房的一个人。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柳青青想了想，决定去尝尝，算是圆自己前生的一个梦想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柳青青坐在饭桌前，脸色难看地盯着面前的三道菜。
　　炒青瓜看上去怪模怪样，青菜满盘焦黄，最正常的要数番茄鸡蛋汤了。
　　沈清风劳动了一个多钟头，竟然成了习惯，一时停不下来。他盛了两碗米饭，放了一碗在柳青青面前，腼腆地说：“这是我做的午饭。柳叔叔说了，今天我照顾你。你……将就吃一点吧。”
　　柳青青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视线落在他被烫红的小臂上，心里暗想：真当自己是大厨了呢？就算你做得再好，这辈子我也不会和你有什么交情了。
　　柳青青先夹了一片青瓜，带着试毒的心情，小小咬了一口，嚼嚼，片刻后，“呸”的一声，将嘴里的全吐在垃圾桶里。
　　青菜不用尝，一看就很难吃。
　　柳青青把希望放在番茄鸡蛋汤上，捞了一勺干的放进碗里，慢慢吃起来。
　　沈清风一直拘谨地坐在对面，带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她的评语。见她连吃了两口番茄，心里一松，正要拿起筷子吃饭，只见柳青青一声闷叫，又将嘴里的东西吐了。
　　柳青青怒道：“你做的都是些什么啊？”她一边说，一边生气地用筷子挨个敲盘子，“青瓜怪怪的，太咸太酸太甜！青菜就不用说了，留给你吃吧。你告诉我，鸡蛋你没敲壳吗？为什么我吃到一片蛋壳？”
　　怕他不相信，柳青青用筷子拔开自己刚才吐在桌子上的东西，果然从中找出了一片蛋壳。
　　明晃晃的证据，由不得沈清风抵赖。
　　他脸红起来，嗫嚅半天，建议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柳青青白了他一眼，看看外面猛烈的太阳，这个天气出门，简直是找死，她才不要！

　　柳青青没说话，进了厨房重新换了一双筷子，翻出早上剩下来的煎萝卜糕。一共四片，早上她吃了一片，现在还剩下三片。
　　她拿起筷子，吃了一片，虽然有点凉，不过这个天气吃凉的也没什么。
　　她边吃边瞄局促不安的沈清风，他连饭都不敢吃了。
　　忽然，她意识到自己太过份，顿时善心大发，从碟子里分了一片萝卜糕给他，道：“分你一片。”说完，她快速将剩下那一片糕吃了，然后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去做作业了。”转身回了房间。
　　沈清风一言不发地在饭桌前呆坐着，良久，他才捏起筷子，吃完了萝卜糕，才挨个品尝自己的“杰作”。
　　没想到，最易入口的竟然是只放了油和盐的焦黄青菜。就着这个菜，他吞了两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