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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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雪见着柳穗儿走远了，才从后面上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柳穗儿姐姐平日里看起来笑嘻嘻的，为人也是和善，可不知怎的，这会儿我看着她，心里却有些害怕。听说她当初被娘娘指到殿里来就是有说头的，到底是官家出来以后要当主子的，和咱们这些寻常奴婢，还是有些不一样。”
如海却是稳重许多，他看了捧雪一眼，只接口道：“既知道与咱们不一样，说话之间就更得注意着些，甭管以后是不是主子，或是谁又成了主子，你在殿下跟前当差，更多是要谨言慎行。”
只如海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也不由思忖——以前还没看出来，眼下瞧着，那姑娘也不是个易与的主儿，幸好咱们这些太监与她也不妨事儿，以后只当更小心着些应对就是。
捧雪知如海这番教训是好意，先是抿嘴直笑，然后又探头探脑地向前看了看，方又回转头小声说道：“这是在公公跟前才敢这么说的，我听人闲话里提起，说她父亲如今正得重用，她以后便是做个庶妃也是够了的。”
如海只摇摇头答道：“我也听说汪大人现在很得副相重用，只主子们怎么想的，到底不关咱们的事儿，今后只管用心当差，少得罪人便是。”
捧雪见如海说得正经，不由笑道：“不怪海公公能得殿下看中，您这所思所虑所言，果是比我们强了不知多少，婢子以后还要跟您多学着呢。想那夜之后，殿里的人谁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着伺候，生怕再惹恼了主子。偏到了您这儿，万事不用烦，直接就高升了。可见，您平日里的干练，主子都是见在眼里的。”
如海听了这奉承话，却是摇头自谦道：“我这只是因祸得福，也没想到六月六那天去‘晒霉晒害晒灾难’，结果倒真晒出个好运来了。”
因殿里头的几人都知道他那夜说看到安德去了北跨院，是因为他自己犯了规矩偷去后|庭子过天贶节，所以，这话虽没说明白，捧雪却也知道里头的意思。
说起来，他天贶节那天会去“晒红绿”，最后反是得了好运，其实，还得感谢了常公公。
初六那日，宫人们都在忙着翻晒主子东西，昭阳殿也一片乱糟糟的，他听殿下吩咐去寻不知跑哪儿去了的常公公，转了一圈，却见着那人正倚在廊下栏杆处，望着外头忙碌的宫人出神。
走到近前，他便听到常公公在叹气，忍不住心中好奇，他便不由多问了几句。
原来，常公公还在为前段时间那顿板子发愁，他自觉这些日子一直在走霉运，不仅在外面碰到几个难缠的主子，竟还犯错犯到了圣人跟前。眼下看到院子里晒得这堆红红黄黄的东西，他不禁又有些唏嘘，若是在民间，碰到那些事情，又遇到今天这日子，少不得是要跟着一起晒晒霉运的。
皇宫里的人，都是服侍主子的，平日里很是相信运道这东西，加上常公公在殿下跟前向来得宠，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自然想巴结。听到这话，他便只偷笑着说，其实天贶节“晒红绿”，宫里头也是有的。若有人觉得需要晒一晒，只私下里偷偷的干，拿些不起眼的东西放在平常无人出没的角落，回头再收了，这事儿瞒上不瞒下，只要不让贵人们看见，多是没事儿的。
常公公当时听到是私底下要做违了规矩的事情，很是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要真晒了东西，将挨打当了霉运，让人知道，更是罪过。”
因想着要讨好常公公，他当时只脑子一转，连忙就说自己也想偷偷去晒晒，要是常公公信得过他，只给个随身的小物件儿，他顺便帮公公也晒了，到时候即使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他的事儿。这种心知肚明的常例，真不是多大的事儿。
常公公听了，似乎很是心动，只又犹豫了半天，后来又问他准备在哪儿晒，什么时候去收，等问清楚了，才从腰间下了个荷包给他。
临走的时候，还又特地嘱咐他，即便后|庭子平常人少去，但是防着碰到人，还是得隐秘小心些，切勿让人撞见。
他当时还在心底里笑话常公公年纪不大却谨慎过了头，但现在看来，若不是他当时得了这吩咐，在看到安德从北院过来的时候，匆忙躲了开来，又怎么能在那晚作证，说得安德措手不及，无法应对？
如此想来，这事儿可不是要感谢常公公么？若不是那日他想要晒晦气，自己怎会跑去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后|庭子？如不“晒红绿”，他又哪会看到那人？结果，到了最后，这一次小小的犯规逾矩却反是成了立功劳。
如海在想什么，捧雪不知道，见他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小丫头只捂了嘴笑道：“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好运，跑也跑不掉。如此看来，天贶节的确管用，您才过了节，便保您升官。来年里，我使不得也要试试，看看能不能讨个巧。”
听捧雪这话说得孩子气，如海也笑了起来，道：“明年这时候，咱们殿里指不定要忙成什么样儿了。明年殿下生辰过后，咱们就得搬到继元宫去，在这之前，还不知有多少事情得收拾，哪还有你过节的份儿。”
捧雪吐了吐舌头，道：“我也只是这么说说。还是海公公想得远，这么早就想到明年的事儿上去了。说起来，要是明年到了继元宫，殿下是不是就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了？不知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跟着殿下出得宫去。还是海公公您这儿方便，以后当了管事，请了牌子就能出宫了。”
烈朝的皇子，十五之前，虽可出宫，但都须得帝后准许，很是不便。但到了十五岁，搬入继元宫以后，却是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的。至于宫中婢女，除非特例，平时是不准出宫的，倒是太监，有事请了一宫主妃的外出牌子，倒还可以出宫办事。只平常的小太监想借这样的机会出次宫也很是艰难，只有一殿的管事或副管事才有这般机会。是以，捧雪才会有此说法。
“是呢，想出宫去可不容易。我曾听常公公说过，他进宫至今已有五载，却还从未出过宫去，便是殿下偶尔出宫，身边也只带了顾侍卫并其他几个侍卫。”
在旁边呆着却一直没开过口的福喜这时候也说话了，他才到五皇子近前服侍，因是新进的人，除了常秀，和这殿里近前伺候的其他几人都不太熟，所以，如海和捧雪说到现在话，他也没敢插口，如今终于听到个自己能插得上话的事情，不由也在旁边奉承道。
本朝皇帝闻晟，是烈朝第三代皇帝，不说他夺嫡登基时掀起的血雨腥风这几年尚未完全平息下去，就是前代炎朝杨氏余孽，听说也还有在暗地里兴风作浪的，不同于以前亲王子的身份，萧贵妃对于闻牧如今在宫外的安危，自然更加上心。
未进宫前，闻牧年岁尚小，还能时不时耍赖撒泼缠着萧侧妃放他带着嬷嬷、侍卫到街上玩，可自从进了皇宫，萧贵妃管得越发严厉，加上出宫的规矩比在亲王府又多了不知多少，他出宫的次数却是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每次微服出宫，因担心儿子在宫外的安全，萧贵妃从不许他带内侍，只让多几个侍卫随行，因她觉得，太监体态特征过于明显，出得宫去反是容易给人瞧出端倪，惹下事端。
“说起常公公，平日里只瞧他待人冷淡的很，没想到竟是个外冷内热、极重情意，安德这事儿出来了，才见出是真应了那句老话——患难之中见真情，难怪主子待他如此信重。”
听福喜提到常秀，捧雪便随口接了话去，然后，却是又想到了一桩事情，只又转头凑近如海，低了声音说道：“只是，近日里我却听说，娘娘那边儿近来似乎对常公公很不得意，好像是说觉着咱们主子待人太好了，怕主子承了圣上……”
“捧雪！”
捧雪话还没说完，却被如海一道突如其来的喝声止住了话语。
如海看看旁边还傻愣愣站着、只一脸莫名表情的福喜，沉声斥道：“才说让你谨言慎行，这会儿，倒说起主子、娘娘起来。”
捧雪见如海一脸严肃，也被吓得一惊，半天只会扑闪着眼睛。
如海见她这模样，再看旁边的福喜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方才继续说道：“原先同我一起进殿有个叫如顺的，便是因着在背后议论主子被撵出了殿，还有杏儿，以她的资历却一直只是个不近身的下等宫女，也都是嚼舌根嚼出来的祸。你们在近前当值，只看着殿下平日里极好说话，却不知道，再好说话的主子，发起怒来，那也是要死人的。”
捧雪听了，只瞪大了眼睛，不敢再说一句话。
如海又看了眼站在旁边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福喜，只对他点点头道：“你和捧雪都是后进殿里来的，在主子跟前当差，最好便是多听多看少说话，见你刚才一直不言语，可见是个稳重的。你以后可别像你捧雪姐姐一样，说起话来，不看场合，嘴巴就是个没把门的。你是常公公荐上来的，以后多跟在常公公后面好好学着，自有受用不尽的益处。”
福喜毕竟是常秀提上来的，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关系深浅，虽是在教训人，但提到常秀时，如海话里却又不免带了几分恭敬。
福喜赶紧点点头，道：“海公公，我都知道的，常公公之前也教导过我。”
如海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方才点头道：“你倒也是个好造化的。”
福喜明白如海的意思，这几日里，已经有不止一人跟他说过这话儿了——当初不过是常公公随手指了照顾他几天，如今，竟就被调到主子身边伺候了。
仔细想来，自己其实也不过就是给常公公换了几天的药，后来无事里又扶着他在外面转悠了几圈而已，就这转悠的地方，最远也没出过西花园子。
只这么点事儿，他就入了常公公的眼，可不是好运道么？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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