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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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如海是如何教导两位新人的，这边里，常秀跟着闻牧到了飞霞殿，却见红玉正在殿外沿廊里站着。他与红玉本就关系极好，只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红玉却是不望他一眼，只向闻牧行了个礼，然后便领着两人进到大殿里。
飞霞殿向来肃穆清冷，萧贵妃坐在殿中，只有几个老人在跟前服侍，常秀跟在闻牧后面向贵妃行了礼，萧贵妃只是一脸和颜悦色，便是对了常秀，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态度严苛。
来的路上，常秀心中便一直有些忐忑。
说句实在话，常秀是有些怕见萧贵妃的，不提上回萧贵妃一句话差点就让他命丧乾泰宫，便是几天前的那夜，她抬手之间要人性命的轻描淡写，以及态度之中流露出对他的嫌弃，就够他好好掂量着往后该怎么在这位主子跟前露脸的了。
常秀也知道，自己既然是五皇子的近侍，便是再怕萧贵妃，却也少不得要时常面见。因此，早上闻牧说要他随侍，他也只不作声地跟了过来。只他再想不到，萧贵妃今日竟是如此和悦，倒是枉费他担心了一场。
其实，这也是常秀年纪还小，虽是在宫里呆了快五年，可接触到的最多也不过是五皇子以及在崇学馆里的一帮皇子贵戚淘小子，后宫嫔妃之间的事儿，萧贵妃不会特特跟不在身边的闻牧说起，闻牧也不会在常秀跟前讲这里面的歪门邪道，或许，便是闻牧自己，对于后宫争斗的了解也只是寥寥。
萧贵妃虽是对常秀生了厌，但身为皇室贵胄，终不可能整日里对个奴才使了脸色，那反倒要叫人笑话她言行过于轻慢了。瞧不上眼的人，那便是个微如尘埃的东西，都看不进眼里去的蜉蝣蝼蚁，又叫萧贵妃有何闲工夫对他使脸色的？况且，宫里的主子们，哪个不是面儿上带了三分笑，肚儿里藏了七分刀的，若是真要什么都表露在脸上，怕是早无法在这后宫立足了。
常秀虽然聪明伶俐，平日里也是行事小心，但他对这些皇族主子们的心思举止到底还不甚明白，因此，见着本应对自己极是厌恶的萧贵妃此时只一脸和颜悦色，却是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又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闻牧却是一脸安然，他既带常秀来了，自是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因此，他行了礼以后，也没管常秀在身后殿边儿立着，只自个儿上到萧贵妃身边儿坐了，又随手捡了个旁边桌几上的果子含到嘴里。
“六月里的天本就闷热，偏六月里节日还多，除了儿臣和皇祖母的生辰，什么翻经节、天贶节、请姑节、秀谷节，忙了几日，见人得拜，偏偏最想见的大皇姐却又远嫁回不来，却是烦人得紧。还是娘娘这里清静，不吵不闹还有吃的。”
听闻牧提到大女儿闻珏，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萧贵妃不禁笑容一窒，跟着也发出一声长叹。
按照习俗，“请姑节”本是女儿女婿回门探望父母的日子，便是一些嫁在京中的长公主，这一天也会回宫里拜见太后——虽非生母，但也是那么个意头。可萧贵妃所生的大公主闻珏，却因为随夫远嫁，已是五年多没有回过京城了。
叹过之后，萧贵妃忽又高兴起来，只转身理了理闻牧的鬓角，对他笑道：“前几日接到你姐姐的信，说甯昕中元节要回宁州祭祖，她今年很可能会回京过中秋。到时候，应该怎么都能见上一面儿吧！”
“皇姐今年要回来了吗？”闻牧听了，放下手中的果子，也很是惊讶地问道。
武定候穆甯昕是闻珏的驸马，闻牧与闻珏虽然差了八岁，但他小的时候，闻珏没少带他玩，是以，和这个一母胞姐，他向来很是亲近。
“只说是大约。”说起女儿，萧贵妃不由就想起她信中所言之事，看着一脸惊喜的儿子，萧贵妃心中微叹，只摇了摇头，不愿再提这事儿。
于是，她又用手轻点了儿子的额头，道：“就你最会说些闲话儿，瞧瞧你刚才说的什么，这么大了，也不敛敛性子，这也不过才几日的节庆，便叫你烦上了。”
闻牧却是笑道：“其他的事儿儿臣或许不清楚，但要说到过节，却是最深有体触不过。据着这些年的经验看，所谓的各种节日，不过是一大群人吃一吃、玩一玩、乐一乐、拜一拜的日子，只是大家伙儿平日里找不着理由寻乐一番，偏拿了这些节庆做了幌子。”
萧贵妃听了，不由噗嗤一声一笑。笑完了，却又骂道：“听你胡吣，这么点大的小人儿，哪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感叹，而且还叹的不在点子上。就说这秀谷节吧，原本便是看地里庄稼长得好不好，祈求秋收时丰收的节庆，却被你这不知民间疾苦的东西说成这样，若叫你父皇听到了，非得揭了你一层皮不可。”
闻牧只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在意地回道：“父皇眼下正在为民间疾苦操心，怕是顾不得儿臣这种小事儿，只要娘娘不说，他老大人又怎会知道！”
萧贵妃听了，顿时微敛了笑容。
“你若不提，倒差点忘了，这正有话要告诉你。早上刚听说的，宋其筠连夜将益州案子的折子递给了你父皇，说眼下益州水患刚过，当以安置民生为先。又说因着水患，往年里许多资料档案都被冲走了。最后，却是说这次的事情，是因为当年买卖修堤材料的官员和商户互相勾结，偷梁换柱，侵没了银款。反正，坏事儿全是底下人做的，和北边儿没有一丝关系！这次，到底还是让那头推些个替死鬼出来挡了。”
听了萧贵妃这话，闻牧只是看着立在下首的绿裳，不以为意地答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父皇既然不想这事儿牵扯太广，下面的人机灵，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事儿。这次只要能在父皇心里埋了颗种子，便也不算全没收获了。”
早在他想透父皇近日举动的因由之后，就没对这种派户部右侍郎去查户部左侍郎的事情抱多大期望了。
萧贵妃见儿子答话答得不专心，只眼睛盯着下面瞧，不由也顺了他的目光望去，待看到绿裳怀里的玉坠儿时，便笑道：“今日怎么对这宝贝感起兴趣来了，平日见你都懒得理会它的。”
萧贵妃伸手找绿裳要了那只叫玉坠儿的雪白猫咪，抱过来后，又放在腿上轻轻顺着它的毛。
闻牧见了，也伸手去摸这猫儿。
玉坠儿平日虽少见闻牧，但在飞霞殿里娇养惯了，并不怕人，只任闻牧抚摸了。结果，还是闻牧自己觉着没意思，只放了手道：“娘娘这猫养着也有些年了吧？我记得好像是一进宫就有了的。”
萧贵妃将玉坠儿的前肢提起来，左右看了看，方才答道：“你记得倒清楚，这是当年你父皇才登基时，巽罗国进贡上来的，连头带尾算算也有六年了。才来时，不过巴掌大小，现在长得却跟个肉球儿似的。”
闻牧看那猫儿被竖着身子，也不反抗，还想将头往萧贵妃肩上蹭，又道：“记得当初这猫儿才来的时候，极是不驯，不熟的人只冲了龇牙咧嘴地叫唤，还经常跑得不见个影儿，不想如今却是这般温顺，娘娘这儿的人倒也算是驯猫有术了。”
萧贵妃只又把玉坠儿抱进怀里，道：“养熟了便温顺了，若是成天里只见了野性，怕是早被打发掉了。这么养着，也就是见了它的温顺可爱，做个伴儿罢了。”
闻牧听了，又伸手去乱揉那玉坠儿身上的毛，玉坠儿果然温顺，被乱揉一气也不见反抗，只乖乖地偎在萧贵妃怀里。最后，还是萧贵妃看不过去，一把打开闻牧捣乱的手，笑嗔道：“多大人了，还这么胡闹，见着玉坠儿温顺，你倒欺负起它来了。”
说着，又用手将玉坠儿的毛给顺了齐。
闻牧被打开了手，只是撇撇嘴道：“娘娘这话，儿臣却是不能苟同了。娘娘这猫虽然乖巧，可却养得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他也没抬头，只又伸手去捋玉坠儿被萧贵妃摸顺了的毛，然后轻笑道：“儿臣一直觉着猫儿是世上最奇特有趣的动物，它们时而调皮，时而温顺，时而狂野，时而优雅，时而机灵，时而蠢笨，时而傲慢，最是变化无常。只是，温顺听话的猫儿虽也可爱，但到底还是失了野性，这样的宠物虽然不给主人惹麻烦，却也让人少了许多趣味，时间长了，只怕会让人觉得腻味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手下不停，直把玉坠儿揉成了只炸毛猫。这玉坠儿温顺非常，被捉弄成这样，也只一味伏在萧贵妃怀里，看得他不由连连摇头。
“还是那些平日里温柔可人，但时不时又透着狡黠伶俐的猫儿才是最为得趣。那种猫儿有时灵巧得紧，有时又很是愚笨，还有时候，竟像是与主人在斗智斗勇，养个那样的宠物，才是最得趣味。”
萧贵妃听了，只皱了眉道：“听你这么说着，却不是要累坏主人？你自幼就调皮，如今便是连喜欢的东西也与旁人不同，都不知道你这性子像了谁！要真像你这么说的，那这些宠物岂不是要逆主了？养宠物养的就是个心情，不会给主人作乖的宠物，在这宫里，是活不长的。”
闻牧只笑眯了眼，继续在那里乱揉玉坠儿。
“娘娘说得是，养个宠物毕竟只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平日里赏它些玩具，任它玩、任它闹、任它抖机灵、任它使性子，也只是当了有趣。但若是这宠物把主人都当玩具戏弄了，甚至是伸抓子挠了主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宠物，毕竟只是养着开心的，不然却是要玩物丧志了。”
萧贵妃知道自己这儿子性子向来有些不同于旁人，如今听他养个宠物都能讲出些邪门歪理来，也不当回事儿，只笑道：“听你说的天花乱坠，倒像是把宠物当人养了，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不过，你能知道不要玩物丧志，便也不算全无道理，还是能明白些事理的——玩儿的东西，终究是玩儿的。”
闻牧没有答话，只又将被自己揉成一团乱毛的玉坠儿给摸顺了毛，那微微带笑的面庞上，眼睛却是说不出的深邃明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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