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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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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零蹲在窗台上抽烟。
没错,蹲在窗台上,以一种让常常45度角仰望他窗口的李磊同志彻底崩溃的姿势,无比忧桑而又惆怅地吐出一个烟圈。
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习零看着两层楼下的院子里正在扫地的景峰。他眯起眼睛,然后为自己狙击手的视力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而已。
毕竟,也许这辈子就这么错过去了啊。
不知是他的视线盯得太紧,还是景峰的第六感太恐怖,楼下的人忽然就直起身转过脸来。
“------咣当------”
习少校从窗台朝后仰下去,摔得人仰马翻。写字台上的东西乒乒乓乓地砸下来。
习零在地上躺了几秒,他无声地笑,笑得像个神经病人一样。
偷窥游戏玩的跟真的一样,有那么一瞬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偷看心上人又被发现的窘迫的毛头小伙子。------那现在是不是该脸红了啊?
男孩揉着腰从地板上爬起来,扶起椅子然后把掉下去时砸到他脑袋的笔筒摆回桌上。他脸上的笑明亮得近乎虚假。
然后才发现混乱里烟头居然把床单烫了个窟窿。少年有点无奈地咧咧嘴。
两分钟以后有人敲门。习零声音平淡:“请进。”
二级士官推门而入。窗子开着,可空气里的烟味还没散尽。他看见那个少年姿势奇怪地蹲在窗口,叼着烟看他。却看不清表情。
习零从写字台边站起身来。“有事吗?”
和昨天奇怪的表现不同,这回是恰到好处的亲切,还有一点点“勤务对象”的矜持。
景峰眯了下眼睛,他看着神色如常的少年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踩住了床单的一角。
“换床单。”景峰言简意赅。
习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走到床尾扯起了床单,然后很耐心地瞪着他把脚挪开。
果然啊,瞒不过他。
男孩有点无语地站开一点,看着景峰动作利落地把床单收进怀里抱着往外走。
然后在他舒了一口气的时候转回头来。“以后别往窗台上站,不安全。”
习零笑得有点尴尬。“嗯。”
景峰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抚过床单一角焦黑的小洞,平淡地微笑一下。“烟不好,少抽。”
他其实没有管他抽烟的立场,景峰想。只是少年那两声莫名的“班长”,真实的让他也有些迷惑了。
习零僵了一下。脸上是干坏事被抓包后的羞恼。带了点别扭的狡黠。景峰又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柔和,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
少年看着房门轻轻合拢,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现在该怎么做?表现一个顽劣公子哥被良言规劝后不知好歹的愤怒,还是一个小心思被戳破的偷窥者的窘迫?
一句“抽烟不好”引发的无非就是这两种反应了嘛。有什么难的。习零有点愤愤地想。他卧底内线雇佣兵假身份不知换过有多少,演个自己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果真的忘了景峰是班长的话。
毕竟啊,要忘记有些人有些事,不想忘记自己一样轻松容易。
习零拽开抽屉,把烟和火机翻出来。烟就剩一支,男孩脸上是那种没所谓的表情,吊儿郎当地弹开火机把烟点上。
香烟在嘴唇边停顿了两秒,习少校眨了眨眼睛,努力把勤务兵温和的笑脸赶走,最终还是妥协似的把烟放下。
香烟被支在桌角,一点一点燃尽。习零看着那根烟慢慢地烧,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了的烟盒被揉成一团从窗口丢出去。------不是刚扫过吗?那就再辛苦一下吧。
少年脸上是那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恶劣和得意,眼睛里却有什么情绪翻涌而过,然后再瞬间归于平静。有些感情被埋的太深,深到不会再有其他人发现,深到自欺欺人而不必愧疚。
戏演得太好,连自己也由不得不信。而那些本来就不该出现的情绪,就他一个人知道,挺好。
他看着那个烟盒在院子里被风吹得满地乱滚。他趴在窗口。
别扭的习家大少爷,他把烟盒丢到地上,他没有蹲在窗台上。
太逼真太欢乐的戏,大概也只有演员自己才会觉得煽情。习零皱了皱鼻子。好吧,够了。
男孩“刷”地关上窗户,这回身来顺手把桌上那只老旧的打火机扔回抽屉里。
高二的下半学期课渐渐忙起来,自习上到晚上九点多,公交车都没了。习零拎着挺沉的书包往回走。
黑漆漆的巷子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了一个人,看样子是正要动手。“小子,这两天皮又痒了是吧?!看你那贱样子,还真以为在正博念两天书就是个人物了?!”
“让开。”
“咱要是不让呢?”
几个人开始推搡起来。习零顿住脚步听了几秒,然后右转。
“干什么呢?”少年声音清冷。
几个人停下来,然后散开。带头儿的男生看起来颇有些惊喜。“哟老大,难得露面啊,怎么整么长时间没见你?”
习零挺平淡地笑了一下,也挺客气:“最近没时间。”他扬一扬眉,“还认我这个老大?”
重生以来他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帮“兄弟”,混混们大多数时候没那么长性,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新的“老大”。
现如今还能对着他客气这么一句,也是难得了。
领头的男生很自然地换了称呼。“难得碰到,一起来么习零?”
习零没再应他,眼神往黑暗里的那个身影扫了一下,“怎么回事?”
男生咧嘴一笑,带了点恶意的兴奋,“兄弟们早就看他不顺眼,这小子好几天没修理了,正好赶上你过来。”
习零点了下头,“是啊,正好。”
他自觉和那个孩子撇清了关系,可现下小帮派对他的针对,正是他当初种的因果。
习零看着谭明辉从暗影里走出来,在自己面前站定,微微扬起下颚。
哪怕脸上带着淤青,依旧是不肯低头的。
他转向那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男生,似笑非笑地问。“我说句话还管用么?”
男生一愣。然后笑,“习零你一直都是咱们的人啊”意思是虽然现在不是老大了,说句话还是有人听的。
习零一笑,平淡语气莫名地透出一股子冷来。“让他滚。”
这话却是让在场的几个人齐齐吃了一惊。------习零不是最讨厌这家伙么,算起来他们大伙跟谭明辉的梁子还是在习零的带领下结的。
习零看着双手紧握的谭明辉,唇角扭曲出一个厌恶的笑容了。“他不配我动手。”
话音没落男孩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一伙人心下都有些惊叹。------谭明辉什么时候也敢率先朝习零动手了?
可惜习零的反应要快过所有人,包括谭明辉。右腿结结实实地踹在谭明辉侧腹,力道大得惊人。男孩被踢得几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墙角。
习零表情漠然地看着被踢飞出去的少年慢慢爬起来,整个人站在那,挺拔肩背里竟带了种凛然威慑。“”滚。
谭明辉定定地看着他,周围没人说话。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莫名的恐惧。不良学生们保持了一致的沉默。空气冷凝。
男孩抿起嘴唇,拳头握紧又松开。他想起那天在灯火辉煌里那个人神色冷厉地拧断自己手腕的一瞬。
他说,“你知道后果。”
谭明辉走回到角落里,捡起自己的书包,然后转身。
几个男生沉默地给他让开一个缝隙,然后看着谭明辉步伐平稳地走掉,背影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