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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班长。班长。 ...

  •   “习零这么早啊?”宋佳走进教室的时候有点惊讶地看着坐在第三排背书的习零,“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男生抬起头来微笑一下:“快考试了,临时抱佛脚。”

      宋佳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男生对自己难看到吓人的脸色和眼底下的青黑毫不自知,“什么怎么了?”这回鼻音浓重的连他自己都发现了。他耸了下肩膀。“可能感冒了,没事儿。”

      要怪就怪他昨天情绪波动太大,一宿没睡。

      习零对着书开始发呆。

      前世他遇到景峰是在十六岁入伍的那一年,B军区120师独立营尖刀连二排一班,新兵蛋子和教官班长。

      而不是现在,习家的勤务兵和将军小公子。

      是因为他重活一次的缘故么。

      “班长”

      习零低低地叨念这这个词,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眼,多少年没有机会说出口,都有点陌生了哪。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少年把咳嗽闷在喉咙里,感受胸腔里的震动,一下又一下。

      关于前世的记忆被重新埋回脑海深处,重活一世,习零想,如果可以,让这段记忆仅仅作为梦境,跟着自己一起进坟墓。

      少年将手慢慢紧握成拳。什么冷静,什么宿命,他已经管不了了。他要留住景峰。

      中午背了书包回家,二层小楼前景峰正忙着。

      习零捏紧了手指,然后又松开。“景班长?”

      景峰有点惊讶的扭过头,笑了笑:“就叫景峰吧,我也不是你班长。”他边说边把洗车的清水提到身边,没看到话音落时少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

      习零随即笑笑:“部队不是这规矩么。”

      年轻的二级士官挺随意地摆摆手,“哪用的着那么客气。”他身上好像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让靠近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哪怕是当年那个别扭又嚣张浑身长刺的习公子。

      可那时他是他班长,有一份责任在,自然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如今班长成了父亲的勤务,他们之间没有半毛钱可称“亲切”的关系。

      那就,换他来亲近他吧。

      男孩灿烂地笑起来,一扫刚才莫名的沉郁,“哪能直呼名字呢?”他三步两步窜上来,“让我叫你班长不行啊?”

      景峰一愣。少年话尾上扬,沙哑的声音却莫名地让人不想拒绝。他微笑起来,带了一点平日里习惯性的对新兵的纵容。“好吧。”

      习零在对方笑起来的同时弯起嘴角。果然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班长最吃不得的就是这一套。

      他很久没对人用过这样的,近乎“撒娇”的语调。

      景峰看着少年在那一瞬间笑得眉眼弯弯,真正属于年轻人的喜悦,飞扬跳脱。笑意一直深入到他的眼睛里去,纯粹到闪闪发亮。

      没心没肺的欢喜。

      而直到很久以后,景峰才知道,他拥有了那人一个多么珍贵而稀有的表情。

      习零再接再厉。“班长我帮你。“

      他一声一声叫他班长,感觉自己如坠梦幻。大脑清醒地知道有什么不对,可却分不出心思来思考。

      绷了那么久,就当是放纵一下,应该,可以吧?

      景峰还没说话,少年已经卷了袖子把手浸在冰凉的自来水里洗起了抹布。

      景峰挺无奈地看着习零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拿着抹布直奔停在旁边的路虎,擦得还挺专业。

      习零边擦车边偷偷瞄了一眼景峰。他的反侦察最初是景峰教的,可在猎豹的五年习少校也没白呆,只要他乐意,偷窥这种事万无一失。而景峰在看了他几秒之后反身进了屋里。

      少年围着辆越野“上蹿下跳”擦得不亦乐乎,而且出乎意料地熟练。一副精干利索的摸样。

      景峰从楼上下来就看到这么幅景象。习将军的公子像无数小兵一样谙熟车子的养护,看起来无比自然地替一个勤务兵干着活。

      少年鼻尖上的一点汗水在正午的太阳底下亮晶晶的。

      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叫自己“班长”的勤务对象。景峰犹豫了两秒,喊他:“习零?”

      习零放下抹布跑过来,“班长有事?”

      景峰有点不习惯地转开目光------他还没有过将军公子这样的兵。而对方的样子,竟显然是以一个新兵自居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虽然这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你------”

      习零之前干得热火朝天,此刻微微出了汗,眨巴着眼睛看景峰,像个小心翼翼等夸奖的新兵蛋子。他看着景峰有点古怪的表情。

      然后理智慢慢回笼。

      “班长”也叫了,他短暂的“放纵”也该结束了。

      少年在心里苦笑一下。他答应自己叫他“班长”,却从未真正地回应过。他这个“班长”,不过像是为了敷衍一个一时兴起的大少爷。

      他早该清楚。他怎么会不清楚。

      习少校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弱智多惊悚,可他是真的没管住自己。新兵那两年,是他最干净也最真实的光阴。

      他忘了自己现在还不是个兵,他忘了他和眼前这人早不是新兵和班长的关系,他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习零。

      他是太想会的那个时候了。

      景峰看着少年忽然间沉静下来又带了点迷惘的样子,有些奇怪,但他什么也没问。

      “行了我来吧,”他温和地笑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习零“赶快休息吧,你下午还要上课。”

      习零捏着手里的一版感冒药,眨了下眼睛。

      景峰才刚来一天,肯定不知道家里的药放哪。那么------这是景峰自己的喽?

      习零没在跟他争那块抹布,他特别灿烂地冲景峰笑了一下。“谢谢班长。”

      两秒钟的犹疑,吐出那个词的时候,心脏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狠狠地疼了一下。

      不知道是为什么。

      习零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盯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发呆。这是个看上去很蠢的状态,习少校心里清楚。从景峰出现以来,它发生的频率直线上升。

      多么危险的,又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习零是个挺坚定的人,多年军旅让人磨练出果决的性格。他从不为已经做出的决定瞻前顾后思来想去。

      可如果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呢?

      景峰还活着,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所有那些失掉的他曾强迫自己不去回顾的时光近在眼前,可他也没忘记前世那人,是如何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奋不顾身地救了他。那这一世呢?

      放任自己心里天人交战,习零知道自己是有那么一刻,完全失掉理智的。在景峰笑着说“好”的时候。

      感情这东西好像毒品,越久不碰,就越容易在瞬间上瘾。

      可那并不是他的初衷。

      习零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那版药的边缘,他早就学会排除感情把自己变成一部冷静的思考机器。

      既然他遇见景峰的时间地点身份全都发生了变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梦靥里的结局也可以就此改写?------如果他不再靠的太近,如果他不再需要景峰的保护,如果景峰于他没有责任没有义务也没有情感。

      如果,他不再叫他班长。

      那么景峰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少年慢慢地把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让景峰活着。

      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好吧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冷静的,不留余地。习零自虐似地想。然后或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带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得意。他已经不是很久以前那个一身骄傲不管不顾的习零了。他对自己狠得下心,他可以冷酷地斩断一切本就稀有的、失而复得的感情。为了他想要保护的。

      趁着还有机会。

      男孩细致地用指甲划开药片上的铝箔,仰头把透明塑料壳里的小药片倒进嘴里。

      像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剥开珍贵的糖果,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卷曲的铝箔很锋利,在嘴唇上划开一个破口,但是没有痛感。习零舔了下嘴唇,咸咸的。

      药片的糖衣在弥漫铁锈味道的口腔里慢慢融化,少年例行公事地端起杯子把那一粒几乎化完了的药送下去。他恋恋不舍地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

      腥甜的苦。

      习零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杯边沿上淡淡的血渍。

      忽然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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