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凤在深山无人知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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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三年的时间里，丫头的本领学得很快，她还只不过刚到八岁，却比族里很多同龄的孩子要聪明得多，学起东西来又快又好。
这一日吃过午饭，丫头便匆匆跑到二叔住的院子里，二叔正在晒草药，一见丫头，脸上便漾起了暖暖的笑意，正想开口，丫头举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往院子里指了指，二叔明白她的意思，笑道：“秀儿不在，刚才你二哥来找她，已出去有一会儿了。快进来罢！”
丫头这才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跑到二叔身边，笑道：“二叔，我二哥快和秀儿姐姐成亲了罢？”
二叔想了想，道：“你爹倒是提过，可能今年年底会办喜宴吧！你这丫头，打哪儿知道这事的？”
丫头脑袋一歪，“当然是我爹说的啦！”
二叔笑了笑，忽又板起脸来，说道：“丫头，二叔不是说过，二叔这儿想来就来，不要总等着你秀儿姐姐不在的时候才来嘛？瞧你这丫头，弄得跟作贼似的！”
丫头皱起两道细眉，委屈地道：“二叔，我一来，秀儿姐姐就生气，秀儿姐姐一生气，二叔也跟着不高兴，丫头不想二叔不高兴嘛！”
二叔一怔：原来是为这个，这丫头，倒真是没白疼她！他伸手将丫头拉到身边，和声道：“啊，原来丫头是这么想的，真懂事！你秀儿姐姐比你整整大了十岁，怎么反倒比你不懂事！咱们不理她，说说别的事。你这几天练功练得怎么样了？前些天二叔教你的刀法学会了没有？”
丫头胸膛一挺，得意洋洋地说道：“早就学会了！二叔，我跟你说，不但你教的刀法我学会了，连我娘教的轻功我也学会了！”她说着就想在二叔面前展现一下自己新学的轻功身法，但马上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忙又摆摆手道：“算啦，这个以后我再练给二叔看。二叔，我来是有件事跟你说。”
二叔哈哈大笑起来，“瞧你这小大人模样！说吧，什么事？”
丫头立即站得笔直，很认真地看着二叔说道：“二叔，丫头现在已经学会很多本领啦！丫头认得好多草药，也学会了好多功夫，还认得了好多字，我娘说她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还学不到丫头的一半多呢！二叔，你说丫头厉不厉害？”
二叔差点“噗”地一声笑出来，可看看丫头一脸认真的样子，只得忍住笑点头表示同意。
丫头两眼一亮，“那……有没有哥哥姐姐厉害？
二叔想了想，笑道：“嗯……差不多了，就差这么一点点……”他竖起小指头比划了一下。
丫头又追问道：“那……二叔你说丫头长大了没有？”
二叔又是猛一阵点头，道：“当然长大了！谁说咱们丫头还没长大呀？瞧瞧，个子都这么高了，还学会了这么多本事！”
丫头高兴得跳起来扑到二叔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叫道：“二叔，你也说丫头已经长大了！那你答应要告诉丫头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二叔一怔：“什么事？二叔什么时候答应你这丫头什么事了？”
丫头小嘴一噘，“二叔怎么能忘了？就是秀儿姐姐说我娘胆小的事呀！二叔不是说我娘是因为丫头才变得胆小的么？二叔答应过丫头长大了就要告诉丫头的！”
二叔将丫头抱起来放在石桌上，看着丫头皱皱的小脸，无奈地笑了笑，“好你个小丫头！给你二叔下套来啦？”
丫头睁大两眼无辜地看着二叔，“什么是下套呀？”
二叔摇摇头，在丫头高高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眉头微微一拧道：“算啦，不说这个。你真想知道你娘的事？你没问过你娘吗？”
丫头气呼呼地说道：“我娘才不告诉我呢！我一问她就要难过上好半天，害得丫头都不敢再问了！”
二叔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要真想知道，那二叔告诉你。不过，这事说来话长，得从……”他望着院门对面远远的的青山，缓缓道：“得从咱们凤人的老祖宗说起。咱们的老祖宗几百年前就住在这里了，那时候这山谷里的人比现在要多得多，有好几千人呢！丫头，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山里有多少族人？”
丫头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二叔嘴边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苦笑，“只剩下不到三百个人啦！”
他看了看丫头一脸疑惑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大约四百年前，凤人的祖先就住在这里——凤岭。
那时候，山很青，水很蓝，凤人的祖先就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山里面有很多珍贵的草药，凤人就拿这些草药制成药材，拿到山外与人交换山里面缺少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凤人擅毒也擅医，但是渐渐地山里的药材少了，于是凤人渐渐地开始弃医，转向制毒。
为了增强抗毒能力，很多凤人在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喂毒，一开始是很少很少的份量，然后渐渐地加大药量，这样长大了之后就算是不小心中了别人下的毒，也可以把毒尽量控制住，不至于那么快就侵蚀到五脏六腑。
但世间事常常是有利也有弊，凤人从小喂毒，很多人没有掌握好分量，导致身体里毒素太多，活不长久。再加上接触毒物多了，女人们都很难怀上孩子，有时候族里一年都生不了几个娃娃。渐渐地，族人的数量慢慢减少。到了丫头的父亲蓝山野当上凤神的时候，族里便只剩下两百多人了。而这时候，因为长年累月的制毒，凤岭的山山水水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已不复往日的青山绿水。
蓝山野素来就有雄心壮志，他不甘心凤人就这么衰弱下去，于是在他当上凤神以后，便时常带着族人到外面寻找一些珍贵的药材回来给女人们吃，希望女人们把身体养好了，能给族里多生几个娃娃。
但是，珍贵的药材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稀少而显得珍贵，族人有时候找遍了整座山都没能挖到什么有用的药材。
族人们不甘心就此放弃，他们开始在江湖中打听，谁家有珍贵的药材就上谁家里买去。但这药材既然是稀有之物，人家又怎肯便轻易地拿出来？即便肯，也漫天要价，凤人世代居住在山里，过的从来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又哪来那么多的钱财？
于是，蓝山野发了狠心，下了令，给不给？不给，好，抢！
抢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时候遇上的是一些本领高强的江湖人物，就得花上些功夫和他们斗智斗勇斗狠。
（话外音：丫头皱着眉头想：人家的东西，人家不给就可以用抢的吗？呀，真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上次大哥和二哥不知从哪里找来好些漂亮的石头，都给了蓝云那臭丫头，下次见了她就把她那些石头都抢过来！看她还得意个什么劲！）
到得后来，就不只是抢药材啦，什么珍珠宝贝也一块儿抢。但凡乖乖送上不作抵抗的，便放他一条生路，倘若不然，便杀他个鸡犬不留！
这样一来，凤人就和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都结下了梁子。
很多人都想杀了蓝山野永绝后患，可是蓝山野一身功夫世所罕见，更兼有凤人祖先留下的摄魂术，几乎没人能在蓝山野手底下走上几十回合。
于是，江湖中人开始联起手来找到凤岭，准备攻进山里。
但他们太低估凤人了！
山谷入口处有一片天然的毒障，当初凤人的祖先选择这个地方栖身，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有这片毒障。那些寻迹而来的江湖人物常常是进了毒障走出老远才发现中了毒，结果连一个凤人也没见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命留在了凤岭。
蓝山野从此更加肆无忌惮，凤人短短几年间横行江湖，世人闻凤丧胆。
一日，蓝山野带着族人从外面回到凤岭，身边多了个年轻女子，叫梅娘。
梅娘原本是江湖上一个名叫五毒教的弟子，也是个毒道高手，且多谋善变，年纪很轻的时候就成了名，每当她起了杀机的时候，眼里就会闪过一道绿光，所以江湖上人称绿眼梅娘。二十二岁那年，梅娘的师父死了，临终之前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她，哪知师姐和师妹勾结起来造反，梅娘寡不敌众，差点儿就死在她们手上。
蓝山野正巧听人说起五毒教里有许多世上难求的药材，那一日便带着族人找上了五毒教，想不到一进五毒教便遇上了内哄。他见梅娘被人打得浑身鲜血淋漓，却仍然不肯求饶，他向来敬佩这种有骨气的人，所以就出手救下了梅娘，把一干造反的教众都杀了。
后来……梅娘就跟着蓝山野回到了凤岭。她敬慕蓝山野的威猛神勇，甘愿做小，当上了蓝山野的妾室。
从此以后，江湖上少了一个绿眼梅娘，凤岭多了一个右护法。
有了梅娘的帮助，蓝山野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第二年，梅娘生下了一个儿子，怎奈她怀孕时仍跟着蓝山野四处奔波，动了胎气，这孩子生下来之后便脉息微弱，气息奄奄，梅娘用尽了浑身懈数仍没能挽救儿子的性命，几日之后，这刚出生才没几天的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爹娘就死了。
梅娘大恸。
又过了一年，梅娘又怀孕了。她想在家安心养胎，可蓝山野却需要她的帮助。这些年凤人树敌渐多，每次出外掠夺，危险也与日俱增，多了一个梅娘便如多了一个保障，族人都指望着她能跟着蓝山野出战。
梅娘咬咬牙又跟着出了凤岭。
结果这一回，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胎死腹中。
梅娘这回几乎要崩溃了。
蓝山野安慰她，她还年轻，生个孩子还不容易？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梅娘只得强忍悲痛，期待着又一个小生命的来临。
这一等，就是十年。
丫头出生的时候，大娘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另一个也已经十一岁了。
怀着丫头的时候，梅娘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着蓝山野出谷了。为了这个孩子，她等得好辛苦，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这一回如果再没了，也许她今生都做不了母亲了。她想，也许是自己做了太多孽，所以报应在了孩子身上。她开始吃斋念佛，不再杀生，只为了保住这个孩子。
没有了梅娘的帮助，蓝山野如同失去了一个左右膀。
梅娘是凤岭的右护法，她不在，只好由另一人来顶上。顶上梅娘的，是蓝山野的妹夫林战。当时的左护法，是木离。他与梅娘合作多年，早有默契，但与林战却是第一次。
那一回凤人甫一出谷，便遇上了一群极其厉害的江湖人物的伏击，蓝山野带出去的人有二十个，回来的却只有五个，林战不在这回来的人当中。
林战的妻子，也就是蓝山野的妹妹，蓝忧，当时已身怀六甲，听到这个恶耗当即便昏了过去，从山坡上滚下了山谷，醒来之后，她发现孩子也没了……
从那以后，梅娘在凤岭的日子艰难起来。
人人见了她的面，都要当着她的面啐她一口：“呸！缩头乌龟！胆小怕死的异族人！”
就连蓝山野也不能原谅她，几乎不再上她的院子。尽管他对丫头万般疼爱，但对梅娘，他就是如此绝情。也许是为了蓝忧，也许是为了林战，也许是为了那些没能回到凤岭的族人。
梅娘想解释，可没人愿意听她解释。她渐渐变得沉默寡言，除了上山采药，平日里她几乎足不出户，只在她住的那个小院里守着她今生最最宝贝的丫头。
日影西斜，又是一个黄昏。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山上望着山谷里日渐苍凉的穷山恶水。
“二叔，原来我娘是从外面来的呀！外面是什么样的呢？好玩不？”
“外面么？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等丫头再大一些，二叔带你出去好不好？”
“哇！太好啦！二叔你可要记得！”
“一定记得啦，你这丫头鬼灵精一样，二叔敢忘记吗？”
“对了二叔，那你说……我娘是不是胆小鬼？”
“不是！你娘她……很勇敢，别人都不理解她，丫头你可不能辜负了你娘。”
“那……为什么姑姑不喜欢我娘呢？我听别人说，她好恨我娘的！”
“……丫头，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有时候，恨也是人活下去的动力。你不要怪你姑姑，她太伤心了，你娘还有你，你姑姑她什么都没有了。”
“……丫头不明白……丫头才不要恨别人呢！丫头只要爱娘和爹还有二叔就行了！”
“呵呵……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了，我们回去吧！”
大的拉起小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夕阳的余辉，在他们身后洒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凤在深山无人知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