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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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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林一边看着电脑上的各种喜帖封面设计,一边听着电话里傅云婷一连串说了几种设计构想,颇为无奈。
两分钟后,傅云婷终于说完,给了岑林说话的机会。
岑林:“不是,傅财神,我就是问你个事,你怎么就把这差事算到我头上了?”
傅云婷:“这不是找不到什么满意的嘛,刚好你在这方面又是大佬,作为交换条件也是合理的吧。而且你帮我们设计了喜帖,我们就不收你的份子钱了。再加上我们婚房那个小区也是我同学在负责,他可以给你介绍一套价格合适、条件不错的房子,我们那个小区你也知道的,云城算是可以的了。怎么样,这样算下来,你也不吃亏啊。”
不愧是财务总监,真够物尽其用的。
“喂喂,难道说我还要跟你们住同一个小区吗?”就韩勋那个破德行,有点什么事准得拉上他,他又是个有点宅的人,以前还能推脱说太远了,现在要是住这么近,那不是要烦死了。那场面岑林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傅云婷:“有这条件你还挑剔什么啊,你要不是预算有限,还会来问我?那边的房子我跟韩勋是一起凑钱一次性付清的,但是首付应该还在你接受范围内。我听韩勋大概讲了一下你的情况,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行吧……”被拿捏住了软肋的岑林无奈扶额,谁让他人穷气短,傅云婷倒是一点没说错。
等挂了电话,岑林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种构图,但是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满意,傅云婷肯定也是不喜欢的。问个房子还借了个不收费的单,难道说谢子夕的霉运真的会传染?上学那会她就从来没蒙对过一道题,要不是基础扎实,她早就该从年级前五的位置上掉下来了。
被铲屎官狠心关进笼子里的木耳抖了抖耳朵,听见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灵敏地坐了起来,冲着门口不停叫唤。
岑林估摸着是谢子夕回来了,果然没多久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谢子夕下午做了个胃镜检查,胃溃疡不负众望地又加重了一点。脸色依旧难看。她进了门就听见木耳在笼子里叫,转头看了它一眼:“怎么给关起来了?”
“它太闹腾了,关起来安静点。”岑林不想再提那三十块钱,随便扯了一句。
“这也没什么安静的兆头啊。”谢子夕弯腰看着木耳在笼子里朝着她的方向不停挠笼子,没注意到脖子上挂的东西滑落了出来,正好被岑林看见了。
那是一条猫头坠子的项链,用一根磨损有点严重的黑绳挂着,金属质地,毛色灰白相间,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明是一副凶相,却毫无杀伤力,反倒像在赌气似的,正是一只奶凶奶凶的狸花猫。
岑林赶在谢子夕感受他的目光之前移开了视线,免得碰上尴尬。他之前就看见过谢子夕脖子上挂着一根黑绳,只是不敢确定挂的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知道谢子夕为什么还留着这条项链,还戴在身上,他怕自己猜错了又在谢子夕面前丢脸,更怕……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重新冒头,时候不对,场合不对,甚至连人都不一定对。
他在谢子夕看不见的地方摩挲了几下左腕上白色的疤痕,想提醒自己不要多想。谢子夕当初可以那么狠心,他为什么就非得这么犯贱呢?还嫌自己没得够教训吗?
然而自从跟谢子夕重逢以后,他就明显感觉到以前那种不由自主被人牵引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快控制不住了。这种感觉他当然是熟悉得不得了,并且清晰地知道,牵引的源头就是谢子夕。
如此清晰的认知让他非常不知所措,他知道依然保留这种情感非常不应该,但是他没办法阻止。他一边尽力抵抗着这种牵引力,一边忍不住暗暗埋怨谢子夕,埋怨她这么意味不明地保留着这些东西,埋怨她作为万恶之源却一点也没有这个自觉,让他原本打算恨她的心变得这么游移不定,尤其是看到她这种糟糕的生活状态之后,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之后,心底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找不到,反而是另外一种暧昧不清的沉郁。
谢子夕还是没有把木耳放出来,它实在太折腾人了,她不想一会睡不安宁。
她抬起头来,看见岑林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地发着呆,又看了看日历,打算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解决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岑林。”
回来一个月了,这还是岑林第一次听见谢子夕叫自己的名字,叫得他心头一颤,有些迟钝地转过脸来:“嗯?”
“除夕夜……你要出去吗?”
岑林彻底愣住了。老实说这么多年来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谢子夕的意思是想问他的生日。但是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分不清楚,脑海里,有段时间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的岁月里,每一年的除夕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过,韩勋有空的话会过来陪陪他,但基本上就是平平淡淡就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要不是谢子夕提起,他都没想起还有这么个日子。他呆了一小会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谢子夕皱起了眉头,她想过很多种岑林回说的答案,甚至还有讽刺类型的,比如“这种日子就不劳烦你费心了”之类的,唯独没有想到在岑林脸上看见的居然会是这样一种空洞的茫然,好像过去的几年时光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值得记忆的东西一样,一切都无所谓,没有难过,也不会有激情。
心里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死死地压住了她的呼吸。不过,这样看来她的问题问得非常值得,不算是冒失。
她走到窗边,低垂着眼眸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灯光照在路面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回来了,很多地方都不认识了吧?”
岑林的视线逐渐由虚变实,落在谢子夕站在窗前的背影上:“是啊,房子都还要找人帮忙,想起这个就觉得憋屈,我可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啊,居然连自己老家都不认识了。”
“房子?”谢子夕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这事了,回过头来,“有头绪了?”
岑林看着她的目光来不及收回,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小心思,索性就盯着她了:“有……”
他本来想告诉谢子夕这事已经差不多妥了,就差实地考察付钱搬家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谢子夕那个只有咖啡的冰箱。
这家伙,以前只喝橙汁来的,喝这么多咖啡也不怕猝死。
话都已经到舌尖了,却艰险地转了个弯:“有什么啊,前段时间忙死了,根本没上心,过两天我上网看看吧。”
谢子夕眨了下眼睛,又转了回去。玻璃窗上的影子很模糊,可她还是能一眼看见上面倒映出来的岑林的脸,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想刚开始那样尴尬了,岑林稍微理清了一下情绪,干脆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无论是画稿还是项链,谢子夕显然是没想过让他知道的,而且对他说话做事都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她记得除夕这个日子,却没有唐突地想要帮他策划怎么过,而是很礼貌地问他的打算。
只是这个冰块娃娃可能怎么都没想到,他压根就忘了这码事了。这样想来,抛开她之前的无情行径看,这人对他简直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甚至让他一度以为他们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他在谢子夕这里少说还要过了年才能去看房子搬家,因为傅云婷虽然把她同学的电话给了他方便他联系看房,但是那个同学已经放了年假回老家了,还要在这里住到下个月,与谢子夕的交流还是必要的。于是他主动想了个去处:“我们去北城高中看看吧,毕了业就再也没去过。”
谢子夕有些意外地转过身,并不觉得岑林是真心实意想去看他们毕业的高中,毕竟那里使他们两个孽缘的开始之地,岑林在那里度过的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有她参与,而她自认为岑林并不怎么想待见她,眼中充满诧异:“北中?我跟你去?”
“是啊,”岑林在沙发上舒展开四肢,刻意不去看谢子夕的眼睛,“那也是你的母校,你去看看难道不可以吗?再说了,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认识这里的路了,要我临时找别的向导哪有那么容易,韩勋忙着准备结婚呢。正好你也闲着,就一起去呗。”
谢子夕好半天没说话,眯着眼睛估计是在琢磨岑林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瞎扯的,最后应该是打消了疑虑,勉强点了头,然后就去洗澡进了自己房间。
谢子夕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岑林忍不住小小松了口气,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关于画稿和项链,他暂时不打算问个水落石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恢复到冰释前嫌的程度,凭直觉来说,贸然地问,万一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样子,他也没有做好任何良好接受的准备,只会让事情更难搞。
话说回来,刚刚因为木耳瞎捣蛋导致他对俞骁的态度过于恶劣了,虽然那家伙一直是个粗神经的,但是回想起来岑林还是觉得自己太失礼了,于是打开了微信。
[林哥:之前我太烦躁了,态度不好,抱歉。]
等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回信,岑林以为俞骁是真生气了:“不会吧,那小子较真了?”
正想接着发一条过去,俞骁那个仿佛死了的头像旁边才亮起了一个红点。
[卷毛小子:不好意思林哥,刚刚在打游戏开了来信免打扰。]
[卷毛小子:这点事不用放在心上了。对了哥,你除夕也一个人过吗?]
[卷毛小子:我想起来你刚回云城,认识的人也不多。我没记错的话你生日要到了吧?]
不愧是自己的头号粉丝,虽然这个粉头之前还是挂在谢子夕的墙头上的,不过岑林心里对这份记挂还是怀有感激之情的。
[林哥: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不过我有别的安排。]
[卷毛小子:那好吧。本来老段说想办个小小的除夕宴,梁博怀那个家伙打死都不配合,说什么你去的话他肯定是不会去的。]
[卷毛小子:哼,到时候他想来我们还不想让他来呢。]
[卷毛小子:倒是老段挺有干劲的,我们这个编辑部的人基本都是外来人员,今年打算多挣点钱就不回家过年了,老段就说干就干地开始策划了,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林哥:你们都不回家?]
[卷毛小子:没办法嘛,明年开春还要用钱呢,谁叫我现在还是个小画渣,哪里能像莫欢大大那样画画那么牛逼,当律师也能一骑绝尘啊。]
岑林看着这段话,心情有些复杂。就连俞骁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也是有自己难念的经,那像谢子夕这种心眼多得跟藕片一样的人要怎么过日子啊。说起来,如果他没有邀请谢子夕一起去北中,看她那副样子,搞不好也是要自己一个人过除夕了。
俞骁他们至少还有老段组织搞除夕宴,估计也不会很冷清。
[林哥:那你们玩得开心,过年别搞得太寒酸了。]
[卷毛小子:放心吧林哥,我会连你那份一起吃的。]
岑林看了一眼谢子夕的房门,下面的门缝里还有灯光透出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他想了想,今晚还是不直播了,空闲下来的时间拿来给傅云婷设计喜帖吧。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连上数位板,从画夹里取出一张画稿。
那是一个披着及肩发坐在窗前的女人,女人膝头趴着一直乖顺的布偶猫,侧目看着窗外探出的银杏树枝,一簇一簇的银杏叶被阳光照得金黄,铺满了窗框的一整个右侧,连带着女人的轮廓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是谢子夕,窗外的银杏树,就是以前鹿角巷那个小院里的那棵。鹿角巷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那棵银杏树应该也被砍了,但是岑林还是能随手画出那棵银杏树微微下垂的树梢,完美地从各个角度复刻出当初的满树金黄。
他把这幅画放在电脑边,这才打开绘画软件,动作十分熟练和随意,似乎已经这样做过千百遍了。
画稿摆放的位置十分讲究,画里的人原本是垂着目光看透过窗户看窗外的树叶,现在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那目光透过了纸面,有如实质,直直看向岑林电脑屏幕上草草勾出的设计稿,眉头轻皱,神色沉敛,像个真正的绘画导师,一边撸猫一边准备随时给出指导意见,就像当初准备云展杯比赛之前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