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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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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婷的设计稿可谓是让岑林耗尽了心血,他连着三天出了很多种设计方案。但是傅云婷审美眼光高,意味着要求也高,岑林给出的设计草图她也挑不中一个中意的,老觉得缺了点东西。岑林就这样一直在她挑剔的眼光中艰难地捱到了除夕这天。
因为要准备去北中,谢子夕头一天晚上难得地没有熬夜,起得也不算很早,起床气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她整理好床铺打开房门准备去洗手间洗漱,经过客厅看见岑林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仰在沙发上,双腿还在地毯上盘坐着,一只手放在已经被迷迷糊糊推到一边的数位板上,食指和中指还夹着数位笔,另外一只手压在脑袋下面。
谢子夕走过去一看,电脑已经息屏了,不知道他画了什么。木耳听见谢子夕起床的动静,从她房里跑了出来,一边绕着谢子夕的腿打转一边喵喵叫,生生把岑林吵醒了。
岑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杵在他电脑旁边的谢子夕,脑子里突然想起电脑旁边还有那幅画稿,瞬间清醒:“你……起这么早?”
谢子夕把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不早了,八点半了。你怎么睡成这个熊样?”
岑林:“……”
果然关系缓和一点就是不一样啊,这人的嘴巴又开始拉仇恨了,只是碍于隔阂并没有完全消除,火力还是控制了一些。要是开到十成十,岑林觉得自己会被气到撅过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扫了茶几一眼,发现那画稿已经被推歪的数位板严严实实遮住了,看样子谢子夕应该是没看见,微微松了口气:“你先去洗漱吧,我先缓缓。昨晚画太晚了。”
谢子夕歪了歪头,疑惑地看了岑林一眼:“你们的期刊已经顺利发行了,你画稿也有囤货,杂志社也放假了,你还在画什么?”
岑林:“傅云婷的喜帖,我在帮忙设计。”
谢子夕更疑惑了。
岑林这才想起来谢子夕不认识傅云婷,顺嘴给她介绍道:“是韩勋的未婚妻,他们下个月底结婚。”
谢子夕目光飘忽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般把头微微一扬:“韩勋?你是说那个提起运动会就两眼放光的家伙?他居然要结婚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尽管谢子夕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意外,但是由于她的语气过于诧异,听起来就跟不相信韩勋还能结婚似的。
倒也不能怪她这么说,毕竟高中的时候韩勋就是个母胎单身的体育生,后来大学报了警校,更是接触不到什么女生,他本人有的时候还不怎么靠谱的样子,高中时期谢子夕就对他的智商担忧过一阵子。
谢子夕自从跟岑林闹掰以后,跟韩勋也没有来往了,乍一听到故人的消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这么多年了。
岑林直了直腰杆想要站起来的一瞬间,后颈一阵酸痛,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还没站稳又栽回了沙发上,换来谢子夕嘲讽的一声低笑。
岑林:“……”
操,睡姿问题,落枕了。
往年的除夕谢子夕要么在接别的法律咨询,要么就是宅在家里一次性把一整年没睡够的懒觉尽量补回来,然后去看看谢子晟。今年有别的行程,而且岑林还借住在她这里,我行我素的做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于是在等岑林洗漱好做早餐的时间里,谢子夕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久违地采购了食材放在冰箱里,把晚上要用的肉用配料腌好。
她看着超市开的小票在餐桌旁坐下,在心里做着账目:“我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去超市,怎么才还涨价了。”
岑林听见她这话,把煎蛋放在她面前的同时撇了撇嘴:“你所谓的一段时间是指几个月?拜托,正常人都不会像你这样拿冰箱当咖啡储存箱的,食物储备还不如幼儿园小朋友的饭盒丰富。”
谢子夕:“……”
无法反驳。
岑林想要先去别处转转,晚一点再去北中,谢子夕就先带他去了离鹿角巷不远的一家叫“圆”的书吧,谢子夕读高中时曾经在那里打过工,因为靠近岑林家,跟她混熟后岑林会在周末和寒暑假去那里找她,有时候会带着作业,在那里写几张试卷,有时候会找来自己感兴趣的书,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开始谢子夕问他怎么老来,因为以前都没在这里看见过他,他说这里有免费的WIFI,信号好速度快,不蹭白不蹭。后来谢子夕发现了,这家伙就是纯粹来她面前刷存在感的,课业完成得很好,就是有事没事就让她帮忙找书,或是点书吧里提供的饮料和甜品。
谢子夕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当然也对书的保存很上心,每次帮岑林找书都很快,于是这人就只能不厌其烦地找她换饮料,写完一张卷子换一次。恐怖的是这个魔鬼一天能写完四五张。谢子夕脑子好,记得清楚,摸清了他的口味后把不需要保温的饮品一次性在他面前排好了,因为老板是个经营鬼才,假期人流量很多,店员也没几个,她空闲的时间很少。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不仅还有书吧这一份假期兼职,做店员的空隙还要写文投稿,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老那么麻烦你,给你添乱。”岑林看着“圆”的招牌,想起谢子夕当初为了赚钱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还是有点后悔干出了那些蠢事。
谢子夕:“我爸死后,赔偿金都拿来给我和我哥付学费了,那点钱根本不够我们两个人用,只能这样自己赚。”
“所以就养成了钱转子的性格。”岑林叹了口气,隔着书吧的玻璃门打量了一下室内,“这家书吧居然还是老样子,连座椅都还是以前的那些。照理说按照圆姐的经营头脑,这几年应该也是赚了不少了呀。”
“大概是念旧吧,她那个人就是那样的。”谢子夕说着推开了玻璃店门,岑林紧跟其后。
临近年关,很多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店里客人没有平时假期那么多,店主乐得清闲,坐在柜台旁边喝着咖啡看着书,听见门口的铃铛响才满脸笑容抬起头来:“欢迎光临!”
等看清了来人,这位热情的女老板才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加灿烂了,站起身握住了谢子夕的手:“子夕?你好久都没来了,过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谢子夕在这里兼职的时间很长,一般是因为这里薪资待遇不错,工资加奖学金差不多就能负担谢子夕自己在大学的花销,一半是因为时间长了跟老板的关系也处的不错,书吧环境好,备考的时候老板还能允许她把这里当自习室用。
老板名叫方圆,这名字起得很有意思,本人更有意思。她是属于温柔开朗挂的气质美女,来书吧的客人里也不乏追求者。平时喜欢随意地用簪子挽个发髻,一年四季最爱的就是长款服饰,夏天长裙,冬天大衣。现在她穿了一件白色长款针织裙,头发松松地盘在后脑,哪怕是成年的谢子夕,因为娃娃脸的缘故,站在她旁边依然像个小妹妹。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而且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说。”岑林在谢子夕身后说道。
岑林比谢子夕高出一个脑袋,体型上谢子夕也挡不住他,加上颜值buff,本来是很扎眼的,但是方圆太激动了,而且对熟悉的人反应更快,第一时间只看见了谢子夕,听见岑林说话才发现谢子夕身后还跟了一个帅哥,连忙看向他,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这位……不好意思,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谢子夕知道方圆其实是有点脸盲,岑林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气质和外貌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也就是谢子夕才能隔了那么久还能一眼把人认出来:“这是岑林,我高考前他也常来的,你忘了?”
方圆盯着岑林的脸看了两秒,然后眼睛慢慢睁大,后知后觉地笑起来,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唉,你看我这记性,小岑啊,我记得的,老来我这里看你是吧。那时候的小岑还挺活泼的,不像现在这么成熟稳重,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公司的高管呢。小岑,你俩现在也挺好的吧?”
这话岑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要说好呢,陈年老账也是个客观存在;要说不好,他们现在也已经过了火药味最浓的阶段了,起码凑在一起不会让气氛冷得像太平间了。
两人都没说话,方圆到底是社会阅历丰富,也已经看出这俩人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了,没有多问,拉着两个人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不说那些了。想喝点什么?今天给你俩免单,随便点。”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一杯柠檬红茶,热的。”岑林说。
谢子夕不爱喝甜腻腻的奶茶,依着近几年的习惯想要咖啡,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岑林抢了先:“她喝橙汁,兑一点点温水,别太凉就行。”
方圆看了看表情微妙的的谢子夕,哈哈笑着说了句“对了子夕胃不好确实不能喝太刺激的东西”就远离了战场,准备喝的去了。
谢子夕面无表情地瞪着岑林:“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岑林满不在乎地安心等着他的红茶,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我不拦着你又想点咖啡了是吧?姐姐,你家里已经塞不下多余的咖啡了,这一个月我看见咖啡就想吐了,你就算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要折磨我了好吗?”
谢子夕被他一句“姐姐”喊得懵了,半分钟后才很正经地纠正道:“你比我大好几个月呢,叫什么姐姐,别真是有毛病吧……”
岑林听见这话顿时笑喷了,因为是在书吧里,周围都比较安静,他不敢笑得太大声,用手捂住了嘴巴嗤嗤地笑,肩膀抖个不停:“有毛病的是你吧?重点永远都是歪的,精英律师就是你这样的吗?”
谢子夕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懒得跟这人计较了。正巧方圆端着红茶和橙汁过来了,看见谢子夕的表情也笑了:“嗳,看你俩现在这状态多好,刚进门的时候那脸色冷得哟,尤其是子夕,明明张了那么讨喜的一张脸,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利用呢?”
“我又不是卖笑的,而且法庭上那么严肃,成天笑嘻嘻的像什么样子。”谢子夕喝了一口橙汁,她这才发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味蕾上出现过了,就像是吃了很久的外卖突然吃到了家里的小菜,熟悉亲切得让人有种鼻子发酸的冲动。
“可是生活不是打官司,不是靠着严明的法令维持的啊。”方圆一只手托着下巴,对于谢子夕的话并不赞同,但反驳得很温柔,“你看,咖啡能让你精神百倍,可是最让你开心的还是橙汁不是吗,因为你归根到底还是喜欢橙汁,这才是你啊,活着的你。”
岑林双手覆在盛着热茶的杯子上,一只手的拇指摩挲着杯耳,热气氤氲的感觉让他很舒服:“算啦圆姐,你跟她讲这些道理讲不明白的,她这个人有的时候认死理,根本不听别人说的。”
谢子夕:“分人,比如你说的话我多半是不会听的,因为大部分都没什么用。”
岑林朝着方圆摊了摊双手,嘴角向下撇:“看吧,你说照我们这种相处模式,气氛不冷也是白热化了,我能怎么办?”
接下来的谈话谢子夕就不怎么说话了,她本来就不算话多,而且交谈的内容也基本是方圆询问岑林的近况,她就静静地喝着她的橙汁,看着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对面的路口,直走的那条路一直通向以前的鹿角巷。每次她下班,要是有时间的话,她就会跟着岑林往这条路上走,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在夏天可以形成一条林荫道,知了的声音很响。他们就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往鹿角巷的那个小院,谢子夕多半会被留下来吃饭,即便她只是想去看看木耳。
谈话的间隙岑林也会时不时看向那条路,他曾经就是从那条路上骑着车过来,因为正对书吧,他常常在半路就能看见谢子夕在书吧里的身影,穿梭在书架和桌椅之间,动作利索又好看。
现在这条路上两边的梧桐树依然还在,只是前方的街区已经不是过去那样平坦的一片了,他想,到了晚上那里的灯火一定不是一马平川式的辽阔,而是像海浪那样层层叠叠的。
他看谢子夕也盯着那里出神,大概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很少能看见她脸上出现一点温和的宁静,也就没有打扰她,任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人总是需要看看来时的路,人就是有了记忆才能有过去,才能谈将来。他们就是需要看得见过去的自己,才能明白未来的路在哪里。
他们在书吧坐了很久,方圆换了个手机号,谢子夕已经有了,岑林存过她的新号码后,两人就离开了书吧。方圆还想请他们吃晚饭,但是被他们拒绝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昏黄,路边的路灯都已经亮了,天边的晚霞都快熄了。
谢子夕看了看腕表,略有遗憾地说:“六点多了,真没想到你们这么能聊。看来今天是去不成北中了,现在放了寒假,学校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回去吧。”
“别呀,”岑林一把拉住准备往公交车站走的谢子夕,往反方向拖,“这个点刚刚好,我就是想现在去。再说了,也就是现在放寒假了没人而已嘛,平常上学的时候这个点还是有人的。”
谢子夕:“废话,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当然有人。怎么,你想溜进去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晚自习?今天可是除夕夜啊。”
“我不进去,有个地方想看看。”
“在外面能看到什么?”谢子夕一脸不解,但还是带着岑林去坐公交。
等到了北城中学,两人站在校门口,看着万年不变的黑色铁校门。学校里一片漆黑,只有门卫室孤零零地亮着灯,隐约能听见放电视剧的声音:“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谢子夕:“……”
原来门卫也喜欢看这种狗血剧,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岑林倒不是来夜闯校园上晚自习的,他拉着谢子夕顺着围墙,按着记忆绕到靠近教学楼的一侧,他记得那里有一棵特别大的树,粗壮的树枝能从围墙里面伸出来,避开围墙上锋利的玻璃片。
谢子夕看见了那棵树,忽然想起了什么,但是又没有完全想起来。直到看见岑林从墙角的巨大的杂物堆里拖出了一张老旧的课桌,一下子明白了,顿时满脸黑线:“……喂,你不会是……要翻墙吧?”
岑林双手扶着课桌,转过头来对着谢子夕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