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审判日》油墨纸香

3、虽千万人，吾往矣

　　“很帅，别换了，你给的资料我看了。沈镇书，警务总部派来的，我有预感，以后我们会打交道，甚至成为朋友也不定。”
　　安素衣颔首以表同意，他就穿着这身制服去了格斗场。
　　一般来说，格斗大厅里只有十一个露面的弟兄，其他人会被系统随机分配到格斗室。
　　联盟自主研发了一套“天神系统”，装置在每个成员的编号牌里，在检测到有成员会面的，会启动蒙蔽功能，也就是以成员个人设置的自我塑容来示人。(相似度必须低于10%)因而在联盟里看到什么牛马蛇神都不奇怪。
　　安素衣先去视察了一番格斗室，打开一号门，一个牛头马角的人正在练习速击，牛头没注意门口，转身一个飞拳擂在安素衣面前，安素衣额前碎发轻起，眸里冷静.他没有格挡，只稍稍侧身，顺带把身后的楚诗喻往后带了带。
　　他是以真容示人的，沈酌声为了保障他的信息安全，将他的所有数据都全面禁用，后来他又跟楚诗喻设置了一份，所以他们的面容是独一份的。
　　牛头立马站直了“安部。”
　　“太激进了，找到自己的节奏.暗杀者要懂得一击致命。”
　　“是”
　　安素衣透过玻璃，看见第二个房间里猪头人在射靶，他看着怪异得好笑，没往下走，最后去了大厅，大厅里人很少，大部分人喜欢独自练习，这是杀手的职业习惯。
　　早些年安素衣不提倡结盟，产生一些兄弟义气有时是致命弱点，但这些年，他刀尖舔血，手下沾了无数黑血，他都觉得冷，尽管这是他认为他应该追求的正义，但同时他也渴望温情。
　　所以当他看到十一个人没有开启天神系统，奉上忠心，他私心地保留了这个团体。
　　或许有些牵挂，也能拴住一个身处死境的人。
　　安素衣带着楚诗喻坐在主座，看着厅中挥洒汗水的年轻人。
　　他抽出一根烟出来，安素衣很少抽烟。

　　“明天是她的祭日，你还不打算去看她？”楚诗喻轻轻问。
　　“她背叛了我。”安素衣把烟点燃，吸了一口，轻轻呼出。
　　白雾缭绕，模糊了安素衣的面容，他的眉眼是深邃的，本是锐利如锋，但这些年敛下了锋芒。
　　楚诗喻没再说话。
　　“你觉得他们怕背叛吗？”安素衣摁灭了火星。
　　”人活在世，无时无刻不在经历背叛，但背叛不是不可抗力，它可预见，原因在于你愿意相信，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又轻轻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背叛。”
　　“我不认可。”安素衣平静地说，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下午我会去陵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要一起去吗？”
　　“我先去南宁，我怀疑张大伍已经杀过人了。” 案件发生
　　安素衣很快动身去了抛尸现场,身边只带着姜烟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该调查的已经调查清楚了，江边的警戒线已经撤掉了。
　　他们下坡时，还有人在江边钓鱼。
　　“这里是抛尸点。你看看，能观察出什么？”安素衣敛眸问身边的人。
　　姜烟桥蹲下身,眼睛观察四周地形,“这不是一个最佳抛尸点,对于一个未成年人，很难将尸体搬到这么陡的地方，而且这里是整个江面水最浅的位置，并且有东西阻挡水流，尸体只会留在这里直到被发现。”
　　安素衣点头，“所以？”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凶手过失杀人，由于年龄小。加上天黑，并不能看清江下的情况，以他的角度，这个位置可能比缓坡更隐蔽。”
　　“回到刚才的问题，他一个人怎么把尸体拖到这个陡坡上，或者说你怎么确定那个十三岁的孩子是凶手？”
　　姜烟桥并不知道“耳后插针”的手法，她只知道刘三是霸凌者，他霸凌了佟福， “监控里记录了他似打佟福的全过程，终福身上也确实只有被霸凌的伤痕。
　　“可是这里没有监控，或者说他完美地躲过了监控，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

　　做到的？”
　　“安部，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帮他？不可能，他的家人我调查过，那天夜里，他的父母在亲戚家里打牌，并且他们对这个儿子并不关心，爷爷奶奶一个瘫一个痴，不可能有人帮他。”
　　“如果不是家人呢？他的目的或许是对警方，也是对我们的挑衅.”
　　“海市蜃楼！他的案子里法医报告总是没有致命伤，为什么？安部，你一定知道。”
　　“你不用知道太多。”安素衣又点燃一支烟，这是今天的第二根了。
　　“我要知道的，”姜烟桥叹了口气，看着平静的江面，“五年前，我的妹妹在学校天台一跃而下，我赶到医院时，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她深吸一口气，“即使血肉模糊了，她身上的伤痕却仍然刺眼，她被霸凌欺辱，可尸检报告写着无致命伤，上帝的天秤倒向了霸凌者，他被释放了，凭什么？！”
　　——姐姐，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姐姐，我好累啊。我想你带我去玩。”
　　——姐姐，你不是说今天回来？我给你带了冰糖葫芦。”
　　——姐姐，我等不到你了，好累，好疼。”
　　那年，姜烟桥全程参与了庭审，在霸凌者走出法庭的那一刻，她心中的天平开始极速崩塌，她麻木地混在地下格斗场，那是拼命的地方.血液在擂台上沸腾，迸发出的恨意让对手连连败退，但光靠愤怒的力量持续不了多久，她感到手臂的不受控制，力量的流失让她不能迅速作出反应。
　　“怦”，对手一拳击在她的脸上，她后退几步，视线模糊了一瞬，竟赛场上没有留情。对手的身影已经虚化，温热的血液流进眼睛里，刺痛。
　　她久违地感觉到了痛意，心脏急剧跳动.她还活着，并且必须活着，她要让霸凌者和她妹妹一样疼痛苦才算完.
　　恨与愧交替，她抬头，半边脸上的血液犹若彼岸花盛开。
　　招招致命、拳拳到肉.
　　她走在黑街上，手上的血液早已干涸，她想现在她应该去报仇了.

　　摇摇晃晃几下，大脑已经接收不到指令了，四肢麻木地立在那里，连手指也动不了。
　　黑街的人习以为常、擦肩而过，人潮流动，她看不清脸，看不清路。
　　“后来，我被你带到联盟里，教我格斗、教我射击；你说时候未到，另有其人，可我只想报仇，凭什么霸凌的人可以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小姜，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让你杀了那个霸凌者吗？因为你不仅有着满腔的仇恨，你更有愧疚，愧疚为什么你没有察觉到妹妹的异样，你杀了她，同样你也会杀了你自己，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妹妹的致命伤在耳后一穴，这是海市蜃楼的惯用手法，大仇未报，更要潜伏。”
　　姜烟桥望着江面，平静但却暗波汹涌，随时能要了人的命。
　　安素衣转回正题:“明天开庭了我猜尸检报告会成为最大的脱罪证据,并没有监控拍到抛尸过程,这件案子或许会判成自杀。”
　　“那么老规距，可以折磨，但不要杀死他，他或许还有用。”
　　“被害人家属那边…”
　　“尽最大努力保护老人安全。”
　　与此同时，
　　警务总部办公室前，沈镇书站在办公桌前，脊背挺直。
　　“胡闹，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总部长一拍桌子，茶杯跟着震了一下。“上层允许你重审海城吸毒案已经是对你的最大让步了，沈镇书，你还年轻，何必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老师，你曾在一场发布会上说过‘没有先例就开创先例，错的就是错的，一切循旧只会是在错上找解。’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保守。”
　　“你……沈镇书，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可以改变的。你的力量太小，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从2016年一月二十一日,沪城凶杀案,2018年三月二十二日,海城吸毒案,2021年茗山霸凌案，到现在的2026年三月二十二日二中霸凌案,您不觉得这些都有关联吗？既然没有致命伤，怎么会死？为什么没人查？为什么全部判的是意外

　　或自杀。明明还有疑点，为什么要草草结案？”沈镇书的背越发挺直，“我申请重订相关程序，重启这些案子。”
　　总部长按了按太阳穴，许久没有说话，看着沈镇书整理的资料，才几乎是在喃喃“不自量力。”
　　沈镇书离开办公室前说“老师，我会查下去，我不行，还有千千万万的我。”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