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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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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不见了。在夕阳前福叔就发现了,他先是跑去了城门口,问了守城的官兵有没有看见他的女儿。官兵只顾吃烧鸡,摇摇头便打发了福叔。福叔寻访一条街一条街,去了祠堂、学堂,只是一个个的摇头,一开始人们的反应都是香鹅丢了,好心地认真听福叔的话,想要帮他出谋划策,听见是人丢了,便一股脑泄去了兴致。闻跟在福叔身后,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福叔跑,他也跑,像一个幽灵。福叔敲开一扇又一扇门,可是开门的人都没有心思理会他家的琐事,而是认真张罗着香鹅的餐食,一扇门一扇门又为福叔关上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大的鹅镇也被福叔翻遍了,天蒙蒙亮起来,福叔回到闻家,对闻说了第一句话:“我要去找女儿了,你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带她一起走。”
闻不语,点头。和澜一起消失的还有双头鹅,但是闻已无暇顾及。
福叔找来两根藤条,在闻的母亲待着的鹅笼上绕出两根背带,他唤了一声,闻的母亲便自觉地钻进了笼子。
眉一身清白的旗袍,提着一只收拾的碗,说,“她肯定去了南方,她终于摆脱了鹅镇,多好啊,我倒是挺羡慕她的。”
福叔不理会,背起闻的母亲走过这个喧闹小镇,人们在一扇扇窗户和门帘后面猜测着他们的故事,似乎迎合了他们多年的想象,满意地收拾手中的活计,热闹起平日里多余的话,开始为一天香鹅的饲养做起精心的准备。
闻一直跟到城门,福叔突然抬头,凝视着苍灰的天空,停下脚步,问,“小姐,是不是那股烟?”
半晌,福叔一动不动,闻看着他隐忍的脸,不解。
福叔身后一松,说,“你妈死了。”
福叔放下鹅笼,转过身,闻也认真看起他的母亲沉静的面容,比以往还要舒展的皱纹,头静静靠在肩膀上。福叔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手绢,小心地擦拭着刚刚不小心滴到闻的母亲脸上的眼泪。
福叔哭了出来,他抱着鹅笼,释放着他压抑地多年的情感,对于闻的母亲,对于他的女儿。闻蹲下来,看着他们,他的眼泪缓缓地渗了出来,他的悲伤与福叔的痛苦截然不同,却有了同一个归处。四周开始围起了一个个牵鹅的人,他们停止了琐碎的交谈,有人开始了劝导,后来因为几只香鹅打起来了,而散去了这些忙碌的饲养员。
福叔把闻的母亲从鹅笼抱了出来,然后一路抱回家,开始操办朴实的葬礼。一切的工序都是福叔一个人,他似乎有了胜于年轻人的充沛体力,没有让闻和其他人插手半分。闻只是跟着眉一起缝制起素衣。
闻的母亲死后,鹅镇开始大雨滂沱,福叔将闻的母亲放进一口杉木棺材,却不盖上,只是日日靠在棺材旁边,倾诉着他这一生对于她的秘密和告白。
雨停在母亲火化之后,福叔将骨灰收进一口瓷罐,背上瓷罐出镇南行。后来,闻再也没见过他。
大雨潮湿了原本就湿漉漉的床单,闻守在天井下,像他的母亲一样,呆呆地望着天空,眉依旧在鹅棚折腾出乱哄哄的声响。
闻问,“母亲说她看到了那股烟,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呢?”
眉关上鹅棚,说,“过几天有马戏团,你要不要去看?”
闻不理会这邀请,而是喃喃自语,“死亡是一首诗,我不是怕,只是还没有灵感。”
眉转身上楼回了房间,留下闻一个人守在天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