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弟不能留》釉霜

19、019

　　赵缨蛰知道姐姐见他不是和小姑娘聊天，便不会太在意。
　　尽管如此，可对于那鬼心思甚多的姐姐，他还是多有提防。在和舅舅闲聊几句后，便开始进入正题。
　　六皇子李珩生日，是他们一次制造动乱的大好机会，赵缨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同时让舒扈做好接应，势必在那天，做出一点事来。
　　所有皇子势必都会参加，那日，只要总要做点什么才好。
　　舒扈饱读诗书，擅长邪术，他胸有成竹地让赵缨蛰回去等着，他会将计划让泰山告知他。
　　正事简单明了，可对于打探赵家小姐，舒扈却在不停的发问。
　　让赵缨蛰几乎招架不住。

　　“你和她天天相处，几乎住在一处，有没有得手？还没怀孕么?”
　　“她若不从，一剂药了事，你可别优柔寡断，让那小子占了先。”
　　“如果城破之时，你能带她回去，舅舅送给你一座大宅子。”
　　见赵缨蛰不以为然，舒扈得意挤眼，“可不是简单的宅子哦，包你们成天就想颠鸾倒凤。”
　　“不要，外甥我自有府邸住。”
　　“瞧，那小子又给小姐喂食，你是不是也这样对她？”
　　赵缨蛰回头，果然，程小二笑嘻嘻地往姐姐嘴里塞了个什么，姐姐娇嗔锤他背脊，惹得程小二抿唇笑。
　　赵缨蛰心泛酸意，“没个正形，哪有大家闺秀半点斯文。”
　　“真性情也，舅舅喜欢。”舒扈继续瞧，赵缨蛰百无聊赖地四处瞧风景。

　　远山含黛，层叠揽翠，透过山坳，甚至还能看到京城的亭台楼阁，微风送来，阵阵清凉，和舅舅能在异乡重聚，应该是心情愉悦的。
　　可，赵缨蛰，依然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舒扈的眼神，始终透过他的肩膀，去瞧后面。
　　一人浅粉，一人湖蓝，恰是可人儿一双，让凉亭里的其他人，顿然失了颜色。
　　“要抓紧啊，当心鱼儿溜了。”
　　“舅舅说的什么，司瑺听不懂。”
　　“倔吧你就。”
　　赵缨蛰指尖拂过粗糙的茶盏口，“给我准备一副假死药，如若城破离开，我必须让大哥回来，一家人，谁也不能有事。
　　还有，城破之日必须在秋闱一个月之后，我要考上秀才，先给归宁侯府一个功名在身。”
　　舒扈把茶盏放下，眉头拧成川，幽幽道，“你要庇护归宁侯一家？”
　　“是我的责任，我答应我爹的。”
　　“你的爹在南蛮国的宝座上高坐无虞，这赵家的爹，不要也罢。”
　　“那计划全部先暂停，等父皇同意了再来找我，告辞。”扔下这句话，赵缨蛰朝正朝他看的姐姐，快速而去。
　　舒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迅速融入到那队男女之中。

　　\"弟弟，你认识那人，是书院的先生么？\"
　　赵缨蛰不置可否，拿起一块牛肉，也塞进嘴里。
　　跟着他们两个放浪形骸的混久，一些礼仪全都喂了狗。
　　他也渐渐成了他（她）们中的一员。

　　程小二正在卷裤腿，被赵缨彩一把打开手，“你认不认识？”
　　程钰站起，垫脚尖看，“人家都走了，你让我认谁呀？”
　　赵缨彩手肘撑桌，喃喃，“怎地走的这么快？如若是先生，也要去见了礼才行啊。”
　　赵缨蛰心内冷笑，揪起赵缨彩的手腕，“走吧，姐姐，山顶还有好风景呢，等会看完了，我请你们下馆子。”
　　程钰屁颠颠地觍脸问，“醉得意？就咱们三个，加他们三个，”指着另一桌正啃鸡腿的松林、春卷和红花，“上次人多，都没吃尽兴。”
　　赵缨蛰点头，狞笑连连。
　　赵缨彩，还是有疏忽的时候，端倪在眼前，居然都没发现。
　　也许，是对自己太信任。

　　*
　　十日后，承王府邸。
　　车水马龙，云鬓衣香中，归宁侯一家的到达，并没引起多大瞩目。
　　除了王守义过来，和他的叔叔赵清让见了礼之外，便是负责守护王府外围的程钰，过来和赵缨彩打过招呼之后，一家人便开始直入宴席地点。
　　赵清让知道自己在京城权贵中的地位很尴尬，他也没指望今晚归宁侯府成为焦点。
　　沈清涟作为商户女，参加这种场合的机会，本就不多，尽管心有不满，可也只得按捺下来，男女分开后，赵缨蛰跟在父亲身后，往南席去，赵缨彩跟着母亲，往北席去。
　　至始至终，赵缨彩都是低头走路，谁也不瞧。
　　紧紧跟在沈清涟的后面，寸步不离。
　　人多时，她还是很害怕。

　　赵缨蛰没走多远，在一处游廊外的桂花树下，看着姐姐的胭脂红衣裙消失，然后在宴席的一角，他才赶紧跟上父亲的步伐。
　　只会窝里横，在外就是怂包，坐上座位，他都还在暗自腹诽。
　　有小厮送茶时，偷偷在他茶盏底塞了张纸条。
　　假借去净室，赵缨蛰打开纸条：会有毒物出没，顾好家人。
　　把纸条冲进便池，赵缨蛰出了净室。

　　舅舅和泰山的联合手笔，今晚势必会大闹一场。
　　他没参与，他只有知情权。
　　这是父亲在和舅舅商议后，给他的最终底线。
　　赵缨蛰没什么好埋怨的。

　　赵清让的大肚腩，坐下时笨拙的模样，让同一桌的人投来鄙夷的眼光，赵缨蛰毫不惧怕，一一回过去的同时，把父亲的圈椅往后挪了挪，试图让他坐的舒服一点。
　　刚坐下，赵清让气喘吁吁故意压低声音询问，“你姐姐那里没事吧？你娘亲可坐好了？”
　　“无碍，我跟红花说了，有事赶紧过来禀告与我。”
　　赵清让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感慨，“这一次，也许是我最后出来的一次，以后，这种场合还是你来应付罢。”
　　赵缨蛰呐呐，只是回握了一下赵清让肥厚的手指。
　　归宁侯被排挤，赵缨蛰知道父亲这一次是受了大打击，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李珩今日是主角，等他和赵缨蛰单独说上话时，已经是酒过三巡。
　　赵缨蛰心里有事，也怕被他怀疑，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父亲说了几句。
　　趁机给松林使个眼色，松林立刻出去，到北席去打探。
　　等回来时，松林微微颔首，他才算放下心来。
　　这是今晚，松林左右跑的第五次了。
　　赵家那两个女人，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

　　忽然，有人开始惊叫逃窜，杯倒汤洒，人影憧憧中，一片混乱。
　　李珩脸色失常，迅速召集人手查探。
　　赵缨蛰顾不上许多，让松林领着赵清让站到一处花园巨石上，那是他接到纸条后，便打探好的位置。
　　独自往北席跑，汗水，瞬间湿透后背，等到在人群中挤到北席时，那身胭脂红，正抱着沈清涟，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一手拉出她，又一手拉出母亲，急急往巨石而去。
　　沿途，挤倒的人，踩伤的手，他都顾不上。
　　他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家人被咬，也不能让家人受伤。
　　把惊魂失措的母女推上那块平滑的大石头上时，他拿出一包粉剂，沿着市侩洒了一圈。
　　这是毒蛇害怕的味道，他要等府兵抓完毒蛇，或者稍微安全一些时，才会带家人离开。
　　那块大石，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松林甚至因为站不上去，只能抱着游廊的柱子。
　　赵缨蛰既要兼顾所有人，还要考虑到自己怎么才能不被人怀疑，趁人不备，他故意在脚踝处用刀划了个模仿被蛇咬的小小的十字口。

　　郭子兴带着官兵进来，四散开来，开始探查。
　　赵缨彩见程钰进来，直接开始大呼小叫，“小二，小二，我在这。”
　　程钰腰上有短刀，他想把它塞到赵缨彩手里，哪知，站在长廊上的赵缨蛰阴恻恻地回他，“无需，赵家人还是由赵家人守护的好。”
　　程钰只得收了刀，讪讪地跟在郭子兴后面。

　　有些宾客已经离开，还没离开的要不是被蛇咬过，要不就是摔倒碰扭。
　　大家都惊魂未定地等着太医们的到来。
　　那些蛇，已经被府 兵杀的七七八八，腥臭扑鼻。
　　郭子兴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后，最终目标停在赵家人还挤着的巨石那。
　　这周围，一条蛇的尸体，都没瞧见。
　　干干净净的，透着诡异。
　　“别看，郭督统，自从上次姐姐被蛇咬之后，我身上总是带着驱蛇粉，督统需要的我，下次我送你一份就是。”
　　赵缨蛰把手往郭子兴面前摊开，“你瞧，为了洒这些，手上都是臭味。”见他还在疑惑，赵缨彩提起袍摆，把左脚踝露出来“只顾着撒药粉，自己还不是被咬了？”
　　见他这般说，郭子兴没在怀疑，去到别处。

　　所有人颤巍巍地从石头上下来，赵清让立刻差使松林去看太医什么时候来。
　　沈清涟因为慌乱，脚扭了，耳珰也不见了一只。
　　赵缨彩因为已经受过一次蛇咬，她更加畏惧，一直到下来，都还在瑟瑟发抖，脸色灰败。
　　赵缨蛰暗叹一声，开始逐个安慰。
　　赵清让毕竟是男人，在开始的惊慌后，渐渐稳住神，只让松林不断地去叫大夫来。
　　一家人挤在游廊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受伤的客人们聊。
　　这一刻，摈弃了门阀之间的偏见，刚刚经历的灾祸，让大家有了同经患难的更多感悟。

　　李珩一声令下，除了太医院的太医，京城几乎所有医馆全都出动。
　　等赵缨蛰被处治包扎完，晕头搭脑的一家人，安然无虞回去时，已经是二更天。
　　郭子兴本想留下赵缨彩，见她情绪萎顿，便只好作罢。
　　李珩恼怒至极，连夜去到皇宫。
　　这场人为的灾祸，不会只是简单的恶作剧，他一定要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