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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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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缨彩当晚就起了烧,沈清涟的脚也肿的比馒头还大。
父子两个,轮流分工,让松林和管家许伯去请大夫,哪知因为宴会上受到惊吓的人太多,京城的所有大夫,几乎都是连夜奔忙于各府。
两人出去一圈,回来的依然是两人。
赵缨蛰等不及,明知当下应该鸷伏,避免暴露,可他还是回绿水汀吹了唿哨,让泰山出面。
为了应急,赵缨蛰先让绿芽把她衣裳脱了,用冷毛巾分别捂在额头和两边腋下。
就这样轮换多次,烧还是没退。
赵缨彩依然双颊通红,喉头微肿。
他急了,回屋取了银针,在脚底板的穴位上给她针灸,一轮下来,不仅烧没退,还说起呓语。
赵缨蛰心慌不已,他甚至有些抱怨,舅舅和泰山的计划,怎地就还是让赵家人遭了殃?
好不容易泰山带着大夫来,绿芽把药煎好服下时,已经是天蟹壳青,晨鸟飞鸣。
就这样一次动荡,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他无法想象,等到城破之日,归宁侯府,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他心内惴惴,不敢想。
也许,应该找个更稳妥的法子,安置一家人才好。
可那样的话,郭子兴势必就会提早发现,从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大局不利。
那位胡媚娘的作用,暂时还不能启动,这场骚乱,李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舅舅和父皇商议的后策,会是怎样?
他头痛欲裂,歪倒在床侧边,疲乏闭眼。
沈清涟那边,因为脚踝受扭,在大夫矫骨的时候,发出的尖叫,几乎惊醒了家里所有人。
赵缨蛰顾及不到,松林便两边跑,直到听说沈清涟已睡下,侯爷也累瘫熄灯躺下。
整个家里,只有他,冒牌的小儿子,心力俱疲。
*
赵缨彩稍微好一些时,听说了两件轰动事:弟弟和父亲商议后,给家里请了一队的护卫。
个个精干,比府里原有的护卫,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全都由弟弟管理。
承王府宴的毒蛇,是江湖人士干的,抓到两人,李珩怒急,没经过大理寺核案,直接当时斩了。
为此,还遭到众官弹劾,他也不为所动,同时,委派人手,每一家送慰问礼物,以致歉意。
至于原因,讳莫如深,没人知道。
即便程小二,也是拼命摇头,茫然未知。
赵缨彩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联想起上次梨花河用羊投毒,就好像这隐藏在巨浪之下的小波纹,稍不注意,便会有大浪袭来。
京城好像忽然之间,有了风雨欲来的感觉,从每家铺子的营业时间便可以看出来,以往每晚到宵禁,都还有些夜市小摊,可现在,别说宵禁时间,就是晚膳之后,也没多少摊子在支起。
弟弟天天都在唠叨,害得赵缨彩晚上也不敢再随意走动。
这种情景,一直持续到秋闱期间。
弟弟终于有了第一个功名:秀才。
虽然在京城,这很稀疏平常看,可在归宁侯府,却是出的第一位靠自己得来的功名。
等到考上举人,在考上进士,谁也不敢小觑归宁侯府后继无人。
全家人一扫阴霾,期待赵缨蛰后一步更多的惊喜。
哪知,深秋的某一夜,沈清涟忽然发了急症,喘不上气,脸色煞白,狂叫心窝痛,还没等到大夫,便忽然气绝身亡。
赵清让没了主张,全是赵缨蛰顶上,处理阖府事物。
等到书信送达西北,五日后,哥哥赵缨明才赶回。
沈清涟一直都被置于冰棺内,兄弟俩在灵堂前,才见到第一面。
赵缨明长得高大魁梧,棱角分明却黑的只看到眼睛。
赵缨彩挂在他身上,哭的肝肠寸断。
赵清让也拉住大儿子和小儿子的手,除了嘴角嗫嚅,不知该说什么。
赵缨蛰拉住大哥,进了厢房。
等到赵缨明坐定后,赵缨蛰忽地跪下,声泪俱下,“先请大哥原谅我,弟弟做了一件大事。”
赵缨明愣住,对于这位冒出来的弟弟,他本就存疑,在听完一番话后,更是震惊无措,跌坐在椅。
不是亲弟弟,只是冒用死去的亲弟弟的小名‘小棍子’的南蛮国太子司瑺。
也不是十四岁,而是二十岁。
归宁侯府,被卷入叛国大罪之中。
如果告发,全家被杀。
如果隐瞒,尚有活路。
赵缨明身处军营,也知大越朝,气数将尽,为了全家,他做出了决定。
等到两人出来时,全都神色肃穆,眼眶微红。
外祖家来人众多,兄弟俩商量好,为了计划不暴露,暂时隐瞒。
同时夜深时,将母亲转出,移送已经安排好的庄子。
赵缨蛰取得大哥的同意后,悬起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第二日,天色阴沉,乌云压低,兄弟俩扶灵柩,丧幡猎猎,前往家族墓地。
送丧的人群,除了赵家人,还有沈家人。
赵缨蛰的近随队伍,已经混入其中。
下午,大越朝边境遭敌,京城也遇危机,兵力被四处牵扯,在家族墓地的两家人,最终被隔绝在城门紧急关闭之外。
赵缨彩不明所以,变故来的太突然,她不知该干什么。
看着弟弟请的护卫,骤然间脱下丧服,露出里面的玄色软甲,她顿时明白了。
弟弟,果真不是弟弟。
大哥也熟稔地和弟弟,按照既定计划,全都躲进距离家族墓地不远的一处庄子时,她才醒悟过来。
外面,已经变天了。
赵缨蛰把所有人委托给赵缨明之后,带着两名护卫离开。
而沈清涟,也因为被赵缨蛰安排的人喂药后,已经脸色红晕,呼吸正常,只等晚间,恢复正常。
赵清让已经被一连串的意外,除了坐在一旁,喃喃低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赵缨明找来送丧的二舅沈清儒,三舅沈清远,把眼下形势说了一遍,和他们一起商议,负责安抚好沈家人。
而他则让妹妹守住父母,他去安排吃住事宜。
等到全员安排完毕,沈清涟转醒,已经是夜深十分。
赵缨彩这才知道,弟弟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呆在庄子里,半月不出,都会有吃有喝。
呆若木鸡的她,比起已经枯坐半日的父亲,好不了多少。
她猜到赵缨蛰不是亲弟弟,可怎么也猜不到,他居然是南蛮国太子。
赵缨明没时间去想这些事,他在安抚家人的同时,还要挂念在外的弟弟。
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弟弟为了保住一家人,已经做得很周到。
只是看着家国沦陷,身处军营的他,却不在战场,心情失落。
沈家兄弟安顿好沈家人之后,才有空闲坐下,和赵缨明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哪知二更天,赵缨蛰派人回来回话:无需五日,即可返回,两边家宅都已派人严加看管。
惊魂未定的两家人,这才算稍稍安心。
可,赵缨蛰作为归宁侯府的人,即便是顺利拿城,赵家人还是会落入口诛笔伐,众矢之的。
赵缨彩担心的是这个。
沈清涟已经醒来,正在被秦嬷嬷喂水。
得知真相,沈清涟并没怨恨小儿子,她甚至觉得,小儿子选她,是应该的,毕竟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一直都没得到化解。
被小儿子算计,也不是太过可恨。
“他来时我没好脸色,现在却因他,救了全家和娘家,我还有什么抱怨的?只是这朝廷,也只绵延三代,不到百年,真是可惜。”
赵清让最初怨怒,可到现在,他居然觉得沾沾自喜,小儿子是太子,自己还能混的差?总不那只有名头,毫无实权,被人诟病鄙视的归宁侯爷强。
忠诚,是该有,可要看是对什么人。
他甚至开始期待,冒牌的小儿子,会如何安置这一家人。
五日后,一身灰尘血迹的赵缨蛰回转。
全家人全都围拢过来。
两位舅舅甚至痛哭出声,抓住他的手,久久放开。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只是皇宫内,血流成河,死尸无数。
根据先前商定好的分江而治,南蛮国将京城收到版图。
那些稍有抵抗的官员和家属,被赵缨蛰缉拿到地牢,等候宣判。
至于识时务顺大流的府邸,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除了官职被削,人员被禁足于府邸之外,并无任何惨剧发生。
赵缨彩关心程家,赵缨蛰也大概说了,“程文庸是个识时务的,已经归降,下一步,我会重新委派他官职。你且安心好了,程小二安心在家,并无意外。”
她赧然,弟弟,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了。
等到七日后,一众人等别护送回京城,赵缨蛰没在露面,也没在归宁侯府住。
赵家人,依然是赵家人,只是少了那位冒充的‘弟弟’。
赵缨明当了守备大将军,替代了郭子兴的职务。
郭子兴据说城破当日,被家中骄人缠住,最终被抓,生死未卜。
李珩却不知所踪。
兵部尚书向进,因反抗,被杀家中,其他向府人等,全都收归在牢,等候发落。
一朝臣子一朝臣,不到半月,所有事物,尘埃落定。
现在坐在金銮殿的,是赵缨蛰真正的父亲,司朝宗,现国号为启德。
启德皇帝一登基,颁布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减免赋税,放开贸易,整个京城,奔走相告,好不喜庆。
完全没有改换朝廷的悲戚哀鸣。
只有赵缨彩,不再活泼,也不再无所顾忌。
以前的放浪形骸,只是因为运气好,现在,改了朝廷,换了皇帝,自己如若还那样,便是作死。
不给弟弟找麻烦,成为回到京城后,赵缨彩的最大决心。
哪知,不想找麻烦,第一个麻烦便找上门来。
向家有外戚跪在门外,求赵家,救向淑雅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