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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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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涟对于赵缨蛰的心绪,是复杂的。
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任哪位正妻都不喜欢,可怎奈她心里虽然恨,可良善的心性,让她最终还是承认这位儿子的存在。
亲娘都不在才来投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当初和丈夫的一番吵闹,只会让这孩子在家里更加无所适从。
她欠他一个道歉。
归宁侯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儿子也不费什么,说不定将来一番出息,还能让侯府恢复往日荣光。
渐渐的,敌意少了,温情多了,抹不开面的沈清涟,不会去向他道歉,可在一言一行中,也开始百般维护这位外归的小儿子。
赵清让见此,一张老脸,一把老泪,抱住自己结发妻,感动的痛哭流涕,情深更笃。
万花园作为夫妻俩的园子,承担了花园和菜园兼有的全部功能。
花草一处,菜园一处,用碎石路边隔开,泾渭分明,各有景致。
赵缨蛰,第一次踏足父母院落,心内却是感触良多。
“弟弟,第一次进来吧?已经大半年才拿下娘亲,够没用的。”
“弟弟,把用在向淑雅身上的谄媚心思用点在娘亲身上,也不至于到现在。”
“弟弟,姐姐我可以给你在娘亲面前说好话,不过,你得让我有些甜头才行。”
“弟弟·······”
赵缨蛰的感动,在这些聒噪中,顿时消散。
“母猪下崽,都没你吵闹。”宽袖一挥,拂开紫荆花藤,抬脚跨过门槛,去当乖巧儿子。
赵缨彩叉腰跺脚咬唇,跟了进去。
沈清涟给赵缨蛰做的新袍子,面料用的是上好的杭锻,软亮轻薄,宝石蓝的团花纹样,稳重中不失活泼。
赵缨蛰皮肤细白,穿宝石蓝却不显老沉,相反让他通身稳重灵跃兼有。
一看这件袍子,就是用了心的。
更何况,赵清让还专门为这件袍子把自己珍爱的白玉坠和同色发簪给了他。
相反,赵缨彩的新裙子,便是乏善可陈,不足道矣。
胭脂红的裙裳,除了料子上佳,什么花样都没有。
赵缨彩不满意,当即把裙子往矮榻上扔,抱怨连连,“弟弟比我强上太多,我难道是捡来的不成?”
脱口而出的话,让赵缨蛰眸色微沉,可看到沈清涟怨怒投向姐姐的目光,他心情立刻变好。
让姐姐吃瘪,不就是自己快乐的意义所在么?
果然,沈清涟狠狠地拍在女儿背上,“这般说话口无遮拦,以后去了婆家,有你苦头吃。”
赵缨彩瞧了眼正和父亲端坐一旁的人,立刻捂住嘴。
“为何给你这身裙子,娘亲是有成算的,承王府的宴会上,势必珠钗环绕,衣袂飘香,可唯独只有你,浑身上下,除了头上该有的发簪耳珰之外,呈现出一种简素之美,你说,是不是更加会引人注意?”
赵缨彩咋舌,歪脸问赵缨蛰,“弟弟,你是年轻男子,你说是不是这样?”
赵缨蛰暗暗吃惊,瞬即点头,“所谓反其道而行之,往往是制胜关键。”
“可我只想去好吃好喝好玩,想低调,不想当靶子。”
沈清涟揪她耳朵,又爱又恨,“人家姑娘家想得六皇子垂爱,都快想疯了,你倒好,想躲起来,能当王妃有什么不好?咱们侯府如若能攀上承王府,你大哥说不定就不用在西北吃沙子,能早些回来,找个好妻子,给赵家生孩子·······”
“娘,你有完没完?我一点都不想当王妃,我这性子,也当不了王妃。”见赵缨蛰还攥她手指摩挲,“弟弟秋闱考上,咱家一样能光耀门楣。”
赵清让摸须颔首,笑眯眯地望向小儿子,就像看一堆金山。
赵缨彩见得到父亲的同意,更加有恃无恐,“谁想当王妃随她去,纵使打扮的再美丽,李珩不喜欢,管什么用?上次的事,我到现在都还害怕呢。”
众人顿时缄默,上次的伤害,不就是因为被人找茬才造成的吗?
成为贵女们的眼中钉,确实不太好受。
众人散去,在白山院门口,赵缨蛰死死拉住姐姐的手,“这次,弟弟势必保护好姐姐。”猛地朝她虎口按,有些刺痛又有点麻。
赵缨彩却没收回去,只是颔首,觉得自己的弟弟,好像长大了些,让她觉得有了依靠。
*
程钰休沐在李珩生日前,当程钰去赵家带赵缨彩去西山时,赵缨蛰当仁不让,偏要跟了来。
跟来不说,还拉了准备和程钰骑马的姐姐,一起坐马车。
气的程钰夹紧马腿,直往城外奔。
赵缨蛰得意极了,在马车上一边优哉游哉的看书,一边看姐姐那像鱼儿吐泡泡一般,鼓起的腮帮子。
真是好玩的很,嘴角一直往上勾起,笑意潺潺。
“爹娘说了,你在外容易招惹是非,我作为弟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你有向府小姐善解人意吗?没有?!”
赵缨蛰故意扔下这些话,继续看他的书。
赵缨彩想要锤他,被他攥住,动弹不得,无法,最后只得安分下来,靠着箱板睡大觉,不去看弟弟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西山脚下有两条路,一条是多人走过的一米多宽的观光道,一条是不成道的蜿蜒小路,可以直通葡萄多的后山腰。
因为上次被蛇咬的经历,赵缨彩已经不敢冒险,她选了多人走过的观光道,即便葡萄不多,也算是游览一番,不枉此行。
两人走在前头,打打闹闹,趁人不多,赵缨彩直接扑上程钰不太宽厚的背,一路嬉笑。
赵缨蛰看似随意地在身后走,其实在慢慢等人。
昨夜泰山报信来:得到布防图之后,父皇派来的人,今日会装作游客,和他在西山接头,商议后一步的行动。
这个人,是他的舅舅舒扈。
听到这个消息,赵缨蛰一晚上都处在兴奋中。
他原名司瑺,已经双十年华,却为了任务,潜伏进归宁侯府,冒充刚刚十四岁的赵缨蛰,对他来说,一向面嫩的他,伪装起来虽不算什么,可面具戴久了,自己都觉得有些割裂,不得心安。
夜深梦回时,他总会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二十岁的司瑺,还是十四岁的赵缨蛰?
好在舅舅的到来,让他意识到,除了跟随前来的近随,还有人知道,他并不是赵缨蛰,而是南蛮国太子司瑺。
“走快点啊你,前山顶有一好去处,那有卖凉茶的。”赵缨彩脸泛红晕,手搭前额,扭头催促慢吞吞的弟弟。
赵缨蛰顿时回神,此时的他,还是赵缨蛰。
姐姐已经从程钰的背上下来,大退一步,扯住他的袖子,一脸正经,“弟弟,你今天有点反常。”
“说说看,”赵缨蛰很有趣味地,大把揽上她的肩,“你弟弟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赵缨彩脚下微滞,将他通身打量后,“以往你三步可走的路,今日却故意用了五步,双眼四处转,看风景的时间比看游人的时间短,说明你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赵缨蛰暗暗心惊,赵缨彩的观察力,不断敏锐还很有逻辑,他恨不得此刻掐死她,扔下山去一了百了。
可是···不能。
故作轻松,赵缨蛰捏住她肩头,用上七成力,“姐姐和郭督统混久了,都快魔怔,看来得要爹娘,早日替你寻门亲事才是正理。”
赵缨彩吃痛,肩膀往下坠,双腿也跟着往下蹲,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腰,咬牙间狠狠地抓了一把。
赵缨蛰没提防,痒痛之时松开她肩上的手。
*
舒扈来了,带来的三个近随,都是和赵缨蛰以前打过交道的。
一身青袍,带着同色方巾的他,清瘦矍铄,正在前山顶的凉茶摊等着外甥的到来。
他的周围,全是拖家带口的游人,及其利于隐蔽。
当前来汇报的其中一名附耳,说起刚才外甥的处境,舒扈精光微闪:铁树,好像要开花?
他单手理须,拿起茶盏,淡然无味的茶,此刻去让他品出一丝甘甜来。
赵家···归宁侯府嫡女···这门当户对,也算能够称得上吧?
程钰把采来的野葡萄交给春卷,让他去找处山泉水洗干净。
坐在凉亭,赵缨彩一边享受红花的打扇,一边品嘬着清淡怡人的金银花茶。
程小二则拿出家里带出来的卤牛肉,一手往自己嘴里塞,一手给赵缨彩嘴里送,很是惬意习惯。
“不错,卤的好,料也足,过几日承王府宴,小二你一定要在我身边,那些贵女们,我可是怕了。”
程钰又给她嘴里塞了块,“可不,上次的事,尽管我没去,可你那伤,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呢。”
“哎,是我这张脸太美,还是我性子不好,怎地都不招人待见呢?”心有焉焉,赵缨彩刚才被弟弟捏过的肩膀,更痛了。
“我弟呢?难不成又去勾搭哪家小姐了?”转头四处望,见弟弟和一位和蔼的中年男在那喝茶聊天,嘴里却被程小二塞进来一颗甜酸的梅子,她便不再去看自己讨人嫌的弟弟了。
春卷拿来的葡萄,赵缨彩只尝了一颗,便皱眉,再也不吃。
酸,酸倒牙。
她以后再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