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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扎莉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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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吻你吗?”
这是个过于礼貌的询问了,非常有趣而且也非常有距离感的询问,阿扎莉亚稍微抬头看着帕特里克的眼睛。
灰蓝色的眼睛常常给人一种冷漠理智的感觉,但在灯光的照耀下,挑选灯具时阿扎莉亚特意选择了呈现温暖意义的暖橘色,所以帕特里克那双眼睛甚至有了点金绿色。这么近的距离,阿扎莉亚能看到他深色瞳仁周围一圈弥散的、特殊颜色的多边形。
“这是一个美好的提议,但是抱歉,帕特里克,”阿扎莉亚轻轻地拥抱他。“这可和晚安吻不一样,我无法轻易地答应你,就仅因为片刻汹涌的情感和酒精对大脑的蛊惑。如果是在另一个我们都无比清醒的情况下,我想我会答应你,而你,帕特里克,别因为我短暂的、令人心动的言语而提出这样的请求。”
“是的…”帕特里克安静了一会,接着说,“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思路,要知道,我在清醒状态下完全没有亲吻别人的想法。并且,酒精或者语言都不是我想吻你的条件,阿扎莉亚…莉亚,我喜欢你。
我在今天的不久前刚说过那句话——我需要一个充满智慧,不怕挑战我的姑娘,那样我就能回到正轨。现在已经被推翻了,真实的情况是,没人会接受一个怪异暴躁、爱说胡话的家伙,我爱你,莉亚,我想我曾经错过了一些机会,但我还能再遇到你,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时机。”
“帕特里克,那你需要的不是我,你需要的是一位真诚的朋友、友爱的家人或者一位特别珍爱你的姑娘。而我,我现在还没搞清我是否真的爱某些东西、某些人,我大概并不是你希望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别人会因为你的外表、你的魅力、你的言谈爱上你,也会因为你糟糕的脾气、怪异的举动和不同的想法离开你,我只是两者都不属于,别因为这点特殊而觉得我不同。”
“不,你确实不同,”帕特里克皱着眉思考。“和你在一起我会感到轻松愉快,实际上我并不擅长,也不喜欢与人交往,那让我觉得十分别扭不适。我得承认,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惊于你的美貌,当然我经常为美貌而动心。我的生活空洞而且颠倒,我的心也是空洞乏味的,我生命里的一些人就那样被空洞漏过去了,但你并不一样。”
“阿扎莉亚,”帕特里克认真地注视着她,“没人问过我因为什么不开心,甚至他们大部分人觉得…我拥有金钱、外貌blahblahblah,所以我应该是永远处于快乐的。当然,也没人等待过我,我唯一拥有一位朋友,我喜欢他,这毫无疑问,但那是不一样的。”
帕特里克的目光该死的诱人,“莉亚,我希望,渴求,有一个人能接受我,如果要选择一位女士与我共眠,渗透我的生活。那我认为,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很感人,帕特里克,”阿扎莉亚有些动容,“但你有想过吗?你现在喜欢的我,仅仅是我的其中一面——礼貌的冷漠,但当我加入你的生活,我也许就会是另外的样子,控制欲强、固执,这就会让你厌烦。”
“…”帕特里克想说些什么。
“别急着回答,帕特里克,你应该想清楚了再告诉我。”阿扎莉亚把他推到房间门边,“去休息吧,帕特里克。”
阿扎莉亚再次是一个人,走下楼,薇奥莱特和朋友们在玩游戏,她坐在薇奥莱特身边。
“怎么样?我们的客人还好吗?”薇奥莱特把手里的牌打完,“我刚刚看到你们在聊天,这下你不要担心他会挂掉了吧?我看他没什么事,所以别愁眉苦脸了,好心的莉亚。”
“我只是在思考问题,”阿扎莉亚低垂着眼眸,非常轻柔地说。
“什么问题?”
“我是否能处理好一段陌生的情感,我从来不做不经思考的决断,但是感情是不一样的,用纯粹的理智和得失去衡量感情并不明智。但同样,我也无法全凭一时的动容而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薇奥莱特少有的地见到自己姐姐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与疑惑并存的表情,可见是非常重要的困惑了。
“那你是怎么接受我的呢?我不也是突然出现的吗?”薇奥莱特揽着阿扎莉亚,把脑袋靠在
姐姐的肩膀上。
“你不一样,你留给了我九个月的时间,而且你小时候很瘦弱,我和爸爸妈妈都担心你很难长大,所以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不是在乎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不就得了,你已经有解决方法了,”薇奥莱特得意地用头轻碰了下阿扎莉亚的脑袋,“呆头呆脑的莉亚。”
“你的意思是鼓励我接受一段与血缘无关,但是又同等亲密的关系吗?”
“拜托,莉亚,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有必要说的那么隐晦吗?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可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而且,他们也来自女巫家族,我们从小就认识,只不过是因为理念不同而分开,”阿扎莉亚惆怅地说。
“所以你还没准备好的新关系是个普通人?”薇奥莱特有些惊讶,“那你是该紧张点,妈妈一定比你更担忧。”
…
帕特里克需要在第二天飞回伦敦,于是阿扎莉亚送他离开,他仍然坐在后车座上,看起来有点不安。
“帕特里克…”阿扎莉亚飞快地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如果你想开展一段感情,我们应该说清楚,你是想要和我展开一段亲密关系吗?”
“是的,”帕特里克磕磕盼盼地说,“不是因为酒精或者其他的什么。”
“well,我下周会去法国,大概在十月前回到伦敦。那时候我们可以见一面,如果你还没有改变想法的话,我会给你一个具体的答案。”
“阿扎莉亚,时间,确实是最好的考量,我觉得那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回答,”帕特里克放松了点。
在机场,帕特里克紧紧地拥抱了阿扎莉亚,并轻声地说。
“莉亚,我常常会把自己弄得很狼狈,我为自己一切的不理智和发疯的举动感到羞愧,谢谢你收留我,这使我意识到我也许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帕特里克的心跳得很快,阿扎莉亚能从这个年轻人轻微的颤抖中感受他的脆弱和痛苦,难以消解的痛苦。
“没关系,帕特里克,你并非是一个人,”阿扎莉亚轻轻地拍了下紧拥着自己的臂膀。“你该上飞机了,帕特里克,是时候说再见了。”
“再见,”帕特里克缓缓地扯出一个笑,不是勉强或者由于礼貌而挤出的笑容,相反,他笑起来还有点动物式的可爱。
送走了帕特里克,阿扎莉亚便回到薇奥莱特的公寓收拾残局,昨夜肆意玩耍的姑娘还在沉睡,只有party上残留的垃圾能证明昨日的热闹。
但阿扎莉亚已经陪了薇奥莱特很久,她拜托海伦娜姑妈在纽约找了熟悉的医生,并且姑妈保证会照顾好小姑娘。
于是没过几天,阿扎莉亚便去了巴黎,在戴高乐机场已经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她们的目的地同样是与巴黎北部为邻的几片大森林,那里有法国森林女巫埃布尔家族组成的小镇。
而女巫集会并非像它的名字那样仅许女巫参加,得到承认的女巫家族成员也可以,所以这座小镇看起来就像是许多个旅游小镇那样热闹。
在八月中旬前,所有的女巫家族都至少有一个人参加集会,中间一个月不同家族间可以进行书籍和炼金制品间的交易,或者是有关魔法阵和炼金术的研讨交流。
虽然是女巫集会,前半部分更像学术研讨会,后半部分才是有关女巫生存状况的讨论、新规和天空女巫对未来的占卜。
“她诞生于崭新,她拥有磅礴的生命,她与此不朽,她为追寻真理和自由而闪耀,永不轻视爱、永不服从命运、永不违背规则,致——不死女巫!”
那是薇薇安的预言,在一天内,集会上所有女巫都知道了。
薇薇安出自于天空女巫中最会占卜的克劳德家族,在战争年代,她们的预言帮助女巫躲避了许多灾难。
阿扎莉亚思考着,这位临时代替不死女巫的倒霉蛋有很大几率出自于象征生命的森林女巫或者海洋女巫,她会在新年来临前得到不死女巫的力量。不轻视爱,不服从命运,不违背女巫的生存规则,这是临时不死女巫的特征,听起来实在泛泛。
在十月前,来自不同家族的女巫们纷纷离开,带着从其他女巫那里交换的书籍和物品回到自己的家族。
而阿扎莉亚也在十月前离开了法国,返回伦敦。
因为一直都有人打扫,阿扎莉亚偶尔也会去住,公寓里很干净,也没因为伦敦过久的阴雨天而潮湿。
她接到了梅尔罗斯的电话,打来电话的人有些紧张地询问,“Hello?是阿扎莉亚吗?”
“是我,帕特里克,你是一直在电话旁等到九点整打的电话吗?”阿扎莉亚瞥到座机旁的钟表,时针与分针呈直角,“还好吗?”
“我不知道,有时候还不错,但大部分时刻都很差劲,”帕特里克反复地说着,“我想见见你。”
“今天可能会差点时间,我要把一些书和……收藏品收拾一下,明天怎么样?我们找个咖啡馆,或者餐厅。”
约好地点以及时间,互相问候后挂断电话,阿扎莉亚从箱子里找到一件立式摆件,来自沼泽女巫的物品。死亡的鸟与新生的树,这是一件兼具诅咒与祝福的炼金物。
她想,这大概,适合送给帕特里克。
阿扎莉亚比约好的时间早到,但帕特里克要更早,他坐在那里,面前是一杯红茶。
“好久不见,帕特里克,”两个人互相拥抱,阿扎莉亚把手提包放到另一个位置上。
“是的,有些时间了,”帕特里克露出微笑,“你需要喝点什么吗?”
“红茶,红茶就很好。”
“Please!给这位女士一杯红茶。”
“这是……一份礼物,”阿扎莉亚把盒子推向帕特里克,“我不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会影响到礼物的性质,我知道你我都没什么朋友,所以这段友谊依然是可贵的。”
“很漂亮,”帕特里克打开盒子,里面的摆件同时充满了生机与死亡,“谢谢。”
“帕特里克,也许你会觉得我十分……谨慎,对感情太过紧张,但我并不擅长和一个我从前并未有过交集的人展开新的感情。”
“谨慎?谨慎是必须的,那是美德,如果每个人在挑选恋人、伴侣、结婚对象时都如此谨慎,那大概就不是悲剧。”
“并不完全是那样,”阿扎莉亚十分认真,“那没有必然联系。帕特里克,你要知道,没有完美的人,我同样与这个词无关。我们给彼此留了一段时间,那足以让短暂的感动和对爱的冲动渴望消退。”
“那也许我一直都对爱有过于冲动的渴望,”帕特里克复杂地笑着,“你期望有人能填补你的心,能将你拉入正轨,营救你该死的人生。但……”
帕特里克将一杯红茶喝完,用来掩饰即将脱口的哽咽,“那是徒劳。”
“你希望我那样做吗?那我要诚实地回答你,我也许做不到,”阿扎莉亚平静地说,“但也许我能尝试爱你”。
“哇哦,”帕特里克惊叹,“这话说的可真是……性感。所以,我现在能吻你吗?”
“坦诚地说,Yes!”
阿扎莉亚的嘴唇很柔软,带着点红茶轻微苦涩的味道,和她亲吻如同和一只精灵亲吻。她的睫毛轻轻地扑打着脸颊,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一种难以形容的、似乎是花朵和青草混合的味道,莫名地让人感到平静。
“帕特里克,你的红茶里好像加了过量的糖。”
“我只加了一勺……”短暂的停顿,“也许是两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