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29、沙丁鱼

　　“您好，庄先生。具体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您是在下飞机后误转长途汽车到了安平汽运城才发现行李和钱包被偷了，事发时间大概在昨天下午五点……”

　　此时，庄司哭丧着脸坐在P城的公安局里，对面两位警察同志，一个耐心复述自己所提供的信息，另一位录入并核实信息。

　　“对对，这些情况都属实。”庄司手里握着一杯热水，心里头却拔凉拔凉的。

　　说来好笑，庄司在享受了一趟超人性化奢侈服务的飞行后，落地就被骗了。P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庄司压根不认识路，从小到大也只知道这儿有多么多么繁华，还有多少名胜古迹。于是打开矮德地图，拖着行李箱边走边导航。P城不愧是大都市，地铁公交线路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线路名把每个有名的地标建筑都遮挡住，简直是当代围城。

　　“香炉烟老巷……”庄司停在路边，双指放大地图，由于这次出行本就是毫无准备，他只好现找附近的景点逛逛。

　　飞机上空姐还送了两张P城游乐园的门票，说是也算在头等舱乘客的服务里。庄司准备留到离开时再去逛逛，好歹120一张，不能浪费。

　　结果还没来得及查旅游攻略，半道开过来一辆大巴车，车上下来个售票员愣是把庄司忽悠着上了车，然后稀里糊涂地带到了P城郊外一个陌生的长途客车中转站。

　　在这种人流量越大的地方，小偷越是猖獗，庄司一个转身的功夫，行李和钱包就全叫人给扒了，连他那部盗版苹果机也没能幸免。

　　在人不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庄司还是靠着自己这副人畜无害的长相问了不少乘客才借了十块钱钱重新坐车，一到市中心就在热心市民的帮助下进了公安局报案。

　　“警察大哥，我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了，一定要帮我抓到那小偷啊！”提起那小偷庄司就来气，灌了一大口热水，舌头被烫得直抽抽，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庄先生你先别太激动，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现在信息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一会儿我们会给你开个临时身份证明，再协助你去银行进行银行卡挂失……”

　　一连串的手续办下来，已经是夜里九点了，两位民警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临走还不忘祝庄司“在P城玩得开心”。

　　庄司忍痛放血在电子城买了部新手机，第一时间就想着给秦言打电话。可是号码刚拨出去就主动被挂断，因为庄司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和秦言吐苦水。

　　毕竟秦言可是明确说过了不喜欢自己的。

　　银行账户里也没存多少钱，庄司来P城就是做好了不乱花钱的穷游打算的，所以来之前就把钱取出来锁在了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现在这副遭遇，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百因必有果”。

　　找了间便宜旅馆的钟点房包夜，庄司捧着手机在床上谋划着接下来的打算。

　　“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告诉秦言早点回去？”庄司翻开通讯录，里头孤零零的只有秦言一个联系人。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否决：“不行不行，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太丢人了，我又不是专门为了来体验头等舱的，飞机来回两日游吗？”

　　“而且来都来了，P城还有那么多景点没逛过……”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庄司还是决定留下，先打点临时工再把P城好好逛逛。

　　隔壁房的住户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自打庄司躺下激烈运动就没停过，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庄司被迫听了一宿爱情动作片广播剧。

　　隔天太阳一出来，庄司就顶着对黑眼圈下楼退房。

　　由于包钟时间没到，前台大妈告诉庄司：“还有两个钟头呢，你现在退房我也不会给你找钱的。”

　　庄司摆了摆手：“不退就不退吧，只是你们这店还是再装修一下比较好，不然天天隔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这都能听着，那一宿谁顶得住啊。”

　　大妈嗑瓜子的手顿了顿，疑惑地看着庄司：“你边上那间房没住人啊，听错了吧。”

　　庄司按了按有些落枕的脖子：“那就是另一边的。”

　　“说什么鬼话呢，你的房间就在楼梯口，哪儿来的第二间隔壁，而且我们这儿早被投诉整改过了，都装了隔音墙的。”

　　庄司一个激灵，脑子完全清醒。

　　如果这声音不是来自墙外，那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可当时房里只有庄司一个活人，那他岂不是现场观摩了一场鬼春宫？

　　不能再细想，庄司火速离开旅馆。

　　P城主城区都是高楼大厦重要机关，没几家愿意招收临时工。庄司揣着手机四处晃悠，走了半天到了三环外，一出地铁口就瞧见乌泱泱一堆人围着一个戴墨镜的大哥，脖子上那闪瞎人的大金链子看着都沉。

　　“嗬！法制社会□□大哥？”庄司决定绕道走。

　　“哎！小伙子！”被人群包围的大金链子突然伸手手指向庄司。

　　庄司只当没听见，面不改色，两脚生风似的走得飞快：“不是叫我不是叫我，没可能刚遭贼手又掉匪坑吧……”

　　“就是说你呢！长得不错的大小伙子！你别当没听见啊！”大金链子人高马大，一把拉住过路的庄司，“你跑什么啊？你再快点儿怎么不原地起飞呢？”

　　“大哥！我没钱！我是来旅游的，一下车就被偷了，还是个孤儿，没有亲戚朋友可以发展下线，还有啊，你别看我模样长得周正，其实有非常严重的心肝脾肺肾疾病，那些东西都卖不了什么钱的……”庄司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那大金链子反倒笑得像朵大喇叭花，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坏人，我是选角导演，喏，我的名片。”大金链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豆豆眼，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庄司，“我刚刚只是在和群头商量着找个角色。”

　　庄司接过黑白打印的名片，上头写着：《芭蕉庭》选角导演陈冲，心底还是将信将疑。

　　“我们这戏马上要换地方拍段老故事剧情，先前那个约好的小明星突然不演了，现在正好缺个重要男配，我看你挺合适，有没有意向来拍个戏？”陈冲嘴上说的是看庄司意向，可手还是抓得牢牢的，生怕他逃跑。

　　“我……我不去，我没演过戏，什么也不懂，你还是另找别人吧。”庄司把陈冲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上头已经有了一圈红痕。

　　“再想想！再想想！我们这是重要配角，虽然戏份不会特别多，但待遇还是可以的。”陈冲的手滑溜着又扣住庄司的手腕，“真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出示许可证和合同书，实在不行我们去派出所证明！”

　　“那你们怎么给钱？”听到待遇不错，庄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样吧，你开个数，别太过分就行。”

　　庄司试探着比了个一，意思是一百一天：“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了。”

　　陈冲当即点头：“成！一天一千，结束再给你发红包。”这价格可比那耍大牌的小明星要便宜得多，虽然比普通群演贵了点，但好在长得够俊，马导肯定会满意。

　　庄司当场点头，保险起见还是带着这陈导去派出所留了证明。

　　合同一签，庄司就成了《芭蕉庭》剧组的工具人演员，当天就跟着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进了山。

　　《芭蕉庭》的故事设定横跨两个世纪，前半段是讲清贫女主为救母亲被迫卖给贾家大老板当病弱二少爷童养媳，结果贾二公子因为发现妻子同大哥的奸情，还没撑到结婚就翘了辫子，女主又和贾家大少爷爱得死去活来被恶毒婆婆狠狠虐身虐心的家庭伦理故事，后半段讲投胎转世的现代男女主上演的霸道总裁职场爱情。

　　后半段剧情和庄司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他演的就是那个只在前半段出现的短命二少爷。

　　“据说这次拍摄是找了P城郊区一处保存尚好的的真古宅，属于别人家上头传下来的私人宅邸，屋主是个老太太，不过签租赁合同的是个年轻人。”

　　“哇！听说那时候能有这么大房子的都是地主诶！”

　　“大少爷是俞奕臣演的！我是看他的戏长大的，没想到能有一天和他同演一部戏，就像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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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排的两个年轻小姑娘也是找来的演员，不过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自打上车就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跟组。

　　除了女主男主女二男二这种已经有名气的演员有专车接送外，这次上山还包了三辆大巴车，两辆载群演，一辆挤工作人员。

　　车开到半山腰下起了小雨，天色昏沉，车里的人也昏沉，连最开始兴奋得像小麻雀一样的两个姑娘也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庄司本来就困，加上山路颠簸更是晕车晕到睁不开眼睛，一路都在闭眼休息。车快到山顶时，雨势突然变大，撕破乌云的闪电就落在离车不远处，在惊雷响起时庄司突然惊醒。

　　车里没有开灯，只是安安静静在雨幕里平稳缓慢地前行，除了司机和庄司，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车上睡觉实在太闷，尤其是在冬天开了超强暖气的情况下，庄司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砂锅里煲汤的肉，又热又膨胀。

　　雨打在车窗上像千百只手指在刮擦，庄司实在是再难入睡，于是翻看起剧本来。

　　“好你们一对没羞耻的男女，我敬你是大哥，我把你当妻子，却背着我干这种勾当……”庄司念得很小声，生怕吵醒其他的人。

　　看完自己的部分，庄司又翻到其他角色的戏份。刚扫完两页，司机突然加速，庄司出于惯性撞上了前头的座椅。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再抬起头时，庄司发现司机打死了方向盘往山外悬崖猛冲。

　　庄司见自己的话没有半点威慑力，直接扶着排座冲到驾驶位，可驾驶位上空空如也，又哪来的司机呢？

　　再一回头，庄司走过的那些坐着沉睡的演员的地方也是空空如也！

　　大巴车还在加速，庄司上座拉起手刹开始强行停车。几个旋转，大巴车野性难驯，直接冲下了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