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28、挡脸还是挡XX

　　告别苏萍，庄司也没有理由再在旅馆外宿。因为价格便宜，服务设施也难到位，热水时有时无，已经拖了两三天没洗澡了。

　　打开手机，弹出几条旅游广告。意料之中，里头一条来自秦言的消息都没有。

　　按照导航路线指示，碧落公寓的全貌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琛叔还是守着大门晒太阳，微眯着眼，眉头舒展，闲适又自在。

　　碧落公寓的阳光永远比外头的要明媚，但同时也虚假。

　　“啊！庄司，这几天都没看见你，过得好吗？”琛叔睁开眼，热络地同庄司打招呼。

　　“还好。”庄司揉了揉蓬成一团杂草的头发，点了点头，“那……琛叔，我先上去了。”

　　三层的黑漆大门相向而立，直到打开秦言的房门时，庄司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租的房里住过了。

　　起初只是来回窜门帮忙做饭，后来就不知怎么的把对面的东西都带过来了，秦言家的客房就在主卧隔壁，现在那里已经被默认成了庄司的私人空间。

　　秦言也许有事外出，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得不像话。

　　公寓里24小时不间断的热水淋在身上，庄司一边搓着身上的沐浴露泡泡一边思考着这水电费该怎么算。

　　“呵，明明是失恋来着，我还总想这有的没的……”庄司搓了搓新配的银项链，上头挂着一枚橙红的小玻璃瓶子，那是胡斐给他的狐血。

　　胡斐离开时，窗外恰好飘雪。

　　“庄司，我不希望你喝下它。说实话，自从你出现在秦言身边，他变得像个人了。你也是个人，这颗心归根到底是属于你自己的，与其相信这所谓的命中绝无可能，千年铁树尚且能开花，不如试一试。”

　　“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再喝也不迟。”

　　胡斐走了，也带走了雪。

　　庄司站在花洒下，攥着脖子上的狐血回想着与秦言相处的点点滴滴。可能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光是喜欢就足以把这些片段溢满。

　　先前那个险些擦枪走火的早晨又浮现在脑海，庄司有些口干舌燥。

　　手不由自主地沿着小腹滑下，按住时，庄司把这只手假象成秦言的，身体在热水的冲淋下变得粉红而敏感。

　　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牙关难守，兴奋到极点也泄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呃——”

　　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庄司撑着墙小声地喘着气。余光瞥见浴室门被打开，门外站着神色复杂的秦言。

　　庄司的脑子里炸过一道惊雷：完了！

　　打飞机不可怕，可怕的是当着喜欢人的面打飞机还光着身子无处可逃。

　　庄司第一时间选择了挡脸：“别看我！”

　　然后飞快地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挡了也不顶用，于是扯了条毛巾拦在腰上，再紧紧握住脖子上还未开封的狐血。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秦言嘴上这么说，可视线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要移开的意思，“我只是听到浴室的水开了很久。”

　　秦言确实不是故意的。

　　这几天庄司都没回来，哪怕自己感觉到了胡斐的消失，庄司也没有回来。秦言的心很乱，头一回因为想一个人而彻夜难眠。

　　庄司喝了狐血离开自己也许是好事，但秦言不想他走。

　　所以当秦言处理完擅改生死簿之事回来时，听见浴室里传来庄司压哭声，那种声音很微弱，又痛苦又压抑。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庄司可能要做傻事。

　　人的生命很脆弱，秦言不希望庄司打破这份脆弱。

　　结果一不小心撞上这种事，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尴尬。

　　庄司的身体精瘦又不缺肌肉，在水汽里有股子朦胧潮湿的匀称好看。眼睛里也满是水汽，低头喘气时也暧昧不清。

　　“你喝了狐血吗？”明明四周都是潮湿的空气，秦言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听见这话，庄司没好气地回答：“喝了，还满意吗？”

　　秦言哪里是铁树？这分明是根水泥墩子！

　　庄司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秦言还在场，甩了毛巾就开始擦水。

　　“我先出去。”秦言关门时，耳廓微红。

　　吹头时已经快下午五点，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庄司又累又饿，困得脑袋一颠儿一颠儿的，吹风机的风口好几次都要戳到额头。

　　最后还是饥饿战胜了困意。

　　打开冰箱，里头还是走之前的模样，一根葱都没少，看来秦言也没在家吃饭。

　　煎了俩鸡蛋又剁了点肉丝加上小菜炒了个浇头，手擀面煮开过水……庄司想了想，还是做了两人份。

　　“秦言，吃饭。”敲门就是走个流程，只有两声极小的“嗒嗒”响动，庄司也没指望对方出来吃午饭。

　　这就导致了两人排排坐吃面却又相顾无言的结果。

　　“秦言，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庄司的筷子在面里卷来卷去，思虑再三才开口。

　　秦言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嗯，你说。”

　　“我不去上学了。”

　　“好。”

　　庄司试图在秦言脸上抓到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结果以失败告终。

　　“不会很麻烦吗？比如说退学手续什么的？”

　　“有想到这种结果，所以当时学校没有存你的档案，不会麻烦。”

　　“哦。”

　　庄司突然没胃口再吃下去了，刷着手机强行营造出有事可做的假象。

　　“叮叮——”

　　一条新信息。

　　上滑点开，又是旅游宣传广告。

　　“最近很忙？”秦言突然发话。

　　“啊……没有！我准备去这儿玩，一直听说P市人杰地灵好风光，我还没旅过游呢！想着年末了好好休息休息……”庄司把手机屏幕翻给秦言看，故意说得像是早有打算一样。

　　“确实是个好地方。”秦言敛眉看着屏幕里的红墙绿瓦，发觉这里和印象里有了不少变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两周？也可能一个月？”庄司也说不准，毕竟这只是一时兴起，自己也没说真要去。

　　秦言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拨弄几下，庄司的手机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尊敬的乘客，您好，欢迎预订xxxx航空……”

　　庄司顿时感觉自己像搬起石头又被撵上架结果还砸了脚的鸭子。

　　“我坐高铁就行了，没必要订头等舱。”

　　庄司想，秦言或许是对自己心有愧疚才这样事无巨细地满足他的要求，在现在996福报的劳动力市场里简直是感动世界良心好老板。

　　“这次距离比较远，坐头等舱会舒服点。”秦言顿了顿，“另外，钱从你工资里扣。”

　　秦言是个好老板，工资高事儿还少，名义上虽说是帮忙收租，但庄司除了做做饭，也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他所说的收租，这么看来更像个煮饭阿姨。

　　每月工资月末准时到账，八千元整，不多不少。平时吃老板的住老板的，划掉资助的开支，每个月还有近三千余钱。

　　只是这一张机票就让庄司的小金库一夜回到解放前。

　　什么叫贫富差距呀？庄司战术后仰，欲哭无泪。

　　“如果钱不够用，可以找我预支工资，但要扣除百分之十五的保证金，直到完成下个月工作再退还。”

　　庄司扶额：我收回之前说秦言良心老板的话。

　　这顿晚饭两人终究是没有吃完，把坨成糊糊的面倒掉，庄司在厨房郁闷地洗碗。

　　秦言家的厨房很大，甚至有延伸出来的小阳台式的大窗观景台。

　　庄司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厨房谁会在这儿看风景？

　　现在他懂了，刷碗是男人的浪漫，刷碗也需要劳逸结合，即便只有两个碗也不能阻碍他45度角眺望远方。

　　洗碗机就在橱柜下，但因为秦言还在外头，庄司磨磨蹭蹭不想出去，于是倚在观景台窗框上隔着玻璃数星星。

　　“嗯……今晚的夜色真好。”庄司故作感时伤怀地蹦出这么一句，端着一杯冰镇气泡水对着空无一物的漆黑夜空举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唰——

　　一张脸倒贴着玻璃擦过。

　　有人跳楼！

　　庄司一惊，推开窗子往下看，除了空洞的地面绿化和路灯，根本没有其他东西。

　　庄司后知后觉：碧落公寓除了自己就再没有其他人类租户了。

　　“这也能见鬼？我可是在秦言家，你们恶鬼也该怕我三分吧。”庄司狐假虎威地对外喊了一声，手上关窗子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奇怪？怎么关不上……”庄司用力拉了好一会儿，窗户纹丝不动，“难道是滑轮卡住了？”

　　庄司低头往上瞟，一只纤长又骨感的手正扣在窗框，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时，那只手的四根指头还问候似的在玻璃上次第点触。

　　“卧——”庄司刚开口就被捂住了嘴。

　　窗外探进一张人脸，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蓝灰色的瞳孔，这是个脸部线条细腻精致的男人，雌雄莫辩，惊艳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歪果仁？”庄司看傻了眼，被捂住的嘴小声嘟囔着。

　　“阿兰特，我的名字，你呢？”美人松开手，接过庄司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庄……庄司。”美人喝水也是美人，庄司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再见。”阿兰特把空杯轻轻放在窗框上，及肩的红发在黑夜里飞旋，“谢谢你的款待。”

　　阿兰特瞬间翻出了窗，消失在寂静的冬夜里。

　　庄司站在窗前吹了好一阵冷风：“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