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章 78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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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广看到几年不见的同伴，大声地道，“我们回来了！几年不见，你们都还好——”
广的话语，被打断了。
“结束了啊。”
抬着头，看向天际一片光芒的五郎，有些惆怅地说道。他的拳头隐隐握着，仿佛是有些激动，但更多是在克制某种悲伤。他明明看着那无垠的、柔和的天空，却并没有和在天际向下问好的广双眼相对。
“五郎……”广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灵魂状态的他是半透明的。
他们，看不到，自己与零二么。
但是即便没有看到广与零二，这样奇妙的天光，也足以让同伴们理解到，Virm被打败了，这个事实。但同时，看不到广与零二的他们，或许也明了了他们□□的消亡。
悲伤或者喜悦，都不足以形容此刻。
“我们的祈祷，有没有传递到呢？”郁乃低声问。她也看着天空，双目却只有一片空洞。
“一定……传达到了……”站在郁乃身旁的未来鼓劲儿般地说道，然而这样说时，她却流下一滴泪来，她用手拭去泪滴，故作坚强地半哭半笑。
“我想……”心早就泣不成声地跪坐在地上，“一定，一定是因为他们，我们的星球才得以重生的。”
小爱有些不明白母亲的泪水，她走近母亲，摸了摸母亲的头。心看到自己的女儿，想到女儿此刻的确被拯救了，拥有着确定的未来，不由得猛然抱住了小爱，泪水更是止不住。作为母亲，她在这一刻自私地感到庆幸，就算付出了别人的生命，只要小爱能有未来，那就好了……而这样的想法闪过之后，她的内心反而更不好受。
满蹲下来，抱住了小爱和心，三人就这样沉默着、拥抱着。
只有一个人没有说话，莓静静地站在众人的最后，仰望天空。
她当然也没有能看到广，不如说，她的视线最偏离了广与零二站着的位置。她只是看着天空，勉强扬起嘴角，就像是“离别的时候要笑着”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光芒最盛的地方。
广与零二降落在地面，他们穿过同伴们，用手去拍他们的肩膀，去揪他们的头发，然而手臂只会穿过他们的身体。无论如何呼喊，同伴们都只是看向天空，看向广与零二的身体遗落的地方，而没有任何回应。物质的他们与精神的他们，已经是无法交流的存在。
“广，零二。”
突然，有人叫出了二人的名字。那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莓，她的声音很低，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并不确定。此刻，广正飘到了莓的前方，两人的视线正好相对，莓仿佛看到了什么，眼波流转。
“莓，你看得到我们吗？”广欣喜地道，“——莓，你瞧，我可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啊。”
“——无论多久都好，你们一定要好好回来哦。”莓笑着说道，但这声音虽然传递到广的心里，莓却仿佛并没有张开口，只是嘴唇颤动，仿佛是压低声音说话般。
“就是这个约定。所以，我们回来了。”
莓没有回答，片刻后，她保持着笑容，却从眼角落下了滴滴泪水。
“莓？”
“为了，为了让你们随时能够回来。我们会好好守护这颗星球的未来。”
莓试图保持着欢快的音色，但微微的哭音还是在这低声的倾诉中极为明显，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说话，只是作为灵魂的广，听到了莓内心的自言自语而已。
广也发现了这点。他又看向周围，零二正在试图与心和未来交谈，但也同样没有结果，只有悲痛而难过的声音传来，那是大家心底的声音。
——对不起。我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广，零二，你们还能回来吗？
——如果你们能在的话，多好啊。真想让你们看看我们发现的、建筑起的一切。
“大家……”广低下头。
大家是不是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呢？嗯，事实也差不多，的确，广与零二是与Virm玉石俱焚了。但是事实也并非如此，他们清楚，他们的旅程并没有结束，如樱花树那样更美好的地方，在他们的未来里，还有许多呢。
可是这样的未来，无法传递给同伴们了。
他们要失约了，他们再也不会回到同伴们的身前。不论过多久，他们也许都不会再回到地球了。
他们与同伴们的诀别，就是那日离开传送门的时候，仓促的、紧张的……
而此刻，即使站在身前，也没有人能看到已经属于不同层次存在的他们。
心的哭声传来，片刻后，未来也不由得大哭起来。大家都低下头，胜利的快乐与失去同伴的痛苦，让所有人的内心都犹如最混沌的海洋，五味杂陈。广不忍地低下头，他不想要这样的告别，让同伴们心中永远埋下一根刺。死亡固然悲痛，但知道多半死亡却连尸骨也不见，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也许是更痛的。
“Darling。”零二突然叫着广的名字。
“零二。”广转过头，看到零二的脸上也浮现了伤感，他走到零二身边，搂住了她。零二片刻后，轻轻将头靠在广的肩膀上。
“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零二在广的耳边轻声问道。
“啊啊，也许不会了。”
“那，我留在地上的身体，也没有用了，对吗。”零二问道。
广猛然一惊：“零二——你是想？！”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对吗，Darling？我想要告诉大家。……告诉大家，我们已经变成了不同的存在，这件事。”
广深吸了口气，他更紧地抱住了零二。
零二却推开了广，她退了一步，挂着她招牌的、略带狡黠的笑：“Darling的身体没有了，我的也不需要了。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怎样处理，是我的事。Darling也不许插手。”
“……连这个也要扯平吗。”广有些无奈地看向零二，“谢谢你，零二。”
零二歪着脑袋，光透过她的身体，仿佛给她罩上一层神圣：“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和广一样，是十三队的一员啊。”
零二说着，轻轻用手点了下石像零二的额头。几乎是片刻，石像零二的周身就发出了淡黄色的光芒，温和，却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零二的灵魂向前一步，仿佛是母亲抱住婴孩般，温柔又不可置疑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这怀抱越来越紧，就像是要让婴孩回归母亲的体内。逐渐地，逐渐地，用灵魂的无上权威，将自己的身体碾碎——
岁月的流沙，终将一切化作尘埃。
一声闷响，属于零二的身体，尘归尘，幻归幻。
“啊！喂！”纯位数最先注意到了异样，他立刻上前，指着零二的身体，却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太也跟着上前，大家都惊骇不已地围过来，聚集着，将零二的灵魂围在中间——虽然实际上他们看不到正看着大家，微笑着的零二。
“Darling，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和大家告别吧？”零二转过头来，笑道。
“到哪里呢？”
“梦中。那里是，我们很多次与他们对话的地方，不是吗？”
就在零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根嫩苗从土地里轻轻探出头来。
正不知所措的众人，也都看到了这代表新生的幼苗。
稚嫩的，小小的，长在其下。仿佛在说，虽然零二不见了，可总有新的生命就此萌发，他们只是，变成了不同的什么，就像是樱花树一样，每年都会开放，每年都会凋零，但凋零，并不意味着它死亡了——损失一部分的□□，只要灵魂还在，明年就还会绽放。
一时，竟是无人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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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了几天几夜，没有好好合眼的众人，很快都支撑不住，在哈奇的吩咐下，纷纷回房休息。
这本应该是黑甜的梦境，最深的、无法被打搅的梦境。
但莓却觉得，她体验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梦。那是，仿佛灵魂出窍，仿佛被什么托起，放入用上好的绸布做成的摇篮，周围缀满了散发幽香的花卉，温柔的光轻抚她的毛发，她就这样软软地上升、上升……
好强烈的光芒啊。
“莓。莓。”
莓半睡半醒，有些不耐烦地道：“怎么在我的房间。好困……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这是……长官命令……”
“……呵呵。”对方轻轻笑道，“几年不见，莓比以前更有官威咯。”
莓一愣，睡意褪去，她勉强地睁开眼，眨了眨，接着仿佛反应过来什么，猛然起身。
她并不在自己的房间，仿佛置身于天堂般，周围犹如是被白云包裹而成的天地，柔软如棉花糖一样的墙壁在四周，她起身时，带起一片片薄羽，此刻又散落在她的身上。
莓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看向站在远处的两个熟悉的身影。她片刻后，呐呐道：“梦……？”
“是啊，这是梦。”零二笑着道，“莓想梦到我们吗？”
“莓，好久不见。”广说道。
莓张了张口，竟然一时无法成言。接着，她猛地从半坐的姿势站起身来，向着广和零二的方向跑去，开心地道：“广！零二！你们回来了！”
但很快这份笑容就消失了。因为莓发现，自己无法接近广与零二。她每前进一步，广与零二就仿佛退后了一步般，莓拼命地向前跑着，伸出手，然而广和零二仍然站在原处，彼此握着手，淡笑着，一动不动。
“哈……哈啊……”不知道跑了多久，莓觉得已经跑不动了，她弯着膝盖，不停地喘气，但她仍然抬头强笑道，“你们回来了，是不是？”
“嗯。”广看着莓的双眼。
莓直起身，笑着道：“太好了。那么，你们不会再离开了，对吧？我准备了……很好的地方，给你们留着呢！你们的房间，还有我们新建的房子，还有——”
“……”广沉默了片刻，还是打断了莓，“对不起，莓。虽然回来了，但是我们马上又要离开了。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莓一愣：“为……什么？”
“我们的□□已经死了。”广说道，“我们的灵魂，将去往高天之上。所以，我们是来向大家告别的。”
莓愣在原地。
“死了……？”
“嗯。”零二在一边，对莓的问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莓感觉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涌出泪水，几乎就要抽泣起来。
“莓，别哭啊。”广却笑着，“我们要去的是更好的地方，不是件坏事呢。零二和我，都是叫龙人了，叫龙人都要去那个地方哦！”
莓无法理解，但还是擦了擦眼泪，如果两年前，她肯定忍耐不住泪水，但如今，却也已经可以勉强压抑住心中的痛苦。她勉力地一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广继续说下去：“而且，莓，我也有事要拜托你……拜托大家。”
“什么？”
“零二的绘本，你还保存着，对吧？”
“嗯。在你们的房间里呢。
“谢谢你，莓。”广说，“我和零二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续写绘本的结局，让它不再是，魔物公主被迫离开王子。但是，原来的时候，一直不知道换成什么样的结局好……或者说，不论换成什么结局，总有种不安定的，自欺欺人的感觉。”
“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已经做到了。”零二接道，“我们不会如绘本一样分离，而是永远前往宇宙美丽的深处，相依相伴，这就是我们续写的结局。”
“不过，也许我们不再以物质的形态存在，也无法再拿起画笔。”广说，“所以，可以拜托大家，帮我们绘制绘本的结局吗？”
“绘制……结局？”莓不解道。
“博士拿来这个绘本，给我们这些克隆体看，本来是希望让我们有怪物的自觉，去为人类服务。”零二说，“但是，事实是，没有谁是怪物，人类和叫龙人，都是这个世界的居民……虽然，以后地球是人类的了，可是我希望叫龙人的事情，还是能被后来的人类知道。”
广看向零二，互相点头：“所以，绘本……我们希望它能以一个新的故事来流传下去。让这个，因为种族而不得不分离的悲伤故事，变成美好的故事。我们最后对人类的话语，能够被人们听到。”
莓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再次落泪：“最后……你们……不能再回来了吗？就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生活……广不是一直想要环游世界，想要读书，想要做很多事情的吗？现在已经可以了。都可以了。什么都不用担心，水电食物，我们都在努力去创造。只要你们回来，就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广和零二都沉默了片刻。
“莓……作为灵魂，我们不会死亡，不会灭亡，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得到机会来到地球上看一看——就像是Virm，作为灵体，也能在宇宙各个地方穿行。”广说，“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是漫长的。”
数百年、数千年、数千万年，灵魂与□□，对于时间的尺度是完全不同的。
莓也明白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心突然被挖空了一块般。
零二别过眼去：“虽然伤感，对于莓来说，我们的确是……死了，再也不能相见了。”
广依旧看向莓的双眼：“我没有办法答应莓什么，也许可以回来，也许不能。莓描述的生活……的确是很棒的啊，但是，我们确实要告别啦。”
就在此时，周围的白色，变得越来越浓重。广和零二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莓一惊，再次向他们站着的位置伸出手去。
“等等——等等！不要走！我还有话要说！广！”
“再见，莓……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所以，要开心地活下去，好吗？”
“那么，再见啦，队长。谢谢你让我体会了一段有悲有喜的人类时光啊。”
雾越来越浓重，广和零二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到了。
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奔向一片浓雾，广和零二仿佛离她近了一点，又仿佛没有：“广！你才是，一定要开心地活着，不要再为我们担心，不要再为别人牺牲，你要为自己的自由活着！不回来也可以，去了比地球更好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但莓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广与零二的彼岸。犹如在两个泡沫里，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边界。
“但是——但是呢！我会一直在这里，给你们准备地方的，就像是原来一样！”莓的头发被边界的狂风吹乱，她高声道，“如果你们在那里过得不开心了，如果你们想要回来看看，地球永远是你们的家，米斯特汀永远是你们的家——！”
在浓雾中，莓看到即将消失的广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开心又有些无奈的笑容。零二似乎点了点他的胸口，仿佛有点吃醋般的调笑。最后，两人一起对着她点了点头。
莓感到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她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向下软软沉没。
就在此刻，她好像听到了许多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广，不……我没事。只是有点激动……你一定要自由而幸福地活着！这么说，也是该到你休息的时候啦，你就好好看着吧，我们会努力的！虽然生命短暂，我不会辜负这一生！以后，我看到好的风景，还是会烧给你看的，别错过了。偶尔，如果可能，也给我们递个信……”
这是五郎的声音。
“真的有灵魂存在啊。呵，真有点不科学。不过，我倒是快死了，对我来说，说不定是个好消息。广，零二，真的谢谢你们，真的！……哎，你们也要谢谢我？不，我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嗯。一定会的，你们也要努力地幸福啊。因为，任何事都会存在终焉，只是或早或晚，前方的一切，都要我们自己创造。”
这是郁乃的声音。
“零二！就这么走了吗？等等，我找找，明明我把巧克力圈藏在兜里的，怎么找不到啊？说好了要给你吃甜食的！……啊？食欲不振，哈哈，已经彻底好了。……咦，真的要离开了吗？……广，零二，一路顺风，到了那个什么高天，别忘了要好好吃饭啊！”
这是太的声音。
“广，对不起，还是没能想起和你的很多记忆。……你不怪我？谢谢……嗯，是，我现在很幸福，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我觉得那不是问题，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道路。……咦，你说你很开心？真的吗？……嗯，我一定会，抓住我的命运！也请你抓住属于你们的命运啊！”
这是满的声音。
“未来，未来……不会很会说告别的话……但是，零二，你知道未来给你的那个花圈吗？……真的？真的你一直有收到我们的心意？……广，零二……呜……以、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这是未来的声音。
“感谢小爱？……不，这一切都要感谢你们！是你们给了小爱未来，是你们给了我新生！……虽然找不回记忆，但是我现在对未来毫不迷茫，我是一个母亲。……广，零二，我会一直一直祈祷……你们的未来，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这是心的声音。
“这是，真的假的啊？我脑子都乱了。哈哈，如果是真的话，广！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不错的大人啊！……咦，你说有个老奶奶？我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保护了我们吗？是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好涩——不过男子汉可不会哭！……既然有灵魂，我相信她一定会和我再次见面的！广、零二，我们也要再次见面啊！！”
这是纯位数的声音。
这些声音，像是汇入河流的支流，彼此融汇，纷杂不清，莓甚至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而这些声音，逐渐被另一个渐渐增大的声音取代——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的声音响起，莓睁开了眼。她呆愣了片刻，接着，伸出手，张开五指，在眼前晃了晃。阳光透过五指，在她的脸上光线变动。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哭泣的痕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狂跳的迹象。
就像是做了个梦。
就是做了个梦。
“梦？”莓起身，似悲似喜，“哈，我居然梦到……广和零二死了。是太累了吧。”
怎么可能，他们肯定还在阿帕斯上好好活着，只是需要漫长的旅途，才能抵达地球。因为回来时没有传送阵了嘛。不过广和零二都机械化了，这些时间对他们肯定不算什么。只是等他们回到地球，我们肯定都已经老了，不过那也没关系，这样他们回来，就可以直接享受美好的生活了。
莓用无数次说服自己的话，再次重复于心。
她起身，穿好衣服，戴上发卡。洗脸，整理文件，去吃早饭——
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的手停住了。因为一滴泪水，落在手背上。
“……别这么，不争气……只不过是个梦。”
她咬紧牙关，一把拉开了门，然后再次顿住。
五郎正站在她的门口，也是一脸不大正常的怅然，他愣了下，才轻声问：“……你……梦到什么了吗。”
莓在这一刻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她没有回答，甚至不敢和五郎对视，只是看向远处的天空。
“我梦到了广和零二。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见……他们和我告别。”五郎说。
“……我……”
就在莓想要说什么时，突然纯位数风风火火的身影穿越走廊，急速而来：“莓！五郎也在？快来！快来看零二雕塑的位置！”
莓和五郎顾不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赶紧赶往零二雕塑的位置。十三队的人都已经集合在那里。莓在一百米开外，便放慢了步伐，呐呐自语。
“啊……”
本来被零二踩在脚下的树苗，昨日还是小小一根，今日却已经长到了人膝盖的位置。
甚至在最上的枝头，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
那是一朵小小的樱花。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樱花也轻轻摇摆，仿佛随之舞蹈一般——如同自由的风的少年，如同樱花的少女，他们的身影，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出现。
五郎走过来，拍了拍莓的肩膀，莓低下头去，没有露出表情，但是肩膀却微微颤抖着。
*****
在地上的众人都因为那如奇迹般的景象而讶异时，两个如风一般透明飘逸的灵魂，从同伴们的周围飒飒而过，带着一分不舍，却头也不回地向天际而去。他们时而彼此拉着手，时而彼此追逐，犹如风与花瓣一般。
回头看向地面，同伴们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就像是微缩小人一般。
广留恋的看了一眼地面，接着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经仿佛调整好了心绪。
“再见了，大家。”
“之后呢？我们还有两天的时光呢。”在前方示意广追上的零二，笑道，“Darling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这个世界。”广说道。
“从哪里开始呢？”
“只有两天啊……想看的东西真是数不过来，唔……就从巴尔干半岛开始吧？听说它的最南端，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赫拉克利特等大哲人的家乡，我可是从小就读着他们的书长大的。之后，自由女神、金字塔、比萨斜塔、科隆大教堂、黑天鹅堡、泰姬陵、长城、故宫、麦加清真寺……这些在书上看到过的建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有，黄石、盖朗厄尔峡湾、帕瑞亚峡谷、乌尤尼盐湖、纳库鲁湖、艾尔斯岩、尼亚加拉瀑布……这些自然的景观也很想看一看，如果书上写的是真的——不过，就算是真的，也许也有很多损毁……毕竟，人类与叫龙的战争，破坏了太多……”
看着广如数家珍般地说出这些他从小就期待、幻想过的地方，那样熠熠生辉的样子，零二不由得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你当年说要带我离开，也不是无准备的。……还好，我们现在和光速一样快，不然，就是在路上，也要一辈子了。”
广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开始了仅此两日的世界之旅。
看到了无数，他们几乎希望刻在脑袋里，印在眼睛中，永远不要忘怀的景象。
在帕特农神庙的遗骸中，广向上而望，已经失去穹顶、浮雕尽无的这里，仍然有的，只是和过去哲人所共享的阳光，远眺卫城，当年的元老院、议事厅、旅馆、作坊、码头、剧场……都还依稀可见，只是有些地方，明细能看到战斗的痕迹，甚至是Franxx的遗骸——久远的记忆和新近的伤悲浑然一体，寂寞之心与敬畏之情共同涌上。
在米湖的乳蓝色温泉，用已经感觉不到热度的双脚，伸入水中，广与零二对坐着，看着烟雾蒸腾。米湖处于远离大陆的岛屿之上，虽然早已无人居住，但也没有受到战争的侵扰，周围那近代的五彩房屋，如崭新一般，还能看到在Virm来临之前人类的快活，现代化的生活，悠闲的享受，美好的时光……
泰姬陵已经没了半边，约莫是被叫龙撞开的，不再对称也不再完美的它，却用另一种残缺美，展示着爱情的永恒。零二抚摸那白皙无暇的大理石，想象着那位传奇皇妃的魂魄，是否也最终得偿所愿，与爱人能永恒厮守。
盐湖如镜，天地同归，星空倒影在湖面，仿佛最深邃的宇宙歌谣。广与零二用手触摸着那些星星，想起在宇宙中许多星球里，也有这样的奇景。仿佛感到，地球并不孤单，或者至少，他们总能在星辰中找到家乡的影子。
斜塔意外的仍然没有倒下，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姿势，仍然在叙说着不同一般的活法。周围充满着战斗的痕迹，一架没来得及被清理的弗兰克斯躺在它的身前，仿佛将之作为枕头般。鸟儿正以这两个存在作为家园，清晨无数飞出，夜晚无数归巢，新生的气息在废墟中生长。零二站在塔尖上，长着手，做出鸟飞翔的样子。
大瀑布簌簌而下，述说着重力所造就的奇迹，冲击出一片广阔的湖面。站在其下，万物的流逝如此清晰，无数水珠被冲刷而去——人于时间与空间，大概也是如此微小的、被其洪流席卷而下之物。但是，即便如此，它们微弱的冲击，总有一天也会改变地貌。广与零二就这么站在瀑布最底下，抬头看向无尽的水珠落下。
长城依旧存在，据说那是更远古人类的智慧，还能看出来它曾经被用于抵御叫龙。而此刻，长城则是某个孩子的聚集区的壁障，新填上的砖块、被钢铁加固的外形与老旧的石砖混在一起，仿佛跨越了时间，将守护重要之物的心意连接。广坐在城墙上，向外望去是一片无际的青山，向内看去，人类的聚集地已经初成规模。
还有峡湾的静谧、城堡的优雅、巨岩的壮美、教堂的清幽——
也许只能在某个地方停留十分钟、数十分钟。
但是至少，他们将之印刻在双目之中。
最后留在眼中的景色是——在米斯特汀的阳台上，抬头望向最后的地球天空。
零二说道：“人类啊，真的是造就了不少美好的东西呢。至少，有双能发现美的眼睛，因为，你们的书上推荐的景色，真的很不错啊。”
“叫龙不也是吗？”广笑着转过头，“一路上可是看到了不少在叫龙遗迹凭吊的叫龙人。”
“岁月磨平了一切嘛。我都不知道。”
“未来，想必我们能从大家那里听到许多的叫龙的故事。”
“……是啊。”零二仰起头，无数繁星闪烁，她伸出手，“Darling，你说，我们会去到哪一颗星星上呢。在那里，还能看到我们的家乡吗。……我呢，无论去到哪里，只要和Darling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我也是，零二。”
两人的灵魂，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仰望天空。
地平线逐渐、逐渐升起了太阳，白日般的天空日出，大约是仅此数天的奇景。而在远方，叫龙们的机械身体逐渐显现，它们数以千万计，犹如凯旋，渐渐占据了天空，太阳将它们的身体染成金黄色。
“叫龙们的身体回来了——时间到了呢。”零二看向远方，无畏地道。
“走吧，零二！我们此刻就是自由的飞鸟，相连的比翼鸟，向高天而去！”广也用同样的表情，看向远方。
两人握着手，同样地向太阳的方向飞去——
地面上，已经有无数的人类走出来，各个国家散落幸存的孩子们，都被这情景惊呆了。
已经全都冲向宇宙的叫龙们，突然全部回到了地面，它们形态各异，却都慢慢飞翔，在抵达地表时，缓缓地沉入地面，接着，仿佛是程序性地降解了一般，化为尘埃，化为土地。
这些储存在它们体内，作为材料的土地，都是来源于远古时代，未收到过污染，肥力充足。
很快，翠绿覆盖上它们，和缓的风唱着歌谣，那些原本苟延残喘的动物在其中繁衍。荒原变为草场。枯田变为耕地。干湖变为河流。死亡变为新生。
这样奇迹般的景象，让站在鸟巢外的莓不由得掩面而泣，也让无数其他人落泪——虽然此刻，他们已经找到了种植的方式，但毫无生机的星球，仿佛时刻都在叙述着灭亡，叙述着过去人类的错误，叙述着不能踏出聚集地一步的窘迫，叙述着……那些牺牲的同伴们，再也回不来的生命与笑容。
那些他们所爱的人。珍重的回忆。
此刻，都化为尘土。三天三夜的光芒之后，一切再次回归光暗交错的日常。
而就像是超新星一样，一颗星的绚丽葬礼，带来的或许是一颗、好几颗的星的再生。
这葬礼埋葬了——人类过去历史的一页。叫龙过去历史的一页。
没有葬礼的话，活着的人就很难迈向下一步。那么今日，就是对过去的告别。
叫龙的身体们安然落葬后，跟着无数的叫龙灵魂，广与零二携手向上，地球的天际仿佛开了个白色的洞，他们涌入其中，被吸往遥远的地方。旋转、光晕，如同万花筒般。其中灵魂飞速前行，直到挤压而出。
“这里是……”
从虫洞而出的广，看到了一个澄净的大殿。不像是用任何他见过的东西构成，一定要说的话，仿佛是用某种“精神”的材料构筑的大殿。广伸出手去，果然用灵体摸到了大殿的边缘。
“其他的叫龙人呢？”一同传送到此的，还有零二，零二与广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二人。
就在此刻，他们身前闪烁出耀目的光华，一团光逐渐出现。
“欢迎来到高天，最后保留着运动之精神的，叫龙族人啊。”那光中传来一阵意识，并非是经由语言，而是直接传入心底，“我将告诉你们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章 78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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