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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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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尖啸般的惨叫,划破了晨间迷离的薄雾,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冷风由缺口吹到手指尖上,一颤,青瓷杯子就直直落下,磕在岩上,在二人脚边碎成两半。
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目光,陡然的紧缩,公孙策伸头往下处一看,惶恐的低声自语:“包...包拯!?”顿也不顿,迅速穿过庞统身侧,朝竹楼急奔而去。
蝉翼般轻薄的白衣带过一阵风,刮在庞统脸上,好不生疼。
包拯的房间本就在竹楼当阳处,公孙策三步作两步得闯了进去,惊见得:包拯已经站起来了,他一挥手臂,将桌上已经东倒西歪的茶碗杯子统统扫落,清脆的碎裂声不绝,眼睛是睁着的,黑色的眸子空空洞洞,没有半点生气。
他抱着脑袋,叫着痛。
药洒了一地,白瓷的碗还围着碗底滴溜溜的乱转,小蛮也顾不上包拯狂乱挥舞的手臂,一边哭喊他的名字,一边想要去拉他。
刚刚触碰到包拯手臂,沉重的力道就将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几乎背过气去。
公孙策慌忙一步上前,伸手要去扶起小蛮,睨间包拯双手撑着桌角,作势要将头撞上去,大惊失色下丢了小蛮,从背后将包拯抱住,两手在他胸前结了扣,使劲往外拖,一面喊道:“包拯,冷静点,冷静点!”
包拯用力将身一扭,公孙策便差点脱手,慌忙将松开的手,又牢牢扣上,脸紧紧贴着包拯后背,再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再鼓不起这全身的力气抱住他。
只觉得脑袋炸开一般的痛,眼前幽暗一片,不时有魍魉之声,细如蚊语,轰如雷鸣,突然有荆藤棘条缠住了前胸手臂,惊恐的将身子狠狠一扭,在拼命一甩,那荆棘就退去了。
庞统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被包拯甩开去的公孙策后背撞在床柱上。
饶是庞统涵养功夫在好,也忍不住这怒气,何况他的涵养并不是用来忍的。
只是这怒气来的突然,都未曾来得及体会到底是为甚。
他飞身而起,手刀一记就朝包拯招呼去,纵使只用了两成力也保管叫他倒地不起,接着几天人事不知。
脑后空气突得凌乱了几分,庞统耳朵反射性的微微一抖,头也不回得反过手掌,屈指一弹,便听得罡风相撞的闷响。
庞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眉间含了怒气。
展昭荡回长剑,铿锵入鞘,担心的唤道:“包大哥!?”
包拯那里知道这一屋子的人摔的摔,气的气,都是为了他。
自顾自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在屋子里乱窜,着了魔一般的表情,展昭又叫又拉全无反映,无奈,只得将他朝自己身前一带,抚上他的黑甜穴,张牙舞爪的包拯顿时安静了下来,手脚都软软的垂了下来,半靠在展昭身上,展昭皱眉眯眼,怒斥庞统:“出手那么重,你想打死包大哥吗?”
小蛮挣扎着起来,在另一边扶住包拯。
庞统却理也不理,旋身蹲到公孙策身旁,见他一脸懵了的表情,心中一拧,问道:“还好吧?”
公孙策顺着雕花的床柱滑坐到冰凉的地上,头晕眼花,满地白色的碎瓷片,映着阳光格外的晃眼睛,只晃的眼前一片花白,脑子里一团糨糊,什么思维都断了。
突然觉得掌心一热,公孙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庞统握着自己的手,拦过半边肩膀,要将他扶起来。
心中感谢的念头才出了个苗,立刻被方才包拯痛苦的神情所淹没,见他轻轻一挣就离了庞统身旁,帮着展昭小蛮将包拯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翻出他手腕探他脉搏。
依然如昨日那般的虚弱,只是每隔那么半刻脉搏就会狂怒一般的震动指尖,直震得他心惊肉跳。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病初愈,脆弱的心脉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公孙大哥,包大哥怎么样了?”
“公孙大哥,大包为什么会这样?”
公孙策双手握拳,指尖指腹一片冰凉,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展昭,去取我的银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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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极静的,只听得见包拯沉重的呼吸和小蛮低低的啜泣。
满屋的狼藉,下人们在门前徘徊许久,就是没人敢上前,因为他们看家主子正满脸阴霾的看着对面的白衣公子专注施针的样子。
“展昭,记住内力不可急不可缓,否则伤及心脉。”
公孙策左手比划提捏的找准穴位,右手捏起那毫末小针,刺得都是心肺大穴,轻不得,重不得,额角滴下一颗汗来。
见他眉头紧锁,想必在梦中也是痛的,又是于心何忍,换过圆利针,刺入天枢,气海,专为那镇痛之用。
想当初公孙策寒症发作,包大娘跟展昭忙前忙后,唯独撇了他庞统一个人,如此情况,又似重演,只是换了病人医者,可还是那种被隔离的感觉,当初或许只是一个念头,转瞬即过,尔时已不同往日,那情绪何时已经化为了不甘。
他们几个人似抱做了一团,撑起了连针都插不进的世界,而这世界的中心,就是那包拯。
包拯!哼!
庞统闷哼一声,出了房门,吓得门外的下人作鸟兽散。
片刻之后,包拯果然平缓了呼吸,公孙策搭上他脉搏,良久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小蛮小心拭着包拯的额头的汗滴,泣道:“他不痛了,公孙大哥。”
“小蛮,他怎么会这样,你说与我听。”
“今早,我端了药过来,他还没醒,他睡的很沉,很稳,我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候着他醒来。坐得久了,药凉了,我去热了一次,回来便看见他微微睁着眼睛,我给他垫了枕头,一勺一勺的喂他药。”
小蛮说的轻轻柔柔的,如数家珍,那表情直叫公孙策赧然,早间时分,本应过来看看,被庞统一叫,居然跟他一起汲水泡茶吃早点,或许早点过来,便能知道包拯异样的原因了。
小蛮继续说道:“喂了半碗药,他便突然抓着头发直叫痛,我慌了神,去拉他的手,被他甩开了,药也洒了,他狂叫两声,就开始砸东西。”
小蛮抚着包拯的额头,又开始抽泣,突然抓住公孙策下摆:“该不是今天喂药,喂得急了,才会这样吧?我...我只是想他早些吃点粥呀!”她说着,说着,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懊悔,仿佛那真凶就是她一般。
公孙策赶紧软语安慰:“怎么会呢,小蛮,别乱猜。”
回想刚刚包拯的样子,应该是头疼的厉害,便问道:“小蛮,你确定当初他没有伤到头吗?”
“当初也是特别担心他伤到头,特意检查过的,除了脸上有几道刮痕什么也没有。”
“连淤青都没有?”
“没有,每一寸头皮的我都看过。”
“那么以前他可曾如此情况过?”
“以前?”小蛮擦擦泪,“他也是最近一个月才有了点力气,到从来没这样过。”
公孙策沉吟:这可奇了,难道这伤还会潜伏跟转移不成?
突然又似想起什么,问道:“你说是药喂了一半?”
小蛮点点头。
公孙策起身去拾翻在地上的药碗,褐色的药汤挂在碗壁上缓缓下流,浅浅的积到碗底。
一闻,与昨日的药汤无异,不由的锁了眉头,续而又问道:“小蛮,你说前日大夫才来过,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大夫只说,他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少量的补药了,这样好的更快一些,所以改了药方子。”
“改了药方子?药方呢?拿给我看看!”
“大夫开了方子,就交到别苑管药的家人手中了。”
“小蛮,可以把管药的家人交过来吗?”公孙策一边说一边又号上包拯的脉。
小蛮却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突然说道:“我去请庞统把他们都找过来。”转身要走。
公孙策那七巧玲珑心如何听不出这话中话来,想是这岛上家人都如主人一般的嚣张,并不把这对外来客放在眼里,她在这里竟是连下人都不如吗?
看小蛮一身的打扮就应该早明白的,公孙策心下一阵怜悯,扬声说道:“小蛮,你留下照顾他,我去找庞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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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的屋子设在最高处,闲时倚窗就可看透了层层葱绿下的风景。
公孙策到的时候,房门没有关上,抬眼就可以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在柜子前翻找着什么。
公孙策还是礼貌的叩了叩门。
庞统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说道:“公孙公子不看着你的好兄弟,到庞某屋里所为何事呀?”
“想请庞公子把管药的家人都叫过来,公孙策找他们有点事。”
庞统直起腰来,手里仿佛握着个东西,接着就关了柜子门,踱步过来:“庞家下人可不是吃闲饭,都忙着呢。”
公孙策可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把眉一皱,愠道:“庞统,包拯莫名其妙的发狂,我总得知道怎么回事才好对症下药啊?”
庞统却不答话,伸手到公孙策背后只是一摁,公孙策便不自觉的“呲”了一声。
方才被撞到的地方,被他一摁,竟是一片钝痛。
“庞统,你干嘛?!”
庞统将手中之物一晃,一个普蓝色的小瓷瓶:“先上药吧,然后我就依你所说。”
公孙策心中已是一热,隐约的却被焦急带过了,听他急道:“如此小伤,算个什么,包拯那边才要紧!”
也不等庞统回答,拉起他手臂就要走。
庞统却反手握住公孙策手腕,轻而易举的将他拽回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他:“我说先上药。”
“你...啊!“公孙策欲与他理论,谁知还没站稳脚跟,便被他大力拽着往屋内拖。
要去掰他的手,铁钳般的紧,吼到:“庞统,你给我放手!”
说罢抬脚去踢他,庞统轻描淡写的一旋身,这一脚也就避过去了,与公孙策面对面站着,他眼中有些凛冽的寒光,从不曾见过,心中发碜,只得转了口气:“好吧,你把药瓶给我,我一得闲,第一件事就上药。”
“我说现在。”竟然有些任性的味道。
公孙策不禁恼了,喝道:“庞统!做事有轻重缓急,你这样的关心,我是不会感激的。”
却不想庞统的眉心却折成了川字,狠狠喝道:“哪个要你的感激?你又哪次感激过了?”
公孙策只觉得腰间一紧,那人闲着的手已经环了上来,将他朝怀里一带,两人便贴在了一起,庞统垂着眼睛看他,眼里都是闪亮的怒意。
单是这姿势已经是红了耳根,一只手在他胸膛上又捶又推,空空的响,公孙策喝道:“放手!!”
轻轻的一声响,像是弹起半截的机括。
公孙策禁了声。
腰间那条素白的腰带应声而落,紧束在腰间的白衣都散了开去,一阵透凉。
六分的窘迫三分的惊惶竟然还夹杂着一分的恐惧。
那眼神看在眼里,莫名的挫败感,庞统低低一叹,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顺势就将他面朝下按在竹床上,拽住衣衫后领,左右一褪。
公孙策被按在松软的棉絮里,还来不及抬起头,就觉得后背肩膀一凉,转过半边脸,只见得衣衫已经被褪到了腰间。
一开口,都是破碎的声音:“你,你,怎能...”
心下清楚庞统是铁了心,公孙策气结,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好歹也是为了自己好,索性就依他意思,看他刚刚的样子,仿佛是生气了,随即又把脸埋在了棉絮里。
这个男人,有些可怕。
公孙策如是想。
背心上有些零星的清凉,水滴的感觉,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越来越凉。
隐约看见纤细的锁骨自劲下延到肩角,他的背似乎比他的脸还要更白一些,肩头上却有些红润的颜色,背心上床柱形状淤青的痕迹就显得更加触目,青的边缘已经有些发紫,勾勒出隐约的雕花。
庞统冷冷说道:“没撞伤了脊梁算你幸运。”
“怎么可能,包拯能有多大劲,再说..唔!”
庞统的手覆了上来,依然是带着那层暖意,布满薄薄的茧子,将背上沉积的一团凉,都揉开了。
公孙策心中闪过一丝悸动,脸颊越发的热起来,将脸在棉絮里埋的更深,含糊说道:“你执意要上药,就请快些,等包拯的事一了,公孙策再谢过。”
庞统应该是听见,而且听得很清楚,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放慢了动作。
他也太瘦了些,脊柱肩胛甚至肋骨都清晰可见,覆手上去,却又带了几分软滑,手指在他的脊梁骨上流连,一节一节往下。
“这药可是庞家特制的,千金不得,活血散淤最神效。”
“你们家还有专门的御医给配药的?”
“御医又怎么样,庸者也是不少,给我庞家配药的都是能人,能放到我房里的,不论治外伤,内伤的,自然都是极品。”
庞统手上带着几丝内力,那药吸收的极快,倾着瓶子又要倒,却发现瓶子早已经空了,无奈将瓶子一甩,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