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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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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球一觉醒来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五点钟,觉得眼睛发涩,眼皮像生了结膜炎一样有点粘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也许是睡沙发不舒服没有睡好的缘故吧吧,他想。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卷起来被子去送给一楼宾馆的前台小姐。然后从宾馆出来一路溜达出去,清晨有点冷,他哆嗦了一下就往晨练的小公园的方向溜达。被凉风吹了下头脑里稍微有点清醒,昨天的事情便又回到了心头,他想着又开始恼怒起来。气呼呼的走着也忘记了身上的凉意,清新空气,树枝上鸟儿的鸣啭,都被愤懑填充了。
走了一个来小时他便返回去往办公室走,恰好走到一个路边卖豆腐脑儿的小摊旁,就突然觉得有些饥肠辘辘,才想起来昨天上午忙着没有好好吃顿饭,晚上又没有吃,于是他就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一根油条坐在小马扎上来吃,吃了没几口就感觉像吃饱了一样,一口也难以下咽,他对浪费是深恶痛绝的,只好勉强着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噎,那个勉强的样子要多么难受又多难受,全部都写到了脸上。最后卖豆腐脑的都看不下去了,尝了一口也没啥问题,就说您要不想喝就放那儿吧。陈球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就赶快起身离开了。
他走进公司看到大家还跟往常一样,碰到问个早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有做工程预算的大姐要早晨送孩子去了学校后再来公司上班稍微晚点,正好和陈球碰了个照面,她诧异的看着陈球,嘴里说不对,不对。她赶紧叫财务部长和秦经理,说过来看看陈总这是怎么了。众人听闻她的喊叫也都围拢过来,她指着陈球的脸说,“大家看看,陈总的眼睛斜了,是不是?”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陈球不仅眼睛斜了而且嘴也歪了。毕竟财务部长上了点年纪比较有经验,他就说这明显是中风了,马上就有人打了急救电话,这时候秦经理就马上给辛柏丽打电话,告诉了陈球的身体情况,让她快来公司。当她赶到公司的时候秦经理和陈球已经被救护车拉去了就近的医院,财务部长从保险柜里又拿出来一些现金带着,陪夫人也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陈球已经挂着水在打点滴了。夫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哭了起来,陈球就说,有什么好哭啊,不过中风而已。其实幸亏做预算的大姐,如果发现不及时可能就血栓导致的瘫痪了,严重的就是脑梗呀。
辛经理再也没有回公司上班,也没有再跟陈球联系。陈球自从生病以来的这一两个月里一直想,幸亏把小辛给赶走了,可是自己脑子里像是生了锈一般,不时就有些犯糊涂,记忆力不再像以前那样好了,最为明显的是常常想叫某个人过来说事却突然记不起那个人的名字,拿着手机划拉半天却又忘记了该处理什么事了。
每当他时而清醒的时候最急切的接班人培养的问题再次萦绕着他的心头,他想涟漪不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她都不行,她只会玩耍,逛街,购物看电视剧。否定了涟漪,接下来的就是小秦,这个年轻人有时候很有想法,但却还很不成熟,有时候跟小辛竟然去迷恋打游戏。其实他考虑的还有涟漪的婚姻,他对目前家庭的稳定性很担忧,曾经在没事的时候跟几个老人在办公室里也讨论说某个地域离婚率高,某个时代生人离婚率高等等,这些老人也不明白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有人说是因为手机给了人出轨提供了更多机会,有人说是网络,有人说是寂寞,有人说是宾馆太多。那天小秦作为一个年轻的小辈一直在旁听着,后来忍不住插嘴道,“我觉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女性在经济上独立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女人没工作在家带孩子,在经济上依附于男人。”
大家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这句话也让他有所担忧,一直想着要培养小秦,可是万一两人以后分道扬镳呢,就凭自己女儿的这点能力和智商肯定整个家业都归了别人。这时候他想到了自己和前妻的儿子,尽管儿子也不是这块料可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又想到只要在家里一提起儿子夫人凶巴巴的模样就会出现在脑海里,让他左右为难。
有次他跟涟漪聊天,不经意的跟她说,“我感觉自己正慢慢的变老了,这么大的摊子也越来越管不过来了,你看我想让你大哥过来帮爹打理下生意怎么样呢?”
她却没过脑子张口就说,“好呀,好呀!”仿佛这件事情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似的,像她老爹在跟她说邻居家的阿猫阿狗一样。她越是这样的没心没肺的样子,陈球才越是充满着对未来的不安。
他常常在下午的时候让司机拉他去工地看看,工地上施工进行到了尾声,他每一个房间里都去查看施工质量,对后面的两栋楼很是不满,叫过来项目经理就是一顿骂,让他们限期整改。他明显感到所有的事情就像搓麻绳,每一个丝丝缕缕都要绷紧了劲拧在一起,有一根没有拧紧外观上就是刺刺楞楞,蓬蓬松松,而在使用的时候这个地方就会先被拉断。一根绳子可以承受千钧之力,如果把它扯开也就是丝丝缕缕。如果有天绳子断了,谁又分得清是哪条丝丝缕缕出的问题呢?
他生气的走下楼来,信步往郊外田野里走走,夕阳西下,绿油油的原野洗涤去了满眼的荒芜,洗涤尽了内心的苍凉,他此时心情大好,儿时总是在绿油油的田野里游荡,就像在妈妈的身旁,惬意而舒适。
他又犯了糊涂,仿佛自己还是六七岁的孩童,像儿时那样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他走到一块玉米田边,顺着田垄走进去几步远,看看哪一个玉米长的饱满,剥开玉米穗的外皮,用指甲掐掐,嫩嫩的玉米粒便裂开一道痕,从里面流出黄色的汁液,他再撕开一点,把嘴凑上去用门牙啃掉一片在嘴里咀嚼,嘴里顿时充满了一股奶香味,那是一种新鲜生命的味道。他继续顺着田垄往里走,终于发现一棵没有接穗的玉米,顿时欣喜起来,他毫不费力的用手扯着中间稍上的部位,用手猛的一逮,使力量传递到玉米杆的根部,恰恰根部又是玉米杆比较坚硬而脆弱的地方,咔嚓一声玉米杆就从根本彻底断下来。然后从中间偏上的部位这段把玉米稍丢掉,剩下的玉米杆拿着就把外皮儿全部剥光了,一边走一边用牙齿剥掉玉米杆上硬皮,咬一口在嘴里咂着,咀嚼着,把汁水咽下去吐掉残渣,丝丝缕缕的清甜就流进了心里面。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己的小时候,每当收玉米的时候爷爷在田里忙碌,爷爷总是会给他找最甜的玉米杆让他坐在地头上啃,妈妈忙中回过头来冲自己微笑,那时候她是那么的年轻,抬头看看夕阳已掩在青山之后,万道金色的光芒射向天空,他突然泪流满面起来。
在他想到妈妈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了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女儿的,这么多年不联系,犹如路人。现在她应该长大了,如果此时女儿也像当年妈妈那样,回眼望一望我该多好啊!
金曦今天请了一天假去做孕检。肚子里的宝宝七个月大了。
新房里家具的布置,婚礼和每天的胎动,这每一件事都让她幸福着。
这天一早志高就起来做好了早饭,俩人一起吃了正要带着金曦一起去医院,突然接了公司来的电话,回头跟金曦说今天不能陪她去医院了,要不让琳姐陪她一起吧。金曦说让志高先走吧自己打车去好了,志高不放心金曦一个人就拨了叶琳的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子对方才接起来,慵懒着的声音说,“志高啊,啥事?姐还没睡醒呢。”
“琳姐,我今天有点急事得去公司一趟,你可以陪金曦去医院检查吗?她都收拾好了正准备从家走呢。”志高说。
“那,等我收拾一下我带她去吧,你就走你的吧。”叶琳挂了电话就赶快起床收拾,来不及化妆就匆匆忙忙的走出了家门。到了金曦家的小区,把车停在门口远远就看见金曦在小区门内的路边站着张望,她穿着风衣肚子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大企鹅。
“金曦!”叶琳走下车在小区门口的路边叫她,车子没熄火,金曦听见了就走出来,叶琳就钻进了车里,金曦刚坐进来叶琳说看起来肚子又大了不少呢。
叶琳一边开车一边和金曦说着生宝宝的悄悄话。叶琳说,“像你身材这么高,正常没什么事应该顺产的,顺产的时候家属可以进去陪产的。”
“看他最近这么忙,都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陪我呢。白天在公司上班,很晚才回到家,到家了又天天看着一堆数据分析什么股市行情。我最近正在找月嫂呢,但是有时候月嫂也不行啊!”金曦说。
“他现在忙着两件大事,估计他也不怎么跟你说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本来工作上的事就够烦心的了,说给你让你再烦心就更不值得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可不算什么烦心事,应该是往成功不断地迈进一步。”
“什么成功的事情,我一点也没听说呀。”
“一个是我们开盘的新楼盘一房不剩被抢购一空,当然这还不算最好的事情,更欣慰的是让对手地小区成了烂尾楼,好像说他们老板捐钱跑路了,最后政府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找接盘侠呢。这个楼盘我们是观摩了他们一期楼盘的缺陷,我们就突出我们的优势,结果他们的二期楼盘一点改观都没有,就是直接拷贝的一期工程。哎,这个仗没怎么打就结束了,有点胜利的不过瘾呢,说不好我们可以接他们的盘,据说认购的不多,他们地业主可也是天天上访找政府去解决呢。”
“那个楼盘的老板姓啥?知道不。”金曦问。
“姓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们还开了一个工业园区奠基仪式的会,我见他出席了呢。”
金曦突然心抽动了一下,沉默了好久,问“那个老头长地什么模样?”
“一米七五的个头吧,大方脸,白净的面皮。我也就匆匆见了一面没怎么特别注意他,因为同为搞房地产的企业才多看了几眼。再说也不是什么小鲜肉啊,我本来也懒得看呢。”叶琳开玩笑说。可是金曦没有再接她的话,长久的沉默着。
“金曦,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叶琳坐在驾驶位置通过后视镜看了一下金曦问。
“没,没什么!”她慌乱的说。
到了医院后俩人坐在待诊区等待,金曦的脸色跟难看,白的像一张纸。叶琳问了她好几次都说没有什么事。叶琳想刚开始上车还有说有笑的呢,怎么突然哪儿不舒服了呢,我开车也没有掉到坑里颠簸着了呀。俩人就各自沉默着看着手机,直到金曦进去检查。
金曦检查完出来,明显比进去的时候好了很多,她面色红润,笑嘻嘻的对叶琳说,“琳姐,医生说胎儿都很正常呢,照这个样子看顺产没问题的。就是我担心顺产该多疼啊!”
“对小生命的期待你会忘记疼痛!”叶琳鼓励她说。
距离生产还有半个月,金曦跟志高商议提前休产假吧,上班坐一天也累的不得了。第二天一早金曦还照常去公司办理请假手续,志高早早的就去了公司。她刚出了楼门就一下怔住了,晨光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双鬓斑白,面色憔悴。他见了金曦,凝视了一下,嘴角抽动着说不出话来,他嘴里嗫嚅着“西西,西西”,西西是金曦的小名儿,他走向金曦,迈着凝重的步子。
金曦迟疑着,这难道就是自己的父亲,很多年不见他富有豪情的精神状态已完全不在,差点她以为那是自己的爷爷,现实把当从恍惚中扯了回来,以前那所有的怨恨已荡然无存。那毕竟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她想。她内疚着,快步奔向父亲,父女相拥泪如涌泉。
她牵着父亲的手问,“爸爸,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球因为半年前中风说话舌头不听使唤,说出来就像大舌头一样,“凭你爹的本事,还能有我找不到的。”其实他心里想说,你是我的闺女不管你走到哪里我的心都能知道的。但是他这么多年的矛盾和隔阂觉得太对不起这个从未尽到抚养责任的女儿了,这样说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更大的伤害,他迟疑一下改口如是说。他说完嘴角上扬一副自信的表情,金曦看着父亲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看见了年轻时候的父亲。她说,“爸爸,你说话这是怎么了?”
他回说,“爹年龄大了,身体大不如以前,半年前中了风,脑血栓后遗症。”
金曦没有说话,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安慰他,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她牵起他的手往家里走去,这种感觉她永远记得那还是第一次去上幼儿园,爸爸牵着她的手迎着朝阳,早晨的阳光如雪洗过的叶子,清新靓丽,透过树叶斑驳的洒落在路上,洒在爸爸的身上,也洒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那时候她举着手被爸爸牵着,他身材那么高大,这美好的回忆也永远留在了记忆地深处,沉睡了很多年今天又突然被唤醒。
金曦打开了房门,让父亲进来。陈球踏进房里站在客厅里环视了一下卧室,厨房和卫生间,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他喃喃的说着“没错,没错的”,就在沙发上坐了。父女俩有很多话似乎要说,却又相互隔阂着不知道从何说起。金曦问了父亲还没吃早饭便从冰箱里拿了奶要去热了,他说着不饿拒绝了,金曦就挨着父亲在沙发上坐下来。
“西西,爸爸自从得了这个病后这个脑袋呀一直犯糊涂,我想在我清醒的时候把以后的事安排一下。年轻的时候你奶奶说我就像一起野马,那个心从来就没收拢过,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他说着往事如幻灯片一样一页页的翻过,接着说,“现在我自身上出了一点问题公司也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麻烦,也算是巧合吧,走到了这一步左思右想还只有你才能帮我。”
其实当陈球第一时间知道对手和自己的关系时他心里就亮堂了很多,他以为那是女儿刻意对他的报复,他想我都要把公司送给她了这点报复又算得了什么,等他身体稍有康复自己一个人便来找女儿。
“我能帮你什么呢?况且你看我现在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说帮你哪方面的事情。”金曦说。
“我再坚持一两年,等你把孩子带大我把公司交给你,我已经无人可托。这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你们的楼盘我希望把价格提上三十个点,对于你们的建设质量也是值得的,这样我估计我们的楼盘可出售七成以上,我就差这一口气喘不上来。”
金曦沉默了很久,陈球也一句话没说等着她去好好的考虑,毕竟这些都太突然。金曦说,“我已无意于你的任何东西,除非有一天你无依无靠的时候,我还愿意养你,照顾你。你的公司你想给谁我都不会介意,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是我也没有那个拼命劲,不缺吃少穿,另外,我也不想趟那个浑水。爸爸,我想你也知道那是火坑,对我来说,我渴望有人陪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以后你愿意来,我还渴望着你的陪伴。你的财富都不是我想要的。”
“第二个事情,我从来不曾过问他生意上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恋爱结婚也从未对他提起过我的家庭,他知道那是我的一个伤疤,所以他从未问起过。生意上的事我想我把他叫回来,你爷俩单独谈吧。我想他知道了我们这个关系不会不听你的安排。”金曦说完看着父亲。此时父亲听到她拒绝了接公司的事情就很失落,满脸沮丧。
“我来重点是说第一件事的,我回去后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至于他们我都会留给他们足够生活的金钱,可是那三个大酒店还有我的建筑公司,房地产公司,那才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拼了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至于那个楼盘的事,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提了。再说你们结婚我也没出现,现在见面说这个,我也张不开那个嘴。目前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楼盘的销售不好而垮掉整个集团公司的。”
陈球看着金曦要去上班的样子,就说,“你去上班吧,我就过来跟你句话,我要回去了。”
金曦告诉父亲说,本来今天打算去公司请假的,既然爸爸来了就不去公司了,在家里陪爸爸吧,明天再去公司请假,反正自己早已没什么重要的工作做了。
陈球说,你还是去公司吧。等孩子出生了我还要再来的。金曦强留不住爸爸,只好让他回去。
她送他到楼梯口的时候说,我们还是一起出门吧,我正好去公司。他收住脚回头说着“好”,看她待转身回到家里取包,这时候他突然胸口猛然巨疼,头脑一阵恍惚,就失去了知觉,一个趔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金曦大声喊着爸爸,赶快伸手去抓还是差了一点,爸爸的身体从指端划过去,划过去,她看着他重重的摔倒在楼梯的台阶上,一阶一阶往下滚动着,她飞快的追着,直到拐角的地方地方停下来。
“爸爸,爸爸!”她声嘶力竭的呼唤着,马上冷静下来检查爸爸身体见并无明显的外伤,她一手揽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身体上,滕出一只手马上拨打急救电话,又给志高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并简单叙述了经过。
当救护人员和路过的邻居们把父亲抬到了救护车上的时候,正好志高开车回到家里,志高说自己跟着救护车去医院,金曦先在家里等着消息,或者稍后自己打车再去医院吧。
她站在那里望着拉救护车呼叫着离去,突然感觉下腹疼得难以忍受。低头才发现白色的裙子一大片殷红,她低呼一声,“不好,见红了”,就一下瘫坐在地上。
还没有散去的邻居帮忙又打了急救电话,几个妇女守着她等着急救车的到来。她强撑着拿起手机拨通了叶琳的电话,叶琳刚一接听,就听到金曦有气无力的说,“琳姐,快来我家。”就一阵眩晕,她又强忍着确认,“你听清楚了!?”叶琳回到,“听到了,马上去你家!”然后金曦就失去了知觉。
叶琳开了车一路飞快的赶过来,赶到金曦家还是晚了一步,救护车已经把金曦拉走了。刚才看护的邻居留下医院的名字就散去了。叶琳马不停蹄的再往医院飞奔。她边开车边拨打志高的电话,志高的电话打通了好几遍就是无人接听,她咒骂着他,着急的一边流着眼泪哭着一边开着车,对于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来说,她知道医院的有些手续必须要有家属签字的。
在救护车上,经过救护人员的处理金曦清醒过来了,医护人员跟她确认了当前的情况,告诉她大概率需要剖腹产,到了医院要有手术签字等,金曦说我现在录音委托朋友给我办理,她让医生拿了自己的手机,开了摄像头视频录音,“我委托我的朋友叶琳全权处理我的一切事情,委托人金曦。”录完,她忍不住流下来了眼泪。
好不容易见到了爸爸,跟爸爸和解了,温馨的时刻短暂的来不及回味,没想到爸爸却突生变故。更是,一辈子也就生这一次孩子,却最亲的人一个都没有在身边,尽管自己一辈子都那么好强,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医护人员以为金曦对剖腹产恐惧才哭,就在旁边安慰她。
金曦躺在温馨的产房里,护士把宝宝放在她身边。她看了一眼宝宝,似乎听到了叶琳说,“是个女孩!”,她就脑子里一片空白,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也说不清,好久什么也不知道,早晨父亲生病的事情也记不起来。
叶琳看到母女平安后心情稍有平复,她请了医院的护工来照顾产妇和孩子,就再次拨打志高的电话,这次电话终于打通了,她近乎咆哮着说,“你有什么当紧的事,这么久也不接电话?”
志高迟疑了一下,说,“怎么啦?金曦有事吗?”
“现在是没事了,剖腹产,女孩,恭喜你啊,赶快来医院吧。”叶琳也轻松的说了声,所有的愤怒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感觉对方又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金曦的父亲不在了,现在她比较虚弱,你先别告诉她,等我以后慢慢告诉她吧,我也在医院呢,他刚走,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叶琳听完就呆住了,半天没说话,后来也不知道志高说了什么,一句话也听不到心里,再后来就挂断了手机坐在床边发呆,为这家人泪流满面的。月嫂阿姨走过来不着边际的安慰着她。
叶琳看着躺在金曦身边的宝宝,她睁着眼不停地转动着乌黑的小眼珠东看西望,偶尔翘起嘴角像在微笑,月嫂阿姨就说,“”您看,您看,这小丫头会笑了呢!”叶琳也说,“是啊,是啊,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捣蛋鬼。”
宝宝看了一会,就伸出舌头去舔被角,她努力的伸着舌头去舔那个被子的一角,叶琳说,“真可爱,阿姨,她这是饿了吧,在找奶吃吧?”正说着,宝宝就开始哇哇的哭起来了,月嫂阿姨说,“她能听懂你说话,一听你说就哭着要吃奶”。月嫂就忙着给孩子冲奶粉,叶琳轻轻拍着宝宝哄她。
志高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处理完当紧的事情就给金曦的哥哥陈日新打电话,告诉他了父亲去世的事,让他马上到医院来。哥哥知道后又赶紧的给同父异母的妹妹涟漪打电话,电话里他没有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只说父亲正在抢救,让她收拾好了一起坐飞机去。
涟漪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告诉了妈妈,妈妈听了发呆了一阵子哭着说,“恐怕你爸爸已经不在了,早晨我刚拿出一个碗盛粥,好好的碗盛了粥,刚放在桌子上就两半了,我就心里一直犯嘀咕。”涟漪说,“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了,大哥打电话说是在抢救呢!”“小丫头家家的知道什么!”辛夫人边说边流泪去收拾出门的衣服等东西。
志高一直不明就里,岳父如何突然找来自己家?为什么金曦之前什么都没告诉过自己?他又是怎么突然发了病?她到底还有多少东西隐瞒自己,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他愤懑不平,几次打电话给叶琳,叶琳都说金曦还在睡着,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他一边咒骂着金曦一边又为她们母女担着心,却又不敢离开这家医院去那家医院看看妻子和孩子,幸亏叶琳在那让他还比较放心。他怕她醒来后问她父亲的病情,他就蹴在医院门口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蹲了半个多小时起来就开车去金曦生产的妇幼医院。
叶琳看见志高突然出现在病房的门口,她吃惊的站起来,要不是金曦躺在病床上,要不是阿姨正在哄着宝宝,她一定冲上去边哭边捶打着他的胸膛。可是这次她没有,她站起来往边上站了站,志高走过来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就俯下来看金曦,金曦仍旧睡着,面色苍白,嘴唇发乌,他用双手摩挲着她的脸,许久又去看宝宝。宝宝吃完了奶粉不久刚睡着了一会儿。
下午三点左右,金曦因为麻药的渐渐失效她从疼痛中醒来,难忍的疼痛撕裂着刀口,像毒蛇用锋利的牙齿啮咬着,并一丝一缕的撕扯下来,通过血管神经向全身扩散。撕裂的疼痛也让她意识更加清醒。
“爸爸现在怎么样?你怎么回来了?”她问专注的看着宝宝的志高。
他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他还在ICU救护,我在外面等了半天医生说暂时不需要在那等着,我就先回来看看你,马上就过去了。”
“那你快去吧,琳姐照顾我就行啦。”她对志高说,看着宝宝。
志高对叶琳做了一个作别的眼神,就匆匆往外走去。
按照哥哥的行程四点多他就快到那个医院了,他得赶过去等着,否则显得很没礼貌。他顾不上妻子和孩子匆匆而去。
“我怎么那么傻,没问他我爸爸到底是什么病呢。”金曦对着叶琳埋怨自己。
“我早就替你问了,急性心脏骤停,可能因为激动或者生气引起的吧。”叶琳说,她不知道金曦跟爸爸早晨发生的事情。
“都怪我,我不该任性拒绝他,那么决绝他肯定很生气,很失望!”她喃喃自语,反复说着这几句话,眼泪汪汪的。
内心的伤痛像一座新垒的防火墙,阻止了□□疼痛的蔓延,而内部却是像火在炙烤,五脏六腑都在抽搐,扭曲,翻转。
志高到了那所医院,在门口的大树下焦躁的来回走着。天色渐晚,才看到哥哥和辛夫人,涟漪一起从出租车里走下来。志高迎过去一一问候过,就说了岳父抢救的过程已经走的时间,辛夫人听后就哭了起来,哥哥和涟漪就抹眼泪。等辛夫人哭了一阵子志高劝住了,接下来商量后事的办理。
哥哥陈日新说要租车拉回家去,让家乡父老见父亲最后一面,然后在办后事。辛夫人说那太麻烦,不如在这儿殡仪馆里办完了带骨灰盒回去葬在陵园里好。其实辛夫人担心的是她几乎没回去过老家,在老家她不会被接纳,尤其人走后很多的老规矩她也厌烦的很。涟漪不想这么快就让爸爸火化,她还没见他最后一眼,多想再陪陪他,所以她支持哥哥的意见,志高作为一个女婿他只是个陪衬。最后还是按着陈日新的来,今天去到租车马上就得往家里走。
等岳父的事情商量定了,志高这时候才说了金曦生孩子的事,问哥哥说,父亲要回家前要不要告诉金曦呢?要她送最后一程吧。哥哥说,“人死了啥也没有了,还是顾着活人吧。金曦刚生了孩子还是剖腹产身体太虚弱了,万万不能告诉她。”
“既然我到这儿了,我得去医院看看金曦去。”辛夫人说。
志高领着他们一起去太平间看了岳父,三人又哭了一场,出来。又去找了租的车,讲好了价钱。四人便去金曦住的市妇幼医院去,半道辛夫人下车买了礼。
四人走到产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那时候金曦稍微吃了一点稀饭,叶琳哄着宝宝跟金曦说着话。金曦看见他们突然来了就欠起身打了招呼,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哥哥站了一会儿就走到走廊上去了,志高也就跟着哥哥出去,这时候叶琳退到一旁,看见志高出来就跟着志高后面走出来,想悄悄问下来的都是什么人啊。涟漪趴在婴儿车旁边逗看宝宝,辛夫人问金曦,“我说金曦啊,你爸爸啥时候来的呀?你怎么能忍心把他推下楼,你这可是杀父的嫌疑犯!”
“妈,你在说什么呢!”涟漪赶快站起来制止了辛夫人。
“什么?你说……什么!”金曦没说完就失去了知觉晕了过去。
涟漪赶紧跑到走廊里大声呼叫,“哥哥,姐夫,姐姐晕过去了!”
叶琳就赶紧跑着去叫护士,志高和哥哥就奔到房间里,志高用手掐人中。护士还没有过来,金曦就苏醒过来,恍惚从另一个世界里过来一样,一脸茫然,嘴里轻声说着,“志高,我在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当她看见站在床后的继母突然心里就恢复了以前的记忆,“让她们走,不要她们在这儿!”她对志高有气无力的说着。
志高从这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样来,就对辛柏丽说,“你们回酒店去吧。”
其实他说的你们也拿不住包括不包括大哥,金曦说的不清不混他也只能这样说,也许她觉得大哥是一个大男人在这种地方呆着多有不便。
辛柏丽看达到了目的也就借坡下驴,“产后身体虚弱,让她好好休息吧”,她对志高随意说了声就叫了涟漪匆忙离去。大哥并没跟着他们回去,金曦看见哥哥也在,就说让大哥也回去吧。
她一直呆坐着也不说话,泪流满面,许久许久,她突然问志高,“你们在东山市成立的房地产公司是不是故意搞别人的,被你们打跨的那个人就是我爸爸呀,我就问你们之前是不是知道?”
叶琳眼睛睁的大大的,发呆了半天说,“有这种事?!真的吗?志高,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志高默然了一阵子,也说不话。
“不知道,是吧?!全国那么多城市为啥偏偏去那儿开发房地产?今天你满意了吧。”金曦愤愤地说,“现在满意了?他破产了,大老远过来求我放他一码,我说我不知道,他也不信,情绪一激动就发了病。”
三个人沉默了好久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志高让叶琳回家休息,自己夜里陪护就好了。
叶琳仍然不知道金曦知道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她给志高使眼色让他送出来到走廊。
“她父亲的遗体市怎么打算的?”叶琳问。
“租个车送回老家去。”
“那我还在这边,那边你还是要去的,”叶琳说,“对了,为什么房地产公司要在那个城市开,为啥要跟他对着干?”
“这个很多事说不清楚,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多问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岳父呢?”
“后来才知道,所以让你去了那儿。”
“好吧,知道了!”叶琳说着转身离去。
金曦就叫志高,说,“今天你去送爸爸最后一程吧,你回家带了换洗衣服跟着车回去,等把丧事办完了再回来。”她哽咽着,“就让琳姐在医院里陪我好了,还有月嫂在你也不用担心。”
志高亲了亲宝宝,说,“我一会直接从家过那边医院去,就不过来了。”
志高送岳父到了他的老家,按照老家的风俗需要等五天之后安葬,尽管他心焦似焚,也不得不按照乡下的风俗等待着。刚一出完殡,他就立刻直奔机场而去。当他下了飞机转乘出租到了医院的病房,眼前并不是金曦,他一拍脑袋转身往家里奔去,可不是啊,剖腹产一般五天就出院了呀,而现在是第七天了。
他马不停蹄的往家奔去,幻想着小女儿正躺在自己亲手给她做的摇篮里甜甜的酣睡,而此时金曦躺在床上慈爱的看着女儿。他奔到楼上,轻轻的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静悄悄的,他走进卧室里,主卧里没有人,次卧里也没有人。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打金曦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的提示音。他就打叶琳的电话,打了三四遍对方才接,“金曦在你家里吗?”他问。
“她不在医院吗?那她是不是自己回家了吗?她不在家?”叶琳也紧张的反问,“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里,公司里的事情太多,电话打个不停,金曦就说有月嫂在,昨天晚上我才回公司处理事情了,我以为她是七天之后才出院,我还打算明天去接她呢?”
志高没有等她再说下去,就挂断了电话,颓然地依着墙角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