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黄浦江在逃鸽子

2、旅游

　　听到对方真的要一份烤冷面，何冬有些慌。但她只得硬着头皮，弯下腰到车摊车底下的位置寻找。

　　没想到，真的让她找到了烤冷面用的面皮，还有鸡蛋和葱。酱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这样就齐活了。这虽然让她疑惑，但应付过去麻烦的喜悦冲淡了所有其他情绪，甚至是之前对孙晓的恐惧。

　　何冬没有看对面的孙晓一眼，她的注意力全在烤冷面上。

　　她先打开燃气，在铁板上洒上薄薄的一层油，待温度稍高，就用镊子将烤冷面的半成品面皮放上去，待一面煎至泛黄微焦，就将其翻面。在新的一面接触铁板的一刹那，油煎的滋滋声变得突然清晰起来，何冬心情渐渐变得不错起来。她随即拿出一个鸡蛋打在面皮上，再将其在面皮上捣散开，使其均匀铺散。

　　一切都很顺利，一份烤冷面越发变得诱人起来。她轻巧娴熟地捻取一撮芝麻撒在烤冷面上，再依次刷上各种酱料包括辣酱。最后撒上香菜递给了对面一直等待的孙晓。

　　然而，就在何冬递出烤冷面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孙晓每次吃烤肠的时候都是不要辣的！然而还不待她有所反应，对方就将她手中的烤冷面接了过去。她心道，对方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但她很快以自己发呆为由解释过去了。

　　孙晓依然是那种嘴上贱兮兮的样子，“没想到你还会做烤冷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有这种手艺还要藏着掖着。”说着就很快吃起手中的那份烤冷面，边吃还边夸何冬手艺不错。

　　何冬见此，便将自己到嘴边的提醒对方加了辣酱的花咽了回去。反正对方觉得满意就好，她可不是那种管闲事到问对方现在为什么又肯吃辣的人。

　　何冬继续忙活手边的事，身后的高校穿出的各种嘈杂声使她格外安心。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眼前伸出来一只手，那只手上还有一张奖券。这使她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物，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她最先看到的是对方的黑眼圈。

　　原来是孙晓还没走。这让她很不习惯，孙晓今天停留的时间也太长了。她不想了解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了解。

　　事与愿违，何冬开始忍不住留意到对方的发梢是略微卷曲的，身上穿着的T恤是橙色的，腿上的牛仔是颇具设计感的彩色缘边。而脚上则随意地靸着一双泡沫凉拖，还是带有绿色猴子图案的，只是经过长期的磨损，不经过仔细辨认，并不太容易看出来。

　　不仅如此，何冬甚至留意到了对方鼻翼上的褐色小痣。对方的五官也在她心中逐渐清晰起来，她甚至没有可以去看。

　　可以说，孙晓在何冬身边呆的时间越长，她这个人的细节就在何冬的意识里呈现的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加载完毕。

　　在何冬顺着那只捏着奖券的手向对面看去，只见那只手的主人正噙着夸张的笑容看向自己，眼里满是期待，满脸的都写着快接吧，快接吧。

　　何冬没有动作，脸上只有疑惑，今天为什么会是这样。还不待她问些什么，对方那着那张奖券的手又往她面前伸了伸，几乎怼到她的眼睛上，这使她不由得眯起了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扭曲。

　　由于那张奖券就这么怼到眼前，何冬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对方手中的这个事物上，她不由得注意到那张硬质卡片的尺寸，薄厚，何材质，被人手扭住产生的弯折程度和折痕，甚至是细微的油墨印刷的错位和卡顿。

　　那张纸卡奖券上的字迹和图案明明清晰可见，何冬却无法读取上面的信息。

　　盯着那张奖券，何冬感觉自己意识像一只随着水波游荡的小舟，总也找不到锚点，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平衡摔倒了，事实上她还好好地站着。

　　不久，她发现眼前的奖券以一种规律运动轨迹小范围地来回运动着。好一会，她才意识到是擎住它的那只手在动。而且，一阵说话的声音传来，是对面的孙晓在说着什么。

　　何冬不得不抬起头将视线重新投到面前的孙晓身上。对方的声音很清晰，说的语言也是她所熟悉的，但她依然无法实时处理所听到的信息。但等到对方说完的时候，她依然还是知悉了全部，几乎没有遗漏一点信息。

　　当时孙晓说道，她抽奖抽中了两张埃及七日游的奖券，要送一张给何冬，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去。

　　何冬没有去接，她拒绝了。她不相信孙晓要找自己这样一个算是陌生人的人一起去旅游，还要出国呢。她这样的熟人对方现实生活里一抓一大把。但最主要的是对何冬来说自己真的和孙晓不熟。要不是她知道孙晓是身后高校的学生，她都要疑心对方要骗自己到国外把自己卖了。

　　不过，何冬还是相信孙晓是个单纯的女大的。等等，她突然想到对方也许只是和自己开个玩笑。这样想着，何冬有些不耐烦起来，故意将头扭到另一边不去看对方，看起来像是被对方愚人的把戏惹到，从而变得不快。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如何冬想象中那样，在恶作剧不成之后，扫兴地离开，反而哭了起来。

　　“你要是不陪我去就没人陪我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沦落到要找随便一个路边卖烤肠的一起去出国旅游。”

　　“但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啊。”孙晓不死心地说道。

　　“找不到人陪你去，你可以一个人去或者可以不去。”何冬莫名觉得愈来愈烦躁，说出的话也显得冷酷，不近情面。自己也觉得说的话有些过了，但转念想想，这样也好，这样对方就不会缠着她，说要她一起去埃及旅游这样的话了。

　　没想到，何冬没有等来对方的离开，反而听到更激烈的哭声，甚至可以说说是惨烈了。这让何冬一阵头皮发麻。还不等她想出对策，对方就说出让自己更头痛的话。

　　“我今天本来想跳楼的。”

　　何冬心中警铃大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遇上麻烦了。

　　果不其然，接着就连珠炮似地向自己大倒苦水，何冬感觉海量的信息在向自己发起攻击。她真的对别人的八卦很没有兴趣，了解别人的事对她来说只是负担。

　　于是何冬被迫了解到，孙晓父母预备送她出国留学。

　　听到孙晓说起这个，何冬十分不解，这和对方要跳楼有什么关系。她不由地吐槽，

　　“找来小孙同学你爸妈对你不错啊，家境也很好吧。”

　　“留学的也有穷的。”孙晓似乎是白了她一眼。

　　“那你说，为什么要跳楼。”何冬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就在何冬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意识像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身下被褥的触感十分地清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带动着身上的血管鼓鼓地跳动，空气中尘粒像雪花一样在眼前无规则地跳动。一切都纤毫毕现，只是没有一丝声音。

　　她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是一个路边摆摊卖烤肠的。只是现在她为什么没有一丝这个世界的记忆，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以为自己是睡糊涂了，脑子现在还懵着，只要自己起来活动一下就好了。只是等她翻身下床的时候，却一头栽入一个无尽的漩涡。

　　她在恐惧中惊醒，只是为什么胳膊这么麻啊。脸也好痛，像被人掐了。何冬这么想着，没想到果然有人掐她。

　　是孙晓！

　　“怎么啦？睡糊涂啦？我知道这种课很无聊，但直接睡着也是没谁了。”孙晓看着明显睡懵了的何冬说道。

　　何冬果然听到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讲述着什么，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教室，教室里的电子设备让空气中产生让人刺痒的感觉。她失神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那块烫伤，喃喃道，“我梦见自己在卖烤肠。”

　　“看来你真的是睡糊涂了，我再来帮你清醒清醒吧！”孙晓这个损友说着就上手又掐起她的脸。真的很痛。

　　“真的很痛啊！”何冬不由叫出声。

　　“你还知道痛啊。刚才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孙晓不满道。

　　铁板上烤肠在油里滋滋爆开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何冬盯着自己手上的那块烫伤，两眼发直，全然忘记了刚才孙晓上手掐自己脸的事。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跳楼吗？那是因为～”孙晓故意拖长了语调，惹得何冬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她不由得屏住了故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满心戒备，预备要迎接那个答案。

　　“因为跳楼机真的很好玩啊！”说着将那张奖券往何冬手里一塞，就迅速地跑入校门。只留何冬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何冬捏着那张奖券，心想着，还是等她下次来的时候再想办法还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