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永遇乐

7、心碎的声音

　　“你还是忘不了他？”杜湛风的脸上终于抹去了笑意，眼睛里闪出忿恨的火焰。抿一抿唇，他的脸色冷得甚至有些阴森。“我难道比不上一个武夫？你就对我的心意这么弃如敝履？”

　　“废话少说，”惊秋的枪，威胁的点一点杜湛风的后背。“你知道我的决心。”

　　“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决心？”杜湛风的神情，既悲且愤。“当你对我说倾心于我，让我欣喜若狂的前来与你约会，你却把我一棒敲昏，好一轮严刑逼供，最后还把我从二楼推下去。这也罢了，反正折磨得我失了忆，也不必再对你挂心不已。可是你又想方设法让我回复了记忆，并且让我相信你爱我，满怀希望的赶回来，结果，又是一场骗局。”

　　杨历心里紧缩了一下。惊秋，对爱她的人真的这样无情？

　　无意中充当了伤人的帮凶，杨历心中过意不去。

　　惊秋却无动于衷。“谁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而且，用了不该用的手段。”她冷冷的一笑。“我不是为着想听你诉衷情引你来此地。快说，你把千里怎样了？”

　　“千里？”杜湛风悲怆的一声笑。“你知不知道，商千里，根本是个不值得你爱的人！”

　　杨历的下巴差点掉地。怎么峰回路转，惊秋又多出一个心上人？

　　“他值不值得我爱，无须你多说。”惊秋冷淡无比。“你难道又是好人？不是你扣住千里威胁我跟你，我也不会对你用出这样的手段。要怪，只能怪你自已。”

　　杨历的同情立刻转往惊秋一边。他相信，杜湛风是个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的人。

　　“也许我是用错了手段，可是惊秋，”杜湛风涩涩的说，“我爱你的心，绝对多过商千里。”

　　“他在哪里？”惊秋不为所动，一字字的问着。

　　“我并没有扣着他。”杜湛风冷冷的说。“他收了我三百万，说，他自已会躲起来，让你认为我扣下他，好令你就范。”

　　“你很会编故事。”惊秋握枪的手仍然很坚定的抵在杜湛风的后心。

　　“我何必编？说出这个事实，我再有没有可威胁你的东西。”杜湛风涩然一笑。“不过，我让人留意了他的去向，他在花莲，我带你去。”

　　惊秋收起枪。“好，现在就去。杜湛风，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放心，那小子令你如此痛恨我，我也恨不得揭穿他的面具，让你看一看他是个怎样的人。”杜湛风爽快的站起身。“车在楼下，我们现在就走？”

　　“好。”惊秋把枪收在身上，随手拎过一只大布包。

　　“我也去。”杨历站起身来。他担心着惊秋。

　　“你去干什么？”惊秋诧异的目光瞟他一眼。“杨历，你帮我的已经足够，剩下的事，我会自行解决。”

　　“我不放心你。”杨历求着。“惊秋，让我跟你去。”

　　惊秋犹豫。“可是，此行或会有危险……”

　　“那我更要跟着你。”杨历截着了惊秋的话。“惊秋，虽然我很没用，但我也想为你尽我的一份力。”

　　叹了一口气，惊秋是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的意思。“你要跟就跟吧，出了什么事可别后悔。”她往门外走去。

　　杨历赶紧跟上。

　　还是由杜湛风驾车。杨历同惊秋坐在后座。杨历看惊秋，嘴唇紧紧的抿起，紧绷的身子透出一丝紧张。突然间杨历羡慕那个让惊秋挂心的幸运儿。惊秋伤还末好呢，就这么殚心竭虑的布置着引来杜湛风，赶着去见他……上次她去夜探杜湛风的办公室受伤，大抵也是为着这个人吧？他究竟有什么地方，让惊秋如此倾心？

　　“惊秋，你的身体，受得了吗？”担心着，杨历问着惊秋。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谢谢你。”惊秋回给杨历一抹笑，杨历心酸，仿佛经历了百折千回呢，他终于看到惊秋给他的笑脸。

　　“你跟那位……商先生，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吧？”杨历逗惊秋说话。他不想看到惊秋紧张不安的样子。

　　“并不见得久。”惊秋侧着头回想一下。“还不到一年。”大概是想着杨历也算为她出生入死了一番，她褪下冰冷的面具，态度颇温和。

　　杨历受宠若惊。惊秋肯与他聊天呢。“那你们相识，肯定很浪漫吧？”他问着。

　　“算不上浪漫，对听的人而言。”惊秋淡淡一笑。“当时他是我的保镖，有人企图绑架我，他拼死护着我，为我受了伤。”

　　杨历看到连杜湛风的听得转过头来看一看惊秋，再转头继续开车。惊秋的过往，他也是不清楚的吧？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杨历继续问。没有办法，他对惊秋的一切，都太好奇。

　　也许是想到即将与爱人见面，惊秋的嘴角，出现一个罕见甜蜜的笑意。人也变得温和，不再象以往的剌猬样子。

　　“也没有，当时我只是感激。”惊秋陷入回忆。“但是我去探了他几次伤，惊雷——我哥哥就把他绑起来，说他妄图勾引小姐。我们家……”惊秋苦笑一下，“情形很复杂，又有点□□背景，若我不救他，他可能真的会没命。于是我就救了他，连夜逃了出来。没想到逃到台北没有两天，遇上杜湛风……”她恨恨的瞪前面开车的杜湛风一眼，“他就对我无理纠缠，跟着千里就失踪，杜湛风又拿千里的失踪来威胁我跟他在一起。接下来的事，你可以推测得到了……”她看一眼杨历。

　　杨历听得喘不过气来。来历神秘的惊秋，已向他约略交待前因后果，想着其间的惊心动魄，他担心得心如鼓擂。

　　“怪不得你用枪用得这么熟，对我严刑逼供得熟极而流，原来是家学渊源。”杜湛风苦笑着插嘴。

　　“象你这种有几个臭钱就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该从了你的沙猪，我不想理睬。”惊秋对杜湛风的态度，比之对杨历，天差地远。

　　“是，我犯了错，我不该用错误的方式接近你，进而想得到你。”杜湛风把车开得飞快。“可是惊秋，我的出发点，无非是为着爱你。”

　　“你只是想得到我而已。”惊秋嗤之以鼻。“被我拒绝，反而激起了你的不甘心，更加千方百计想得到我。”

　　“一开始也许是这样，可是惊秋，”杜湛风很认真的说，“到了最后，我真的对你情不自禁。”

　　“不必多说。”惊秋冷冷的拒绝。“好好开你的车，我不准备听你诉衷情。”

　　侧过头，她对杨历解释。“我必须很小心的，让我的家人找不到我。所以我不敢出国，因为出入境记录很容易查到，因此明知道杜湛风躲去了瑞士，也没法追去。所以杨历，你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感激你。”

　　杨历抓抓头，傻笑。“我很高兴，我能帮得了你。”

　　杜湛风在前座，冷冷的哼了一声。

　　“到了。”他把车停下，指着前方。“至少我失忆前得到的报告，他落脚于这个度假村。”

　　“哪一间？”惊秋望着面前一座座透着灯火的小别时墅。

　　“那间。”杜湛风指给她看。“有灯火，也许，他还在。”

　　惊秋把大布包一背，下了车。“杜湛风，希望你没有骗我。”她说。

　　“我还想三头六面大家一起对质呢，我骗你。”杜湛风也下车。“走，我们一起过去。”

　　杨历连忙也跟上。

　　天色已经颇晚了，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小径上走着，只听得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

　　终于走到了杜湛风指示的目的地。惊秋吸一口气，上前按响了门铃。

　　几乎很迅速的，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边。

　　杨历望着他。他并不见得很英俊，但五官粗犷身型健美，非常有男子汉的气魄。杨历几乎都要认同这个惊秋倾心的男子了。可是，他又觉得他望着他们的眼神没有惊讶，而是一派平静，心里暗暗给他扣了分。

　　“惊秋，找来啦？杜公子也来了？咦，还有位小兄弟？”只有看到杨历，他才略微露出一丝讶异。“一路过来辛苦了吧，里边请里边请。”

　　杨历跟在惊秋和杜湛风之后进了屋，几乎想为惊秋不值。这个男人啊，居然在与惊秋分离多天以后，可以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面不改色的招呼着他的爱人。惊秋可是为着见他经历了千辛万苦呢，他居然连一个略微激动一些的神情也不给。

　　杜湛风一入座，急不可待的开了口。“商千里，你说，你是否收了我三百万，作为你离开惊秋的代价？”

　　杨历睁大双眼。

　　“是。”他听见商千里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我收了杜公子三百万，自已离开惊秋。而且，我还作了一番布置，令惊秋相信我的确被杜先生绑架。”

　　惊愕之余，杨历不禁侧过头去担心的看惊秋。惊秋的一张脸，已经苍白如纸，杨历看到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揪着膝上的大布包，纤细的手背上已凸出一根根青筋。

　　“惊秋，”杜湛风也回过头看惊秋，“你听到了吧？我有没有骗你。”

　　惊秋脸色更苍白。嘴唇紧紧的抿起，脸上没有表情。

　　“为什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出声。

　　“因为我需要钱。”商千里淡淡的，满不在乎的回答。

　　“钱，我也有。纵然没有这么多，要筹，也末必没有法子。”惊秋的声音，虚缈的响起。“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

　　商千里沉默。

　　“我不爱你。”他说。“借着收杜公子一笔钱，正好让他来照顾你。”

　　“是转手吧，照顾！”惊秋唇边一抹凄怆的笑意。“不爱我，难道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是我误会？抑或自作多情。”

　　“你没有自作多情。”商千里的表情，依然冷静。“是我故意布局让你相信我爱你，拖你离开阳家。”

　　惊心动魄之余，杨历同杜湛风都不敢作声，呆呆的坐在一边倾听。

　　“说爱也是你，说不爱也是你。”惊秋又是招牌的倔强神情。“我不强求你同我在一起，我只是要求一个答案，一个真相。”

　　“你真想知道真相？”商千里闲闲的问。

　　“是，我想知道。”惊秋咬一咬下唇。

　　“你要知道，我又何妨说与你听。”商千里好整以暇的喝一口水。“反正真相总是瞒不住的，没错，我一直都在骗你。”

　　杨历看惊秋。她仍然面无表情，一双寒星也似的大眼睛，却亮得惊人。

　　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她等着商千里说下去。

　　“从我做你的保镖，都是早已安排妥当的一步，就是为了要你爱上我，跟我离开阳家。”商千里淡淡的说着，神情既非得意，也没有内疚的意思。“想来你现在也已经猜到，就是那次你遭遇绑匪，也是我们精心安排的苦肉计。”

　　惊秋的脸，几乎成了化石。

　　“是谁指使的你？惊雷？”她冷冷的问。

　　商千里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冷静之外的表情，透出一点点诧异。

　　“你猜到了？不愧是雷的妹妹。”

　　“这么做的理由？”惊秋问着。

　　“你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商千里淡淡的说，“不外是阳家的家业。”

　　惊秋咬一咬唇。“为着这个？我父亲不会薄待惊雷。”

　　“雷要的是阳家的全部，而不是几个边缘产业。”商千里冷冷的说。“老爷子最宠的是你，要让你失去继承权，只有令你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激怒老爷子。你不该怪雷，身在你们那样的家庭，本就不容许感情用事。”

　　惊秋眼中闪过怒意。“若是我现在回家，揭露你同惊雷设计我的事，只怕父亲会立刻驱走惊雷。”

　　“你没有机会了。”商千里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今天下午我才收到雷的消息，老爷子已经身故，留给你的，只有两千万而已。”

　　惊秋霍的站起身，终于失去了冷静。

　　“原本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惊秋。”商千里脸有得色。“阳家大事已尘埃落定，再用计把你拖在台北也没意思。我原本准备明天到台北来找你回去听遗嘱的，现在看来，可以少走一趟了。”

　　惊秋没有说话，静静的往门边走去。杜湛风和杨历自然也步调一致的跟在她身后。

　　到了玄关处，她蓦的站住脚。“你是惊雷的男人吧？”她幽幽的问。

　　猝不及防下，商千里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惊雷不喜欢女人的事，我早已知道。”惊秋淡淡的说，似乎又恢复了冷静。“父亲也是为着这件事情，才想在继承的问题上，给惊雷一点薄惩。所以，你才为着惊雷来设计我，对吗？”

　　不等商千里的回答，惊秋走出门去。在门口，刻毒的抛下一句。“难怪一路上你都没碰过我，原来，你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一行三人鱼贯的向外走去，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杨历静静的看着前方惊秋纤细的背影。她的背仍然挺得笔直，似乎心情仍然平静。杨历却仿佛透过她倔强的背影，听到了她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