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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江城子(五) ...


  •   “几时赖过你?也不知平日喜欢赖账的人是谁。”

      许嘉言的目光从念珠回到江映月身上,“要给江姑娘道喜。”

      对于见到许嘉言和沈经辞,江映月有些惊讶,又没有那么意外。江映月转了转腕子,“世子爷的道喜,沈公子的福缘,都是为着这个么?”

      江映月有些好奇,“你们赌了什么?”

      许嘉言摆了摆手,“随口说着玩的,算不上赌,没有轻慢姑娘的意思……”

      许嘉言话没说完,沈经辞在旁幽幽地低声道,“还说不赖账,这不是赖账是什么?”

      许嘉言笑吟吟看过去,沈经辞瞬间改口,“好让江姑娘知道,我们原以为万寿宫多事之秋,无暇他顾,所以上山前猜姑娘能不能见到万寿宫主。”

      沈经辞目光在江映月腕上的念珠又绕了一圈,“我运气好,叫我猜着了,姑娘能得观主青眼,日后必定顺遂。”

      江映月见沈经辞这会儿颇好说话的样子,想了想问道,“观主是很难见到么,我以为有徐化主说项……”

      江映月又对许嘉言道谢,“徐化主真是天人之姿,多谢世子引见。”

      许嘉言失笑,“谈不上引见,是江姑娘自己福缘深厚。我与徐化主并不熟识,更是多年未见,只是那玉佩原主与徐化主有旧罢了。”

      沈经辞目光一转,“说起天人之姿……有万寿宫主出云子道长珠玉在前,谁敢称这四个字。江姑娘,观主当真神仙人物么?”

      江映月眨眨眼,“观主……是极年少的。”

      沈经辞笑起来,“闻道有先后,玄门从来不看年纪,算来他似乎是要比江姑娘小几岁?不过再小也是姑娘的师尊呀。”

      沈经辞手里转着根草,懒洋洋地,“至于有多难见到,除了两年前三秋会夺魁,从没见他出过万寿宫。他那样精妙的道法,多少权贵名门万金辗转求一见而不得,那是个真正的冷淡人,云台之上,不问红尘。”

      江映月愣住,“师尊?”

      沈经辞手里的草折成了三扣,已经被他揉搓得不成样子,“不然呢,他念珠都给你了,自然是要收江姑娘做入室弟子,衣钵亲传的意思。日后玄门中事,还要请姑娘多多关照呐。”

      江映月:?

      江映月费了半天口舌,才解释清楚……应该是解释清楚了?

      沈经辞拇指食指反复碾着那根可怜的草,“优不优胜的,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倒是这八十一玉子流珠串,自他出云子入玄门,修大道,从未离身,如今给了你,他不收你做弟子,难道是日行一善么?就为了你被鬼追?出云子要是有这么好心,早死八百次了,哪轮得到他接掌万寿宫,少年高位,风头无两。”

      沈经辞伸指虚点江映月的腕间,“灵润澄明,华彩万千。你不是白日见鬼么,现下有了这珠子,你只要戴着,什么也不用做,等闲鬼怪便不敢近身,比什么护身符平安扣好用多了。”

      江映月抬起腕子,日光透过重叠的叶子,零零碎碎地落下来,晃在念珠上,辗转流曳,光晕如雾,灵华四溢。

      沈经辞意态闲闲,“这样传世之物,出云子既然给了你,日后总有个说法。”

      &

      几人一路下山,江映月以为大家就要分道,毕竟赵府和岁园南辕北辙。

      不过江映月不是很想直接回赵家,又不知去哪,脚下踌躇,许嘉言见江映月迟迟不动,扬声唤她,“上车呀?”

      江映月啊了一声,许嘉言理所当然地,“送你回赵家。”

      江映月道,“不必麻烦世子,又不同路,太辛苦了。”

      许嘉言唔了一声,“同不同路都要送你回去啊,富贵还乡,锦衣夜行……”

      许嘉言笑了一下,“没人不喜欢吧。”

      沈经辞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对江映月道,“你听他胡扯,其实我们要去元妙宫,正好同路。”

      江映月顿了顿,“元妙宫?”

      沈经辞捂着被许嘉言呼了一巴掌的脑袋,“嗯啊,你从元妙宫回来就能见鬼,当然要去看看。”

      江映月愣住。

      江映月根本不记得昨日进香去的是哪家宫观庙宇,毕竟于她已是隔世经年,能恍惚记得是去上香,还是因为那是她与许嘉言初见,曾被她放在心底,珍之重之。

      元妙宫……上辈子她死前,襄国府老太太也是请了元妙宫的道姑。

      不过,江映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见鬼,你们去元妙宫?”

      是不是哪里不对?

      沈经辞哈地一声,对许嘉言道,“是吧,正常人都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问题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和江姑娘什么关系呢。”

      沈经辞看看许嘉言,又看看江映月,“江姑娘,我很好奇,在你梦里,你和咱们许世子,什么关系呐?”

      江映月终于觉得,沈小公子事儿事儿地,果然烦人。

      许世子真是交友不慎。

      交友不慎的许嘉言把沈经辞的脑袋推回车里,若无其事地请江映月上车。

      江映月也装作无事发生,她不想解释上辈子和许嘉言的事,又惦记着元妙宫,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元妙宫看看。

      &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江映月想不明白。

      起初,他们三个只是在上山的过程中迷了路。

      元妙宫和万寿宫一样,大抵所有的宫观都差不多,总要找一个洞天福地,远离俗世的地方,于是往往圈一个山头,彰显自己的清净无为,也让香客在曲折的山路间愈发虔诚。

      名山古刹,相辅相成,那些京郊的小观小庙,大多只是分号。

      沈经辞上山前把随从都打发了,小公子十分自信,坚定认为在玄学的世界里侍卫都是累赘。

      江映月对此半信半疑,讲道理,身边玄学的物件儿那么多,她是不信没有精通道法的侍从的。不过小公子这样的尊贵人儿都敢以身犯险,江映月一向很有舍命陪君子的勇气,何况这本质上是她自己的事情。

      很快江映月就后悔了。

      这俩是真不认路啊。

      当江映月跟着许嘉言和沈经辞第三次经过同一棵树时,江映月停下来,“其实,是不是,哪里不对?”

      许嘉言已经沉默很久了,这时也只是无言看向沈经辞。

      沈经辞轻咳一声,“确实不太对。”

      沈经辞十分稳重,看上去很靠谱的样子,“不慌,应该只是迷路。”

      江映月保持质疑,继续前进。

      第五次经过这棵老槐树,江映月停下,“真的不太对。”

      日光偏了偏,一片云飘飘悠悠过来,遮了日头。

      沈经辞微微皱眉,抬头低头,又原地转了一圈,“应该是阵法,但只是困阵。”

      说实话,此时的江映月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江映月有一个朴素的观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许世子和沈小公子都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事。

      于是江映月趁机打听,“元妙宫精通阵法吗?”

      沈经辞一边摸树,一边道,“恰恰相反,元妙宫一点阵法的传承都没有。”

      沈经辞从怀里拿出一个阵盘,左对对,右对对,还能一心二用给江映月解释,“前些年元妙宫抱上了太清宫的大腿,这阵法八成是太清宫布的。”

      沈小公子似乎终于找到了方向,招呼一声,“我们往这边走。”

      沈小公子信心满满,“这阵法是太清出品,我这阵盘也是太清宫的,不慌,不慌。”

      然后他们第六次回到了老槐树下。

      许世子终于开口了,问沈经辞,“你行不行?”

      沈经辞皱着眉,像晃手铃一样晃阵盘,晃了好几下,指针方向纹丝不动。

      云层密密地压下来,日光被遮住,光线逐渐暗淡,风无声无息地卷过衣袍。

      沈经辞强作镇定,“不怕,即使不是困阵,这会儿也是正午,阳气极盛,出不了大事。”

      江映月觉得沈小公子有那么一点乌鸦嘴的属性,但不确定。

      许嘉言大概是觉得沈经辞实在不靠谱,剥夺了沈小公子的领路权,“我们一再回到这里,这里即使不是阵眼,也是关键所在。不如我们研究一下这里,先不要乱走,浪费体力。”

      江映月觉得这才是正解。

      风吹起沈经辞的衣袖,沈经辞站在那儿,声音也带着风一样的缥缈,“我们再试一次吧。”

      江映月本能地觉得不太对。

      可许世子舒展了眉眼,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跟上了沈经辞,“好啊,再试一次。”

      沈经辞脚尖点地,脚跟转了九十度,也点头,“走吧。”

      江映月没动。

      江映月又不傻。

      沈经辞又僵硬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江映月,“走啊?”

      “怎么不走?”

      江映月一手握着念珠,抬头和沈经辞对视。

      江映月记得,沈小公子瞳色是极浅的,透着薄凉,此刻却黑沉如墨。

      江映月忽然开口,“沈经辞。”

      许嘉言一方小印照着沈经辞后脑就砸过去。江映月紧紧握着念珠,盯着踉跄的沈经辞,“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是徐化主之前念诵过的净天地神咒,江映月听过一遍,很自然就记住了,也不知有用没用,反正先念了再说。

      许世子的印一下一下地照着沈经辞的脑袋砸,听着都疼。沈经辞在摇摇晃晃中还能保持和江映月对视,难度系数也不低了。

      在江映月开始念第二遍咒的时候,沈经辞终于被砸倒了。小公子挺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眉心被许世子用印抵着,目光渐渐清明。

      许嘉言冷笑,“傻鬼,以为我不知道七杀阵么。”

      说真的,即使这么危机的时刻,江映月还是觉得许世子这句话,莫名戳到了她的笑点。

      再少年老成,稳重端方的世子,也会在某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午后,在知交挚友,前世恋人面前,在此刻只觉生死攸关,回看仅是小小坎坷的打斗后,冒出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热血中二。

      江映月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所以沈经辞清醒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少女笑靥如花。

      小公子唉叹一声,“我都这么倒霉了,你们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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