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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敌人打到了家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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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北五十里外,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港口。由于那里经常风浪滔天,平日里人烟稀少,连贩卖海货的商人都不爱去那里进货,落得个“闲人港”的歪名。
可偏偏“东瀛人”选择了在闲人港登陆,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了对周边百姓的骚扰和掠夺。
也恰恰因为闲人港附近村民不多,才让东瀛人的踪迹一直到最近才暴露。
深蓝色的海港渔村,此刻在东瀛人与四大营的交战中火光漫天。
当皇甫麒集结了亲兵前往闲人港时,看到的便是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东瀛人对年迈的无辜渔民展开集体杀戮的血腥场景。
牵着缰绳的手为之一顿,他定了定神,对亲兵们吼道:“桑落人呢?他不是带着青龙营的人已经先行一步了?为什么还没有把百姓救出来?”
亲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桑落在四大营里的地位,不是他们可以得罪得起的。可皇甫麒又是三殿下,此仗也被交由他去打,亲兵们处在两难之中,不知该向着谁。
若是何潼此时在场,又怎会这样……
可战时不允许皇甫麒细想,他骑在马上迅速奔赴战场西侧的一处营帐,立即下马掀开帘帐,果然在其中看到了桑落。
桑落一手握着兵书,一手在沙盘推演,完全没有想到此时皇甫麒会到来,更不会想到被皇甫麒看到他这副纸上谈兵的样子。
桑落紧张到瞬间将书丢在了地上,打乱了眼前沙盘上模拟的两军交战的场景,然后磕磕巴巴道:“三……三殿下,你怎么来了?”
皇甫麒冷哼一声,道:“我再不来,人都死光了吧。”
桑落惊道:“我虽非武将出身,但好歹也跟着陆渊走南闯北多年,见也是见过的。此时大敌当前,四大营也已按照我的策略出兵,只需片刻就能……”
皇甫麒却不听桑落的解释,直道:“本殿已获父皇授权掌管四大营,还望桑军医多配合才是。”
……
才掌权不过半日的桑落明显慌了下神,似是没料到权力流失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但他也明白四大营对于皇甫麒的意义是什么,于是道:“也是,由三殿下来接管四大营,最合适不过。”
桑落不再多言,闪身让出了主将之位。
“那位置……原本应是陆渊的。”皇甫麒坐上去的时候,轻声念叨了一句,在身侧的桑落听来蕴含了万般柔情。
他也算是自小和皇甫麒与陆渊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这样子动情的模样,他着实没有见过。
“军情如何了?”
桑落还在细细揣摩皇甫麒的表情,就被皇甫麒冷若冰霜的声音唤回了现实。
“东瀛人自闲人港上岛,先绕东侧登山拿下山顶据点,再屠村抢夺村民财物,将炸药等军火全都埋入村民地窖之中,将村落布置成了雷区。”桑落道,“卑职白日率军试探过闲人港周围环境,发现方圆三十里全都被东瀛人埋了火药。卑职曾试图与东瀛人讲和,但东瀛人不听,非要与我军打个鱼死网破。于是就有了现在两军对垒的情况……”
皇甫麒在来的路上大概看了一眼双方火力,按照人头来算,东瀛人不占优势,没想到让四大营束手束脚的地方居然在于地下全都埋了火药。
“桑落,你居然对东瀛人讲和?”四大营对四境之外的敌人向来不手软,从来都是别人求着跪着来讨和,怎么可能由四大营去讲和?
桑落在地面上虚虚跺了一脚,急得面红耳赤:“我能有什么办法?要是把东瀛人惹急了,他们把这片区域引爆,连长安城门都能炸飞,是四大营的面子重要,还是活在长安城里的文武百官重要?”
皇甫麒面色一沉,他知道以桑落的出身,眼里是不可能有长安城里那些普通平民的。
眨眼间,皇甫麒已经换上陆渊银白色的战袍,将桑落留在营帐里,他已经飞身上马,将队伍分成左中右翼分别出击。
他率左翼正面与东瀛人前锋对战,中翼绕闲人港一周寻找东瀛人阵型突破口,而右翼由擅长水战的青龙营构成,这帮人守住闲人港登岛位置,避免东瀛人由水路退兵,更要防着更多东瀛人由此登陆。
在皇甫麒眼里,一定要将这帮人全部剿灭,留不得他们在大齐境内作乱。
四大营重整旗鼓之快,东瀛人并未反应得及。
皇甫麒与陆渊不同,陆渊惯于以虚虚实实的行踪去试探敌人,而皇甫麒更擅长做足准备之后直接击破。
东瀛人早就研究透了陆渊的带兵之法,但对于皇甫麒这样直给的路子并不熟悉。东瀛人营帐中的山口将军,被皇甫麒上来就直接用长箭与长刀火拼的架势着实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端起望远镜望过去:“陆渊回来了?”
山口将军旗下的小兵道:“不可能呀。”
“可那衣服和白马,不都是陆渊的吗?”
小兵慌道:“线人报,小陆将军被齐国皇帝治了罪,现在四大营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军医带队,队形乱得很。绝不可能是那该死的陆渊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帐外就传来一杀伐之声,山口将军帐上出现了几道自己人被杀的血痕,仿佛要直接杀到他本人脸上一般。他盯着血痕,喃喃道:“这手法不像是军医。是不是四大营又换帅了?这人的手段倒是狠辣,可怎么从未有人讲过,齐国境内还有一位将军呢?”
小兵不知好歹说道:“那又如何?我们有这么多火药,人都是怕死的,他们四大营肯定也怕死,最后求饶的一定是他们。”
山口将军此时却道:“停战一会儿,派人前去问问,四大营新来的首领是谁。”
小兵睁大双眼,但又不得不领命前往去探个究竟。
皇甫麒人在马上,见火光纷飞,内心却涌出异样的兴奋“陆渊原来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正酣战之余,却见东瀛人发出停战的号令,四大营的人也摸不清头脑。
只见身着东瀛人传统服饰的几个小兵战战巍巍走到队伍前方,操着口音严重的齐国话,问道:“敢问四大营是何人带兵?山口将军有话要与他相商。”
左翼前锋策马来到皇甫麒身前,将话原封不动带到了皇甫麒面前,皇甫麒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告诉他,定国将军府陆弃来报到了。”
前锋一个震惊差点跌坐下来,满眼都是“三殿下,您想好了再说话。”
皇甫麒耸了耸肩膀:“怎么,传个话都不会?”
前锋行军礼道:“卑职这就回话。”
皇甫麒却又摆摆手,紧了紧手腕上的发带,笑道:“算了,回什么话,对付这种鸡贼的敌人,不必你来我往讲那没用的礼节了,直接开打吧。战场上,赢的人,才有话语权。”
“什么?!”
前锋这次是真的跌坐在地上,摸了摸冷汗,道:“三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卑职定将全力以赴。”
他抬头看了看恢复了正色的皇甫麒,心想,比小陆将军更惹不起的人原来是三殿下。都说小陆将军以行军诡谲治军狠绝出名,那这位三殿下倘若有朝一日真的要带四大营出征,想必比起小陆将军也不会差的。
想明白了这件事,前锋又冒着刀箭回到阵前,冲着那一脸茫然的东瀛使者道:“两军对垒,不斩来使,你快回去吧。我方将军不想见你们这副小人的嘴脸,若是再来,可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坐镇后方的山口将军听到小兵传来这样的话,也是满脑子雾水,所以此刻那位在模仿陆渊的人是何方神圣?
小兵见山口将军似乎是忘记了这场仗的核心目的是什么,上前提醒道:“将军,我们猜对方是谁没有意义。别忘了主上临行前对我们的嘱托,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拖住四大营。”
“本将军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提醒!”却见山口将军拔刀而出,一刀抹了小兵的脖子。“要你们这帮废物来管我,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德行?!”
四大营自然是不知道东瀛人帐内发生的事,皇甫麒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四大营的人变换阵型。
不多时,人数不占优势的东瀛人就见了疲态。
皇甫麒抬头望向被火光掩映的天际:“才打了两个时辰,东瀛人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前锋果然来报:“三殿下,东瀛人后方有撤退迹象。”
皇甫麒:“让青龙营的人在港口拦截,一个都不要放走!”
灰蒙蒙的闲人港港口边,青龙营的船只不声不响已围满了一圈,甲板上升起一面又一面随风鼓动的齐国军旗。
清晨的凉风,海岸的白浪,战火的灰烬,都掩盖不住齐国军旗鲜艳的红色。
皇甫麒骑在马上远远相望,眼中扬起从未有过的骄傲。
这是他的国土,是他的军队,是他的胜利。
他看着四大营手起刀落结果了一个又一个东瀛装扮的敌人,看着藏在草垛之后的平民终于拿起手头的农具勇敢地与坏人搏斗,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对不公的杀戮。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陆渊虽不爱战,却又留恋沙场。
可想起陆渊,皇甫麒只盼着能早点结束了这帮东瀛人,好让他回长安复命。
于是,皇甫麒挥手下令:“左翼听令,对撤退的东瀛人全力追击,不计代价!”
东瀛人在两面夹击之下,阵型已见溃败之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山口将军也不得不离开营帐,亲自上马带了一队亲兵,却不是朝着东海岸港口的方向撤退,而是往西进发。
他坐在马上回头看着对面军营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竟然与印象中的陆渊如此相像。但从阵型来看,却是两种不一样的作战方法。只可惜,这个人毕竟太新了,不了解东瀛人真正的目的。
以为只要战场上赢了就真的赢了吗?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长安城,才不是在这弹丸之地的闲人港呆着。
皇甫麒等东瀛人投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才隐隐觉得不对,直到中翼来报,有一队东瀛人从西侧冲着长安的方向后撤,皇甫麒反应过来东瀛人要干什么,立即道:“中翼率人跟上!不可让这波贼人进了长安!”
想起长安城里的一切,马上追敌的皇甫麒没来由地胸口一阵胆战心惊,又是忧虑,又是害怕,又夹杂着一些未名的难过。
他没时间去察觉这些情感的来源究竟是为何,只觉得眼角干涩。
闲人港,火药,东瀛人,长安,何潼,陆渊……这一天之内经历的起起伏伏太多,他无暇细想,又或者是他不敢细想。
闲人港本就离长安不远,还未到天亮之际,他已经能看到长安城高大的门楼了,而山口将军率着敌军稳稳停在了门楼之下,等着与他相见。